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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5章 九重诏下战云翻(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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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接上回,长安,春光正好。

未央宫前殿,九重玉阶在晨光中泛着温润的光泽。殿前铜鹤口中吐出的袅袅香烟,与庭院中初开的桃花香气交织在一起。天子刘协端坐于龙椅之上,这位年仅十八岁的天子身着十二章纹衮服,头戴十二旒冠冕,本该是天威赫赫,可他苍白的面色和微微蜷起的手指,却透出一股与年龄不符的憔悴。

殿中百官分列两侧,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若有若无地瞟向丹陛之下那个身影——丞相简宇。

简宇今日未着甲胄,而是一身玄色丞相朝服,腰佩青绶,头戴进贤冠。春日的晨光从殿门斜射而入,恰好照亮他半边面容。三十五岁的年纪,鬓角不见风霜,那双眼睛也依然锐利如鹰,此刻正平静地注视着御座上的天子。他的身形挺拔如松,立于百官之首,仿佛一根定海神针,又似一座巍峨山岳。

刘协的喉结动了动。

他看向简宇,又迅速移开目光,转而望向身侧。帘幕低垂,大太监兰平的身影在纱帘后若隐若现。兰平今日着一身深紫宦官常服,手持拂尘,细长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只是殿中一尊摆设。只有细看才能发现,他那双眼睛在阴影中闪烁着难以察觉的光芒,像深潭水面偶尔泛起的涟漪。

“丞相奏事。”刘协的声音有些发紧,在寂静的大殿里显得有些单薄。

简宇从袖中取出一卷帛书,双手捧起。他的动作不急不缓,每一个细节都透着朝堂重臣该有的仪度——手指稳如磐石,袍袖纹丝不乱。帛书缓缓展开,发出细微的沙沙声,那声音在寂静的殿中格外清晰。

“臣启陛下:冀州牧袁绍,世受汉恩,位列三公,本应匡扶社稷,以报朝廷。然此人——”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转厉,如冬日惊雷:

“先有妄图篡立,私谋拥立幽州刘虞为帝,目无君上,此其罪一!”

殿中响起轻微的骚动。几位老臣交换着眼色,有人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闭上了嘴。御史中丞陈群眉头微皱,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站在文官队列前端的刘晔。刘晔垂着眼睑,脸上古井无波,仿佛早已料定一切。

简宇的声音继续在殿中回荡,字字如锤,敲打在每个人的心上:

“董卓之乱,祸起雒阳,世人皆知,正是袁绍于大将军何进面前进谗,力主召董卓入京!”他抬高了声音,“若无此议,十常侍何敢反扑?大将军何至于身死?董卓那逆贼,又岂能踏进雒阳半步?”

刘协的身体微微一颤。

“陛下可还记得初平元年?”简宇抬眼看向御座,目光如炬,仿佛要穿透那十二旒冠冕,直视天子的灵魂,“雒阳大火,三日不绝,宫室尽焚,生灵涂炭。陛下与百官西迁长安,一路颠沛,多少臣子死于道旁?多少百姓流离失所?”

他的声音沉痛起来,那沉痛如此真切,让人几乎忘了眼前这位丞相也曾是那场乱局中的一方枭雄。

“这些,都是拜袁绍所赐!”

“如今,他盘踞河北,不思悔改,反而私自发兵,攻打朝廷册封的幽州牧、大汉忠良公孙瓒!”简宇将手中帛书高举,帛书在晨光中微微颤动,“公孙瓒镇守边陲,北抗胡虏,保境安民,有功于社稷。袁绍此举,名为讨逆,实为裂土!人神共愤,天地不容!”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转为沉痛,那沉痛中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臣每思及此,夜不能寐。陛下乃天命所归,万民之主,岂容此等逆臣恣意妄为?故臣今日斗胆,请陛下下诏——”

简宇撩袍跪地,玄色朝服如墨云般铺展在光洁的金砖地面上。他双手将帛书举过头顶,那姿态恭敬如最虔诚的臣子,可脊背却挺得笔直,如一把即将出鞘的利剑。

“责袁绍十大罪,令其即刻罢兵,诣长安请罪。若敢违逆……”

他抬起头,冠冕下的眼中寒光一闪,那寒光如此凛冽,让前排几个官员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臣,愿亲提王师,为陛下扫平此獠!”

