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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4章 刀法(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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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是南京城特有的、粘稠的、仿佛能攥出水来的湿冷。没有风,寒意却丝丝缕缕,从青砖地缝里,从老木窗棂的间隙,从每一寸裸露的皮肤,无孔不入地渗透进来。炭盆里的火早就熄了,只剩下一堆死寂的、泛着暗红的灰烬,散发着微弱的、近乎虚无的余温。我靠坐在椅中,身上裹着厚实的棉袍,依旧觉得那股子阴冷,像无数细小的冰针,从骨头缝里往外钻,与白日舟车劳顿、水土不服带来的疲惫和旧伤隐痛交织在一起,折磨着刚刚恢复些许的精神。

桌上,那口寒铁绣春刀静静地躺在鲨鱼皮鞘里,在昏暗的油灯光晕下,泛着幽深冷凝的光泽。自离京那日悬在腰间,一路南下,它更多像是一个象征,一个标签,提醒着我的新身份,也震慑着可能的不轨。我试过它的分量,抽出来,看过那泓秋水般暗青的刃口,感受过刀身特有的、沉甸甸的寒意。是好刀。但自苗寨重伤、血刀经内力全失以来,我再未真正挥动过它。不是不想,是不能。筋骨虚弱,经脉残损,内息微若游丝,莫说施展昔日凌厉诡谲的血刀经刀法,便是寻常的军中劈砍技,恐怕也使不出几分力道和速度。

刀,是手臂的延伸,是意志的锋芒,更是力量、技巧、时机、乃至杀意的完美结合。缺了内息催动,少了筋骨支撑,失了生死搏杀间淬炼出的本能反应,再好的刀,也只是一块沉重冰凉的铁片。

我知道,在这座看似繁华、实则龙蛇混杂、危机四伏的石头城里,我这“南城兵马指挥副使”的头衔,未必能吓退真正的亡命徒,更挡不住来自暗处的冷箭。腰间的绣春刀,必须真的能拔出来,真的能砍下去,真的能……杀人。

我缓缓起身,动作牵动了肋下和右腿的旧伤,带来一阵清晰的钝痛。我吸了口气,稳住身形,走到桌边,伸手,握住了冰凉的刀柄。鲨鱼皮粗糙的质感摩擦着掌心,带来一种奇异的、令人心神微定的触感。

没有立刻拔刀。我只是握着刀柄,感受着它的重量,它的平衡,它与我手掌、手臂乃至全身的连接。闭上眼,回忆如潮水般涌来。不是刻意去想,而是身体深处,那些历经无数血战、早已融入骨髓的本能,在接触到这冰冷凶器的瞬间,被悄然唤醒。

宣府边墙外,风雪如刀,手中的雁翎刀劈开鞑子皮甲时,那种骨肉分离的滞涩感和喷溅的热血……苗寨竹楼,火光冲天,绣春刀化作一片片诡异阴寒的血色弧光,撕裂空气,带走生命时,那种内力奔涌、杀戮欲念沸腾的颤栗……还有独眼老七那对刁钻狠辣的铁尺,废砖窑前生死一线的狼狈闪避和绝望反击……

刀法,从来不只是招式。是经验,是本能,是对距离、角度、力量、时机的精准把握,是在电光石火间,用最小的代价,换取敌人最大的伤亡。更是……一种心境。杀人者的心境。或狂暴,或阴冷,或决绝,或……像我此刻这般,冰冷,疲惫,却带着一股不肯熄灭的、近乎执拗的求生与复仇的火焰。

我睁开眼,目光落在刀鞘上。左手轻轻按住鞘口,右手缓缓发力。

“锃——”

一声轻微却清越的金属摩擦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暗青色的刀身,一寸寸脱离束缚,暴露在昏黄的灯光下。刃口寒光流转,映着我苍白平静的脸,和那双深不见底、没有任何情绪的眼睛。

刀,出鞘了。

没有立刻挥舞。我只是平端着刀,感受着它的重心。刀身比寻常绣春刀略长,也略重,重心靠前,利于劈砍,但对手腕和臂力的要求也更高。以我现在的状态,大开大合的劈砍是奢望。那么,刺?点?撩?格?

我尝试着,将刀尖前指,做了一个最基础的、军中刀法中“中平刺”的起手式。动作缓慢,像电影的慢镜头。右臂抬起,肩胛骨旧伤处传来清晰的、骨头摩擦般的酸痛,手臂微微颤抖。手腕转动,带动刀尖划过一个微小的弧度,指向想象中的“敌喉”。没有内力灌注,刀身沉滞,缺少那种一往无前的锐利和速度。若是实战,这等慢吞吞的直刺,只怕敌人早已避开,甚至反手一刀斩来。

我收刀,改为“上撩”。刀锋自下而上,划出一道黯淡的弧光。肋下伤处被牵动,闷痛传来,气息微微一滞,刀势在中途便已散乱无力。

“左格”、“右架”、“斜劈”……一个个最基础、最笨拙的招式,被我以极其缓慢、甚至有些滑稽的速度演练出来。没有风声,没有气势,只有刀锋划过空气时,那极其微弱的、几乎听不见的“嘶”声,和我自己粗重压抑的喘息,以及全身各处旧伤被牵扯时,传来的、连绵不绝的、或尖锐或钝沉的痛楚。

汗水,很快从额角、鬓边渗出,在冰冷的空气中迅速变得冰凉。右腿支撑身体的负担似乎加重了,膝弯后的疤痕处传来一阵阵酸麻胀痛。握刀的手,指节因用力而发白,虎口被粗糙的刀柄磨得生疼。

虚弱。无力。滞涩。

这就是我现在的状态。一个曾经的北镇抚司掌刑千户,苗疆血战中令人闻风丧胆的“血刀”,如今连一套最简单的军中刀法,都使得如此艰难狼狈,破绽百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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