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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游戏段位与学分(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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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像一块浸透了浓墨的巨大绒布,沉沉地覆盖着校园。白日里喧嚣的生机——自行车铃的清脆、人群的嘈杂、球场上的呼喊——此刻都已沉淀下去,只剩下一种近乎凝固的寂静。唯有图书馆这栋庞然大物,像一头蛰伏的巨兽,在月光下透出几星稀疏而顽固的光点,证明着内部尚未完全休眠的生命力。

位于三楼的社科阅览区,便是这其中最亮的一颗星。空气里弥漫着旧纸页特有的微甜与尘螨混合的气味,还有某种属于深夜的、清冷的倦意。顶灯大部分已经熄灭,只留下靠窗这一排还亮着几盏,在光滑的水磨石地板上投下一个个昏黄而界限分明的光晕,光晕之外,则是深不见底的暗。

王丹丹合上那本厚厚的《曼昆经济学原理》时,灰蓝色的书脊与硬质封面摩擦,发出了极其轻微却在这种绝对安静中显得格外突兀的“咔嗒”声。这声音短暂地打破了寂静,随即又被更庞大的寂静所吞噬。她下意识地抬眼望向墙壁上那面老旧的圆形挂钟,时针和分针僵硬地指向一个尴尬的角度:凌晨两点十七分。秒针每一次的跳动,都像一枚小锤,沉重地敲打在紧绷的神经上,那“嗒……嗒……嗒……”的声响,在空旷的空间里被无限放大,清晰得令人心慌。每一声滴答,都仿佛在丈量着所剩无几的时间,催促着某种不可避免的结局。

一股难以言喻的疲惫从脊椎深处向上蔓延,让她后颈的肌肉僵硬酸痛。她抬起手,用冰凉的指尖用力按压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试图将那些盘旋在脑海里的供给曲线、需求弹性、边际效用等概念暂时驱散。然而,另一个更现实、更尖锐的焦虑,却像水底的暗礁,随着倦意退去而清晰地浮现出来。

她没有回头,目光依然停留在那根不紧不慢跳动的秒针上,声音带着熬夜后的沙哑和一种刻意维持的平静,打破了键盘声间歇的空白:

“又输了?”

话音落处,紧挨着她座位的身后,立刻爆发出了一连串更加急促、几乎带着点狂暴意味的敲击声。那是阿林的机械键盘,青轴,按键声音清脆而响亮,在平日里或许代表着活力与激情,但在此刻的深夜里,只显得格外刺耳,每一个敲击都像是烦躁情绪的直接宣泄。

“队友太菜了!简直没法沟通!”阿林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变调,语速快得像扫射的子弹,“那个打野根本不会玩!开局就送一血,视野全黑,龙刷了也不来,就知道在野区采蘑菇!还有下路那个Adc,走位跟梦游一样,团战零输出!我中路都快被打野抓崩了,他们还在那……”

他的抱怨像决堤的洪水,带着游戏里激烈的战况术语和浓重的挫败感。屏幕上闪烁的光影映照出他年轻却写满焦虑的侧脸,眼眶因为长时间盯着屏幕和情绪激动而微微发红,头发也被他自己抓得有些凌乱。

丹丹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直到阿林的话语因为换气而出现了一个短暂的停顿,她才缓缓转过身。椅子的转动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她的目光越过堆积如山的参考书和笔记,落在阿林那张被显示器蓝光映照得有些失真的脸上。

“就像你不会微观经济学?”她轻声反问,语气里听不出太多的情绪,更像是一种陈述,一种将虚幻的游戏世界拉回残酷现实的冰冷锚点。

阿林像是被这句话烫了一下,猛地抬起头,视线终于从那个色彩斑斓、战火纷飞的虚拟世界移开,对上了丹丹平静无波的眼神。那眼神里有疲惫,有无奈,或许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这种平静比任何指责都更让他难以忍受。

“你非要现在提这个?!”阿林像是被戳中了痛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明显的恼羞成怒。他猛地用手掌推开键盘,键盘撞在桌面上,发出一声闷响,几个键帽都微微翘了起来。“我打游戏怎么了?我放松一下不行吗?总比你在这死啃书本,把自己熬成个书呆子强!”

丹丹没有立刻反驳。她的视线微微偏移,落在了阿林身后的白色墙壁上。显示器的冷光将他们两人的影子投射在那里。阿林的影子因为他的动作而晃动模糊,而丹丹自己的影子,则被拉得细长,清晰地定格在墙面上。屏幕上的画面正从激烈的团战切换到灰白的死亡回放,光线的骤然明暗变化,使得墙上的影子轮廓也随之剧烈地闪烁、变形。

此刻,那片投映出的、属于她的黑暗轮廓,奇异地看着不像一个人影,更像是一只被无形树脂瞬间包裹、定格了的飞蛾。翅膀似乎还保持着挣扎欲飞的姿态,每一个细微的关节都清晰可见,带着一种徒劳的、凝固了的动态感。它被那束来自现实(电脑屏幕)的光牢牢地钉在墙上,无法真正飞向光源,也无法融入周围的黑暗,只能保持着这种永恒的、悬而未决的飞翔姿态,脆弱而倔强。