殿中死寂。

只有铜鹤口中香烟袅袅升起,在光束中扭曲出诡异的形状。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御座。刘协坐在龙椅上,手指死死抠着扶手上的龙首雕刻,指节泛白。他感到喉咙发干,心跳如擂鼓。

兰平这些日子在他耳边反复说的话,此刻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那是一个月前,也是在这样的清晨。兰平伺候他更衣时,状似无意地说起往事:“陛下可知,那袁绍当年在何进面前是何等嚣张?奴才那时虽在宫中,也听过一些风声……都说何进本来犹豫要不要召外兵,是袁绍一力撺掇,说什么‘宦官之祸,非雷霆手段不能除’……”

又过了几日,兰平替他梳头时,又低声叹息:“说来也怪袁绍。若不是他非要召董卓,董卓怎会进京?他不进京,十常侍或许还不敢狗急跳墙……大将军说不定就不会死了。”

那些话起初只是细流,渐渐地汇成江河。夜深人静时,刘协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着帐顶的蟠龙纹样,那些话语就在耳边回响。

他想起初平元年的冬天,逃离洛阳时马车外冲天的火光,那火光映红了半边天,也映红了董卓那张狰狞的脸;他想起那些颠沛流离的日子,马车在崎岖山路上颠簸,腹中饥馁,身上寒冷;他想起那些死去的臣子,一个个倒在路边,再也站不起来……

还有袁绍。

那个出身汝南袁氏,总是一副高高在上模样的袁本初。当年在洛阳时,他何曾正眼看过自己这个陈留王?那些世家子弟聚在一起高谈阔论时,他刘协只能远远站着,像个局外人。

而袁绍,当时居然还想立刘虞为帝。

一股怒火,混着多年的屈辱与恐惧,在刘协胸中燃起。那火烧得他胸口发烫,烧得他浑身颤抖。他猛地站起身,冠冕上的玉旒激烈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那声响在寂静的大殿里格外刺耳。

“拟诏!”

刘协的声音因激动而颤抖,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决绝。他感到一股热气从脚底直冲头顶,那是多年来从未有过的感觉——一种近乎报复的快意。

“袁绍目无君父,祸乱朝纲,私攻大臣,罪不容诛!着丞相简宇,统率王师,讨伐不臣——”

他深吸一口气,一字一顿:

“务必,务必为朕除了此贼!”

“陛下圣明!”

简宇伏地叩首,额头触碰到冰凉的金砖。在无人看见的角度,他的嘴角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笑意,那笑意如刀锋般锐利,又如春风般短暂。

殿中百官这才如梦初醒,齐刷刷跪倒一片,声音如潮水般涌起:“陛下圣明——”

刘协站在那里,看着满殿跪伏的臣子,看着丹陛下那个玄甲的身影,忽然感到一阵眩晕。阳光从殿门斜射而入,在他眼中化作一片炫目的光斑。他扶着龙椅扶手,慢慢坐回御座,手指还在微微颤抖。

不是因为恐惧。

这一次,或许是因为……希望?

退朝的钟声在未央宫上空回荡,一声接着一声,悠长而苍凉。

简宇走出前殿,春日的阳光洒在身上,暖洋洋的。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空气中满是桃花和新翻泥土的气息。长安的春天总是来得迟,但终究还是来了。

“丞相。”

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简宇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军师刘晔。这位跟随他多年的谋士,总是能在最恰当的时候出现。

刘晔快步跟上,与简宇并肩而行。他今日着一身深蓝朝服,面容清癯,眼角已有了细密的皱纹,但那双眼晴却依旧明亮如星。两人穿过长长的宫道,两侧的柳树已抽出新芽,嫩绿的颜色在风中摇曳,像是无数只柔软的手在招摇。

“子扬,”简宇忽然开口,声音很轻,只有两人能听见,“你说袁本初接到诏书,会是什么表情?”

