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血沃汨罗(1938年12月23-28日)(2/2)
日军指挥官恼羞成怒,调来更多火炮,甚至出动了飞机对山头进行轰炸扫射。扁担山阵地被炸得面目全非,许多工事被毁。但每当炮火延伸,日军步兵以为守军已全军覆没而再次冲锋时,总会有零星的、顽强的抵抗从废墟中射出,接着是更密集的反击。川军士兵仿佛打不死的地鼠,又像是扎根在山石里的荆棘。
战斗进入第三天,王铭章营伤亡过半,弹药即将告罄,与团部的有线联系也被炸断。日军也疲惫不堪,攻势减弱。王铭章清点了人数,能战斗的已不足两百,且个个带伤,饥肠辘辘。
“弟兄们,”王铭章的声音嘶哑,但眼神依旧明亮,“我们是川军,袍哥人家,绝不拉稀摆带!长官叫我们守五天,今天才第三天!就是死,也要把鬼子拖在这里!没子弹了,就用刺刀!刺刀弯了,就用石头砸!扁担山,就是我们的坟场,也是鬼子的奈何桥!”
士兵们默默点头,没有人退缩。他们抓紧时间从日军尸体上搜集弹药,修补工事,照顾伤员。
第四天,日军发动了开战以来最猛烈的进攻,动用了毒气弹(少量)。缺乏防毒设备的川军士兵猝不及防,出现了不少伤亡。王铭章本人也吸入了毒气,咳嗽不止,眼睛红肿。但即便如此,当日军戴着简陋防毒面具冲上来时,迎接他们的依旧是顽强的射击和反冲锋。战斗之惨烈,连进攻的日军士兵都为之胆寒。
第五天傍晚,预定坚守时间已到,且营已濒临绝境。王铭章接到了团部派传令兵冒死送来的撤退命令。他看着身边仅存的百余名伤痕累累、几乎人人带彩的弟兄,又看了看山下同样疲惫、暂时停止进攻的日军,下达了撤退命令。他们没有从大路走,而是利用夜色和熟悉的小道,搀扶着伤员,悄无声息地撤出了几乎被炸平的扁担山阵地。
当第二天日军小心翼翼地再次占领山头时,只看到一片废墟和大量双方交错的尸体,守军已不见踪影。日军统计,在扁担山这个小小的阵地上,他们付出了超过五百人伤亡的代价,却未能全歼守军,还被牢牢拖住了五天。
类似扁担山这样的战斗,在汨罗江北岸多处上演。杨森的川军部队,以惊人的牺牲和韧性,将日军主力牢牢拖在了汨罗江北岸,使其每前进一步都付出惨重代价,渡江准备迟迟无法顺利展开。时间一天天过去,日军的锐气在泥泞、袭扰和惨烈拔点战中不断消磨,补给问题开始凸显,而中国军队的主力,则在南岸养精蓄锐,加固工事,等待着给予渡江之敌致命一击。
汨罗江,这条古老的河流,被双方的鲜血染红。北岸的血战,如同一把巨大的铁钳,死死夹住了日军的脖颈,将其向“天炉”的炉膛又拖近了一大步。炉火,因这血沃的燃料,燃烧得更加炽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