这影子,仿佛是她,或许也是阿林,甚至是这栋深夜图书馆里许多人的写照——被某种期望、压力、未来不确定性的光芒所吸引,扑扇着翅膀,却往往被现实的粘稠所困住,进退维谷。

“书呆子……”丹丹在心里默默重复了一遍这个词,嘴角牵起一个极淡的、苦涩的弧度。她重新将目光移回阿林脸上,那个真实的、带着少年意气却又被焦虑侵蚀的面孔。“阿林,后天的微观经济学考试,不是一场输了可以重开的游戏。挂科了,就是实实在在的挂科,没有‘下一把’可以弥补。”

她的声音依旧平静,但在这平静之下,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慢慢碎裂。她伸手指了指自己桌上那本刚刚合上的《曼昆经济学原理》,又指了指旁边摊开的、写满了密密麻麻公式和笔记的稿纸。“这本书,我看了三遍,笔记整理了两次,可我还是觉得心里没底。那些曲线、模型、理论……它们不是游戏里的技能说明,背下来就能用。它们需要理解,需要融会贯通。你呢?你的书,好像还和新的一样。”

阿林像是被说中了心事,气势弱了下去,但嘴上仍不认输,嘟囔着:“……又不是只有看书这一条路。我……我考前突击一下不行吗?再说,这破专业,学了有什么用……”

“那你当初为什么选它?”丹丹打断他,问题直指核心,“是因为你说你对经济现象感兴趣,还是因为听说这个专业好就业,薪水高?”

阿林语塞了,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视线重新落回电脑屏幕上。游戏已经结束了,大大的“失败”字样占据了屏幕中央,旁边是队友和对手的数据统计。他那“败方Vp”的标志,此刻看来更像是一种讽刺。在虚拟世界里,他或许是一个操作犀利、意识出众的高手,可以carry全场,可以赢得队友的赞叹或对手的敬畏。那种即时反馈的成就感,那种运筹帷幄、掌控局面的快感,是枯燥的课本和令人头疼的公式无法给予的。

可是,当屏幕暗下去,现实世界的压力便如潮水般涌来。父母的期望,同龄人的竞争,未来就业市场的严峻,还有眼前这门让他一筹莫展的微观经济学。他就像一艘没有舵的小船,被游戏的短暂刺激吸引着,驶向一个又一个虚幻的岛屿,却离真正应该前往的航道越来越远。他知道丹丹说的是对的,可是承认这一点,就意味着要直面自己的懒惰、逃避和可能存在的失败,这比在游戏里连输十局还要让人难以承受。

“我知道有用……”阿林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种深深的疲惫和茫然,“可是丹丹,我静不下心来。我一看到那些理论,就觉得头大,就觉得……绝望。我感觉我根本就不是学这个的料。有时候我在想,我是不是选错了路?如果我去学个编程,或者搞点别的,会不会……”

“会不会更容易?”丹丹接过了他的话,语气缓和了一些。她看着阿林眼中那抹红痕,不仅仅是熬夜的痕迹,更是一种挣扎和迷茫的体现。她何尝没有过这样的时刻?在无数个深夜里,面对浩如烟海的知识点,感到自己的渺小和无助,怀疑自己选择的道路是否正确,付出的努力是否值得。那种深入骨髓的孤独感和压力,几乎能将人压垮。

“阿林,”她轻轻叹了口气,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温度,“没有什么路是容易的。编程就不用面对复杂的算法和永无止境的学习吗?任何领域,想做出点成绩,都要经历这种枯燥和艰难的过程。游戏之所以让人沉迷,就是因为它把困难和奖励包装得如此直接和诱人。但现实不是游戏,没有那么多即时的正反馈,很多时候,我们都是在黑暗中摸索,走了很久很久,都看不到一点光。”

她停顿了一下,目光再次投向窗外深沉的夜色。“可是,如果我们因为害怕黑暗就停下脚步,或者干脆转身逃向那些看似光亮、实则虚幻的地方,那我们可能永远也到不了想去的地方了。”

图书馆里重新陷入了寂静,只有挂钟的秒针还在固执地跳动,记录着这深夜里的对峙与思考。阿林没有再碰键盘,他只是呆呆地看着屏幕上那个“失败”的标志,眼神空洞。丹丹的话像一根细针,刺破了他用游戏构筑起来的临时避风港,让现实的冷风呼呼地灌了进来。

墙上的影子不再剧烈闪烁,随着屏幕保护程序的启动,光线变得柔和而稳定。那只被定格的“飞蛾”轮廓,似乎也稍稍放松了一些,不再是那种全力挣扎的、即将碎裂的姿态。

丹丹收回目光,重新拿起那本《曼昆经济学原理》,却没有立刻打开。她只是摩挲着封面略显粗糙的纹理,感受着知识的重量和冰冷。她知道,话只能说到这里。最终的选择,还是要阿林自己来做。是继续在游戏的虚拟世界里寻求短暂的慰藉和成就感,逃避现实的压力,还是鼓起勇气,直面眼前的困难,哪怕过程痛苦而漫长。