刘晔沉吟片刻,嘴角浮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以袁绍的性子,必是勃然大怒,将诏书撕得粉碎。说不定……还会摔碎几个心爱的玉器。”

“那就好。”简宇笑了笑,那笑意却未达眼底,“本相要的,就是他怒。”

两人转过回廊,来到丞相府署所在的区域。这里原是董卓修建的豪宅一部分,后来经简宇改建,成了他在长安处理政务的场所。府署门前,一株老桃树花开正艳,粉色的花瓣落了一地,像是铺了一层柔软的锦缎。

推开书房的门,一股墨香扑面而来。这间书房极大,三面墙壁都是顶天立地的书架,上面整整齐齐地码放着竹简和帛书。正中一张巨大的紫檀木书案,案上摆着笔墨纸砚,还有一盏青铜雁鱼灯。窗边设着一张卧榻,榻上铺着厚厚的茵褥。

简宇在书案后坐下,展开一幅巨大的河北地图。地图用上好的绢帛绘制,山川城池标注得极为详细,黄河的走向、太行山的地势、各郡县的位置都清晰可见。有些地方还用朱笔做了记号——那是张燕的黑山军可能潜入的路线。

“黑山军那边,有消息了吗?”简宇头也不抬地问道。

刘晔走到案前,从袖中取出一卷细小的竹筒,双手呈上:“张燕昨日密报,已按丞相吩咐,三千精锐化整为零,潜入魏郡。都是当年在太行山活动多年的老卒,熟悉地形,擅伪装。领头的就是张燕和他的旧部。”

简宇接过竹筒,拔开塞子,倒出一卷薄如蝉翼的帛书。上面用极小的字写着密报,还画着简易的地图。他看了片刻,点点头,将帛书放在烛火上烧成灰烬。

“公孙瓒还能撑多久?”

“易京被围已两月有余。”刘晔的手指在地图上的幽州位置点了点,“但公孙瓒经营多年,城防坚固,粮草充足。而田豫前日突围送出的消息,说至少还能守三个月。”

“三个月……”简宇的手指在地图上划过,从长安到壶关,再到邺城,最后停在易京,“够了。”

他抬起头,看向刘晔:“伯宁到了吗?”

“满宠已在偏厅等候。还有……”刘晔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李儒也在密室。”

简宇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但很快恢复平静:“先见伯宁。”

“诺。”

不多时,满宠一板一眼地走进书房。这位廷尉出身的官员,永远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朝服穿得一丝不苟,连褶皱都像是用尺子量过。他走到书案前三步处站定,深深一揖:“丞相。”

“伯宁坐。”简宇示意他坐下,又对刘晔点点头,“子扬也坐。”

待两人坐定,简宇缓缓开口:“此番北伐,粮草转运、军纪维持,是重中之重。伯宁,本相欲让你总督后方粮道,兼掌军法——凡有懈怠者、贪墨者、违令者,无论官职高低,皆可先斩后奏。”

满宠肃然起身,再拜:“宠必不负丞相重托。”

“坐。”简宇抬手虚按,“另外,长安防务也交给你。天子安危,关乎社稷,不可有丝毫闪失。”

“宠明白。”

简宇又看向刘晔:“子扬随我出征,参赞军机。另外,给青州的文若去信,让他务必稳住青州局势,防备袁谭反扑。”

刘晔点头:“晔已拟好书信,稍后便发。”

三人又商议了些细节。窗外,日头渐渐升高,桃花香气愈发浓郁。有风吹过,花瓣从窗口飘进来,落在书案的地图上,恰好盖住了邺城的位置。

简宇伸手拂去花瓣,指尖在那座城池上停留了片刻。

“袁本初……”他轻声自语,“十年前在雒阳时,你可曾想过有今日?”

满宠和刘晔对视一眼,都没有说话。

待满宠退出书房后,简宇起身走到东墙边,在书架某处轻轻一按。只听“咔嗒”一声轻响,一道暗门缓缓打开,露出向下的阶梯。

刘晔退出书房,反手合上门,如雕塑般侍立门外。书房内,简宇走到东墙书架旁,手指在某处雕花上轻轻一按,只听“咔”一声机括轻响,一道暗门无声滑开,露出向下延伸的石阶。

简宇提起一盏铜制雁鱼灯,拾级而下。石阶不长,仅十余级,却隔绝了地面上的一切声响与光线。密室不大,四壁无窗,只点着一盏小小的油灯,将室内勉强照亮。一个身影坐在灯影之外的暗处,脊背挺直,姿态沉稳。

“文优。”简宇在唯一一张方几对面坐下,将雁鱼灯放在几上。灯光照亮了他自己的半张脸,也驱散了对面的些许阴影。

那人从暗影中略微前倾,面容在摇曳的灯光下逐渐清晰——正是李儒。他年约四十许,鬓角已见风霜之色,但并未全白。面容清癯,眼角与唇边有着深深的法令纹,那是长期思虑与沉郁留下的刻痕。

