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逆纹藏诏,月下抽丝(1/2)
檐角的铜铃还在响,一声,又一声,像是从地底爬出的冤魂,在风里低语。
谢梦菜站在阁楼上,指尖仍残留着那枚“柒”字铜铃的寒意。
她没再说话,只将铃收入袖中,转身走下阶梯时,脚步轻得仿佛踏在雪上。
但她的目光已不再是方才的沉寂,而是淬了火的刀锋——冷、利、不动声色地亮了起来。
翌日清晨,织心堂后巷一处不起眼的茶棚里,赵元吉蹲在角落啃烧饼,脸上抹着煤灰,衣衫破旧如寻常杂役。
他眼皮一跳,见门口人影一闪,立刻压低声音:“来了。”
片刻后,一个背着竹篓的老匠人走进来,将一块湿漉漉的破布塞进他怀里,什么也没说,转身便走。
赵元吉回到织心堂密室,当着谢梦菜和柳明漪的面,把那块布摊开在案上。
布料粗糙,边缘焦黑,似是从火场抢出之物。
柳明漪取出一碗清水,缓缓洒下,又点燃一支幽蓝色的小香,烟气缭绕间,布面竟渐渐浮现出暗红纹路。
那是字。
一行小篆,如血丝游走:
“七月望,焚织心,清君侧。”
落款赫然是一个朱印——“承天令”。
谢梦菜瞳孔微缩。
这个印,二十年前曾出现在一道伪诏之上,逼宫废太子,掀起满城血雨。
当日之后,“承天令”被毁,相关人等尽数诛杀,连史册都删尽痕迹。
如今它竟重现于一块染布之上?
“他们要重演血纹案。”柳明漪声音低哑,手指抚过那些扭曲的笔画,“手法一样——用‘雪缕’混劣麻为基,以‘寒髓散’调朱砂入经纬,唯月华照之才显形。白日看去,不过寻常粗布。”
她顿了顿,眼中掠过痛色:“当年七十二名女匠,便是因识破此法,被活埋于西苑地窖……如今这布,是祭幡,也是请帖。”
谢梦菜静静听着,忽而笑了。
不是恐惧,不是愤怒,而是一种近乎凛冽的清醒。
“既然想让我成‘妖女’,那就让他们亲眼看看——什么叫真正的‘妖织现世’。”
她抬眸,看向赵元吉:“传信李砚秋,召集百名绣娘,三日内集于外坊绣庐,不得露行迹。”
赵元吉一愣:“做什么?”
“仿制十匹‘血纹绢’。”她淡淡道,“一模一样,连药水比例都不差分毫。但我要她们改经纬密度,使图案白日也能显现。另外——”她指尖轻轻一点布面,“在线中注入‘凝露胶’。”
柳明漪猛地抬头:“你是想……让它们遇光即固色?一旦曝光,永不褪去?”
“对。”谢梦菜唇角微扬,“他们想靠黑夜藏罪,我就把真相织进阳光里。”
赵元吉咧嘴一笑:“妙啊!到时候谁说看不见?睁眼瞎吗?”
“还不止。”谢梦菜起身,走到窗边,望着远处宫墙飞檐,“放出风声——就说织心堂将在秋社大典献上‘月华谶图’,预示国运兴衰。”
赵元吉眼睛一亮:“您这是要请君入瓮?让他们自己撞上来?”
“不。”她回头,眸光如刃,“我要他们亲手点燃这场火,再看着火光照出自己的脸。”
三日后,西苑外围的染坊突然起火,浓烟滚滚。
官府查勘时,在废墟中发现半块刻有“柒”字的石牌,与当年织坊密档编号完全一致。
消息未明,流言却已疯传:妖织再现,亡魂索命。
与此同时,民间悄然流传一则传闻——昭宁长公主掌民织司,得月下神启,织成可窥天机的“月华谶图”,将于秋社之夜献于太庙,以证靖禾气数。
有人嗤之以鼻,有人暗中窃喜,更有人夜不能寐。
而在宫城最深处,内府司库一间偏殿内,孙怀恩正低头整理一批新送来的马料账册。
烛光下,他袖口一抹极淡的药渍未及洗净,泛着微弱的青灰色光泽。
同一时刻,将军府书房。
程临序刚拆开一封边关急报,眉头骤然紧锁。
他盯着其中一行小字良久,忽然唤来亲卫崔九章。
“裴照衡虽已被软禁,但他那个弟弟……最近可有动静?”
夜风穿廊,吹得檐下灯笼摇曳不定,像一颗悬在半空、将熄未熄的心火。
程临序站在书房窗前,手中那封边关密报已被攥出几道深痕。
烛光映着他冷峻的轮廓,眉峰如刀劈斧凿,压着一层山雨欲来的沉郁。
“裴照衡被软禁三月,滴水不漏。”他声音低哑,却字字如铁,“可他弟弟裴照允,昨夜第三次出入内廷马厩——带进去的不是草料,是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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