她无法替他做出选择,就像无法替他考试一样。她所能做的,或许只是在他身边,像一盏亮度有限的小灯,在他偶尔从虚拟世界中抬起头时,让他能看到一丝现实的光亮,不至于完全迷失方向。

“还有时间,”丹丹最终轻声说道,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阿林说的,“现在开始看,总比完全不看要好。重点章节是第三章到第七章,还有市场失灵那部分。我划了重点,笔记……你可以看我的。”

她没有看阿林,只是将手边一本厚厚的笔记本,朝着他的方向轻轻推过去了一点。然后,她深吸了一口气,再次打开了面前的经济学原理,低头沉浸了进去,仿佛刚才的对话从未发生。只是她微微紧绷的肩线,透露着她内心的不平静和对身后那个男生的担忧。

阿林的身体僵硬了一下,视线从灰暗的屏幕,缓缓移到了那本被推过来的、页角已经微微卷起的笔记本上。笔记本的封面上,是丹丹清秀工整的字迹,标注着“微经重点整理”。他盯着那本笔记,看了很久很久。

键盘没有再响起。只有挂钟的滴答声,和书页被轻轻翻动的沙沙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这凌晨两点多的图书馆里,最真实、也最令人深思的乐章。窗外的夜色,似乎没有那么浓重了,遥远的天际线,隐约透出了一丝极淡、极淡的灰白。

那只墙上的飞蛾影子,在稳定柔和的光线下,轮廓渐渐模糊,仿佛融入了墙壁本身的纹理之中。它是否还在挣扎,是否找到了方向,无人知晓。但至少在此刻,它不再被那束强光钉死在徒劳的飞翔姿态里。寂静,在蔓延,却不再是令人窒息的死寂,而是一种饱含着未定可能性的、沉默的等待。

王丹丹的话像一根细针,轻轻刺破了阿林用游戏声和抱怨构筑起来的脆弱屏障。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微妙的紧绷感,比之前单纯的寂静更让人窒息。阿林没有去碰那本被丹丹推过来的笔记,他的手指依然悬在键盘上方,仿佛那才是他唯一的支点。僵持中,时间的流逝似乎变得粘稠而缓慢。

丹丹的视线从阿林僵硬的背影移开,落回自己杂乱的书桌。她的目光掠过那本厚重的《曼昆经济学原理》,最终停留在桌角那叠五颜六色、贴得有些歪斜的便利贴上。最上面那张明黄色的贴纸,原本用黑色签字笔清晰地写着“周五,微经补考(二)!!!”——三个触目惊心的感叹号是她一周前写下的,带着当时焦灼的心情。此刻,那张便利贴的边缘,正被一个不小心碰倒的咖啡杯留下的深褐色污渍缓慢地浸润。褐色的痕迹像某种不祥的预兆,一点点蚕食着黑色的字迹,让那个至关重要的提醒变得模糊、暧昧,仿佛连提醒本身都在被遗忘。

一种混合着无力感和某种决绝的情绪,在她胸腔里翻涌。她抬起眼,目光直直地看向阿林依然盯着屏幕的侧脸,声音不高,却像冰冷的雨点,敲打在寂静的空气里:

“上周补考,前天重修课缴费单还压在书包底下,现在,你又在这里通宵打游戏。”她的指尖轻轻点了一下那叠便利贴,尤其是那张正在被咖啡渍玷污的,“看清楚,周五,第二次补考,也是最后一次机会。记得吗?”

“记得!我怎么不记得!”阿林像是被点燃的炮仗,猛地转过头,脸上因为被戳穿和羞恼而涨红。他一把抓起桌面上那罐早已失去气泡、变得温吞的可乐,仰头猛灌了一大口,甜腻的糖水似乎并不能缓解他喉咙的干涩和心里的火气。“烦不烦啊你?我自己的事,我自己有数!不用你一遍遍提醒!”

也许是因为动作过于剧烈,也许是手指因为长时间游戏和情绪激动而有些颤抖,那罐可乐突然从他手中滑脱,“哐当”一声砸在桌面上,罐身倾倒,所剩不多的棕色液体瞬间从开口涌出,在桌面上迅速蔓延开来,形成一滩小小的、粘稠的湖泊。

几滴冰凉的可乐溅射出来,正好落在丹丹摊开在一旁的论文草稿上。那篇她改了又改、字迹密密麻麻的稿纸,立刻晕开了几团难看的污渍。

“操!”阿林低骂一声,脸上的怒气瞬间被慌乱取代。他手忙脚乱地抓起一叠纸巾,下意识地就要去擦拭丹丹的稿纸,“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

丹丹的反应比他更快。在他沾着可乐渍的手指碰到稿纸之前,她已经伸出手,用力按住了那张被玷污的纸页。她的指尖冰凉,按在纸上,稳得像一块石头。她没有去看稿纸上的污渍,而是抬起眼,目光平静得近乎残忍,看向一脸窘迫的阿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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