他的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用一根简单的木簪束着,身上穿着半旧的深青色布袍,洗得发白,却异常整洁。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眼睛,那里面已无当年董卓麾下首席谋士的张扬与阴鸷,只剩下一种近乎枯井的沉静,但在这沉静深处,偶有幽光掠过,锐利如昔。

“丞相。”李儒的声音不高,带着一丝经年的沙哑,却异常平稳。他并未起身,只是微微颔首,目光已落在简宇从怀中取出、推至面前的那卷帛书抄本上。

他先端起面前温热的茶盏,不疾不徐地饮了一口,动作沉稳至极,仿佛世间再无任何事能扰动他的心神。放下茶盏,他才展开帛书,就着昏暗的灯光细看。他的目光移动得很慢,每一个字都像要在心中过一遍。读到“董卓之乱,祸起洛阳”及后续历数袁绍之罪时,他脸上肌肉几不可察地微一抽动,随即恢复死水般的平静。

“好文章。”李儒合上帛书,声音无喜无怒,听不出任何波澜,“字字诛心,句句占理。将旧日孽债尽数归于袁绍,既可激怒其人,乱其方寸,又能为丞相北伐之举,披上最堂皇的冠冕。只是……”

他抬起眼,那双深潭般的眸子看向简宇:“刘协……真的会信?他或许恨袁绍,但他更应清楚,真正的祸根,从来不在邺城,而在……”他顿住,没有说下去,但目光在简宇脸上停留了一瞬。

“他信了。”简宇淡淡道,也为自己斟了半盏已凉的茶,“或者说,他选择了相信。人总是愿意相信让自己更心安的说法。兰平这些日子里,做得很好。”

“兰平……”李儒念了一遍这个名字,嘴角似乎弯起一个极淡、近乎虚无的弧度,“是个懂得审时度势的聪明人。看来丞相当年留下他,并扶植至如此地位,确是深谋远虑。”

“不过各取所需罢了。”简宇端起茶盏,指尖感受着瓷壁的凉意。

密室陷入短暂的静默,只有油灯芯偶尔爆出轻微的噼啪声。李儒的食指在粗糙的木几面上,以极其规律的节奏轻轻叩击,仿佛在计算着什么,又像是在压抑某种深藏的情绪。

“丞相此番,欲如何落子?”他停下手指的动作,问道。

“仍是先前商议旧策,以求稳妥。”简宇以指蘸了蘸冷茶,在几面上虚画,“奉先自壶关东出,墨晴自兖州北上,文远自青州而进,皆做出直扑邺城之势,此为正兵。我自率大军出河内,北渡大河,直指渤海,此乃奇兵。袁绍性疑,邺城又是其根本,闻警必分重兵回救,如此,我渡河压力可减,渤海孤立,可图也。”

“声东击西,正奇相合。”李儒微微颔首,目光落在简宇描绘的路径上,“袁绍未必看不破,但其性情优柔,又重根本,即便看破,也难免被牵扯心神。只是,渤海郡城高池深,驻守的人是袁绍长子袁谭,此人,勇悍之外亦不乏审慎,若其固守待援……”

“所以,还需一支搅乱棋局的‘手’。”简宇的指尖点在代表魏郡的区域,“张燕及其麾下三千老卒,此刻应已如滴水入沙,潜散于冀州腹地。一旦战起,他们便是烽火,是谣言,是插在袁绍背后的芒刺。”

李儒眼中那幽深的光亮了一瞬:“张燕……确是一步好棋。其人身手胆识俱佳,更难得的是熟知河北地理民情,部下亦多亡命效死之辈。有他们在内策应,可收奇效。”

他话锋忽地一转,状似随意地问道:“贾文和此次随军参赞?”

“嗯。”

李儒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斟酌词句,最后缓缓道:“贾诩,洞悉人心,算无遗策,有他在军中参详,确能补阙拾遗。然此人……心思太深,思虑太全。他每献一策,必先为自己留好三分退路。丞相用其智则可,但核心之谋,仍需自决。”

简宇闻言,嘴角浮起一丝难以言喻的笑意,他举起冰冷的茶盏,看向李儒:“文优,这世间,除了自己,又有谁是能全然托付信赖的?”

李儒怔了一下,看着简宇眼中那份洞明一切的冷静与孤寂。半晌,他也端起自己面前那盏早已凉透的茶,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一个清晰些的表情——那并非笑容,而是一种混合了理解、苦涩与认命的复杂神色。

“丞相所言……确是至理。”他低声道,举起茶盏。

两只冰凉的瓷盏在昏黄的灯光下轻轻一碰,发出清脆却孤寂的微响。

茶,早已凉透。

从密室出来时,已是午后。

刘晔还守在书房外,见简宇出来,低声道:“丞相,贾文和先生求见。”

“请。”

贾诩缓步走进书房时,简宇已重新坐回书案后。地图还摊开着,上面又多了几处朱笔标记。贾诩今日着一身灰色常服,朴素得像个乡间塾师。他走到案前三步处,躬身行礼,动作一丝不苟。

“文和不必多礼。”简宇抬手,“坐。”

贾诩在刘晔对面坐下。他的坐姿端正,背脊挺直,双手自然放在膝上,目光平静地看着简宇,等待吩咐。

“文和可知,诏书已下?”

“诩已知晓。”贾诩的声音不高不低,平稳如古井水,“方才在府外,已见传诏使者快马出城。”

简宇观察着他的表情——那张脸上没有任何波澜,甚至连眉毛都没有动一下。这就是贾诩,永远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此番北伐,文和有何高见?”

贾诩沉吟片刻,缓缓开口:“袁绍虽与公孙瓒久战不下,师老兵疲,然冀州根基仍在,带甲不下十万。且其与公孙瓒交战多年,麾下将士皆百战之卒,不可小觑。”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然袁绍有四败:其一,师老兵疲,久攻易京不下,士气已堕;其二,麾下谋士各为其主,田丰刚而犯上,许攸贪而不智,郭图、审配互相倾轧;其三,其子袁谭、袁熙、袁尚皆庸碌之辈,且暗斗不休;其四……”

贾诩抬起眼,目光与简宇相接:

“其四,袁绍本人,外宽内忌,好谋无断。此其最大败因。”

简宇的嘴角浮起一丝笑意:“所以?”

“所以此战,丞相不可求速胜。”贾诩的声音依旧平稳,“当以正合,以奇胜。正面以大军压境,牵制其主力;另遣奇兵,断其粮道,乱其腹心。待其军心涣散,内部生变,再一举破之。”

“正合我意。”简宇的手指在地图上敲了敲,“本相已命张燕遣三千精锐潜入魏郡。另外,奉先将出壶关、墨晴将出兖州、文远将出青州,佯攻邺城。如此,一击可擒也。”

贾诩闻言,点了点头。

三人又商议了些军务细节。窗外日影西斜,桃花香气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晚风带来的凉意。有仆役轻轻敲门,送来了晚膳。

简宇摆摆手:“先放着。”

他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庭院中那株老桃树。夕阳的余晖给它镀上了一层金边,花瓣在风中纷纷扬扬,像是下着一场粉色的雨。

“文和,”简宇忽然开口,背对着两人,“你说此战之后,天下会是什么模样?”

贾诩沉默良久。

“袁绍若败,河北可定。”他的声音在暮色中显得格外清晰,“届时丞相据有关中、中原、河北,天下二分已有其一。淮南袁术,冢中枯骨;荆州刘表,守户之犬;益州刘璋,暗弱无能;交州士燮,胸无大志;江东……群雄相争,不过一盘沙砾罢了。”

他顿了顿,说出最后一句:“天下大势,已向丞相倾斜。”

简宇没有回头。

他望着满天晚霞,望着那座在暮色中渐渐模糊的长安城,望着北方——那是袁绍的方向,也是他必须要征服的方向。

“袁本初……”简宇轻声自语,那声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这一局,该了结了。”

他转过身,对贾诩和刘晔说道:“三日之后,大军开拔。文和、子扬随我出征,成公英已经先去壶关,助吕布造势。”

“诺。”

两人起身行礼,退出书房。

简宇独自站在窗前,直到最后一缕天光消失,星辰开始在夜空中浮现。他伸手入怀,摸到一个锦囊——那是妹妹简雪昨日塞给他的。

锦囊很轻,里面似乎只有一张纸。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打开,只是将它紧紧攥在手心。

春风吹过庭院,满树桃花簌簌而落。

一场席卷北方的风暴,就要开始了。

三月十八,黎明。

长安城北,灞桥。

二十万大军沿渭水北岸列阵,玄甲赤旗,枪戟如林,肃杀之气冲散了春日清晨的薄雾。最前方是五千重甲铁骑,人马皆覆铁甲,只露双眼,如钢铁丛林。其后是五万步卒方阵,盾如墙,矛如林。再后是弓弩手、辎重营、工兵营……队列整齐划一,延绵二十余里。

简宇立马于灞桥桥头。

他今日一身玄铁明光铠,甲片在初升的朝阳下泛着冷冽寒光。猩红织锦斗篷披在身后,边缘用金线绣着日月山河纹。腰间佩轩辕剑,剑柄镶嵌的金色宝石闪耀无比。他没有戴盔,长发用一根简朴的玉簪束在脑后,几缕散发在晨风中飘拂。

踏雪乌骓马在他胯下不安地踏着蹄子,这匹来自西域的汗血宝马通体如墨,唯有四蹄雪白,此刻鼻孔喷出粗重的白气,马眼猩红,已嗅到了战争的气息。

“兄长。”

张宁策马上前,与他并辔而立。她今日未着女装,而是一身特制的鱼鳞细甲,外罩深青战袍,长发束成高马尾,以铜环固定。腰间佩一长一短两剑,剑鞘古朴。那张原本清丽的脸庞,因这身戎装平添了七分英气,三分肃杀。

“各部皆已就位。”她的声音很稳,目光扫过眼前无边无际的军阵,“前军五万,麹义统领,已于卯时先行。中军十万,诸将皆在旗下待命。后军五万及全部辎重,由国渊、满宠调度,已从长安陆续发运。”

简宇闻言,微微颔首,目光却望向北方。

那里,是黄河,是冀州,是袁绍。

十年了。

从初平元年逃离雒阳,到如今坐镇长安,总揽朝政,整整十年。这十年里,他镇豫州,收吕布,灭董卓,平李郭,纳白波,平西凉,定关中,纳刘备,降曹操……一步步,走到了今天。

而袁绍,始终是北边那座绕不过去的大山。

四世三公,门生故吏遍天下。坐拥冀州,带甲十数万。若不是此人优柔寡断,内部不和,早在三年前,就该有一场决战了。

不过现在也好。

等他收拾完公孙瓒,师老兵疲,正是可乘之机。

“阿宁。”简宇忽然开口。

“兄长。”

“你说,袁本初此刻在做什么?”

张宁略一沉吟:“应在易京城下,督促攻城。或是……正在帐中,摔简骂诏。”

简宇笑了,那笑意很淡,却带着冰冷的锐意:“他会摔的。我太了解他了——外表宽宏,内里狭隘;看似果决,实多疑忌。那道诏书,每一字都戳在他的痛处。董卓之乱,拥立刘虞……这些旧账翻出来,足够他气得三日睡不着觉。”

“所以兄长才让兰平,在天子耳边说了几个月?”张宁问。

“虽然只有几个月,但是也够了。”简宇淡淡道,“有些话,说一遍不信,说十遍将信将疑,说上一百遍……就成了真理。刘协恨董卓入骨,只要让他相信,董卓是袁绍引来的,就够了。”

他顿了顿,补充道:“何况,这本就是事实。”

晨风渐大,吹得大旗猎猎作响。远处传来号角声,悠长而苍凉,那是前军开拔的信号。

“时辰到了。”张宁道。

简宇点头,最后看了一眼身后的长安城。城墙巍峨,未央宫的殿顶在朝阳下闪着金光。这座他经营多年的城池,此刻正在晨光中苏醒,市井的喧嚣隐隐传来,炊烟袅袅升起。

太平景象。

但这太平,是用血与火换来的。要守住这太平,需要更多的血与火。

“出发。”

两个字,平静,却重如千钧。

简宇一抖缰绳,踏雪长嘶一声,人立而起,随即如黑色闪电般冲过灞桥。猩红斗篷在身后拉成一道血色的轨迹。

“丞相出征——!”

传令官的高喝声层层传递。战鼓擂响,号角齐鸣。二十万大军,如同沉睡的巨兽苏醒,开始缓缓向北蠕动。

脚步声、马蹄声、车轮声,混成一片沉闷的轰鸣,震得大地微微颤抖。尘土扬起,遮天蔽日,连初升的太阳都变得朦胧。

中军大旗下,众将簇拥着简宇,向北而行。

赵云在左,银甲白袍,坐下照夜玉狮子,手持龙胆亮银枪。他面容俊朗,神色平静,但那双眼睛不时扫视四周,保持着绝对的警惕。夏侯轻衣、马云禄两女在他的身后,手中剑枪显露寒芒,胯下宝马也都是上品,两女就这样跟在赵云身后,为他保驾护航。

而马超在右,金甲红披,坐下里飞沙,虎头湛金枪横在马鞍上。这位西凉锦马超,嘴角噙着一丝桀骜的笑意,目光灼灼,满是跃跃欲试的战意。

黄忠、刘赪在后,一老一少,皆背强弓。典韦、许褚如同两尊铁塔,一左一右护卫在中军两侧。张合、徐荣、乐进、李典等将,各统本部,军容严整。

孙策也在其中。他今日未着惯常的银甲,而是一身简宇赏赐的玄甲,坐下黄骠马,手提霸王枪。这位小霸王努力克制着兴奋,试图做出沉稳的模样,但眼中闪烁的光芒出卖了他。

贾诩、刘晔两位谋士,乘车跟在简宇侧后。贾诩闭目养神,仿佛眼前千军万马与他无关。刘晔则不断翻阅着手中的文牍,时而抬头观察天色,计算着行程。

大军如洪流,向北席卷。

这一去,便是血与火的征程。

几乎是同一日,午时,兖州,鄄城。

州牧府前的校场上,三万兖州军已集结完毕。这些士兵大多身着皮甲,持长枪盾牌,队列整齐,肃穆无声。春日的阳光有些刺眼,照在枪尖上,反射出冰冷的寒光。

高台上,简雪一身白衣,外罩轻甲。

她没有像寻常将领那样顶盔贯甲,只是简单地将长发束起,用一根桃木簪固定。腰间佩剑,剑鞘古朴无华,没有任何装饰。山风吹过,吹起她的衣袂和发丝,让她看起来不像统兵大将,倒像云游四方的隐士。

但当她抬眼看向台下三万将士时,那股平静目光中透出的威仪,让最桀骜的军官也低下头去。

“诸位。”

简雪开口,声音清越,不高,却清晰地传到校场每个角落。

“我兄长已率大军北上,讨伐逆臣袁绍。我等奉命,自兖州出兵,攻冀州东南。此战,不为私仇,不为功名,只为——”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台下那一张张或年轻、或沧桑的脸:

“只为早日结束这乱世,还天下一个太平。”

台下鸦雀无声。所有士兵都屏息凝神,看着她。

“我知道,你们中许多人,家中还有父母妻儿。”简雪的声音柔和下来,那柔和中有一种悲悯,“我知道,你们不愿打仗,不愿流血。但有些仗,不得不打。有些敌人,不得不除。”

她抬起手,指向东北方向:“袁绍不除,河北不宁。河北不宁,天下难安。今日我们在此流血,是为了明日我们的子孙,不必再流血。”

春风拂过,卷起校场上的尘土。有老兵的眼眶红了。

“诸君,”简雪的声音陡然转厉,清越如剑鸣,“可愿随我——为太平而战?”

沉默。

然后,不知是谁第一个举起长枪:

“愿随将军!”

“愿随将军——!”

声浪如潮,三万人的呼喊汇成一片,震得校场周围的树叶簌簌落下。简雪站在高台上,白衣在风中飘扬,眼中闪着复杂的光。

有坚定,有决绝,也有一丝……深深的悲悯。

“李整。”她轻声唤道。

“末将在!”副将李整大步上前。

“按计划,兵分三路。你率一万为左军,走东武阳,佯攻清河。我自领中军一万五千,走苍亭,渡河。右军五千,多树旗帜,昼伏夜出,在延津一带制造渡河假象。”

“诺!”

“记住,”简雪的目光投向北方,那里是黄河的方向,“我们的任务,是拖住韩猛的一万五千人,让他不敢动弹,无法回援邺城。不必死战,不必强渡。虚虚实实,让他疲于奔命即可。”

“末将明白!”

简雪点点头,走下高台。早有亲兵牵来战马,那是一匹通体雪白的骏马,名“追云”。她翻身上马,动作轻盈如燕。

“出发。”

三万兖州军开拔,向着东北方向的黄河而去。

简雪一马当先,白衣白马,在春日阳光下,像是从画中走出的人物。但她腰间的剑,她眼中的光,都在提醒着所有人——这不是出游,这是出征。

同一天,并州,壶关。

关城矗立在太行山隘口,如一头匍匐的巨兽。关墙高四丈,全部用青石垒砌,历经数月加固,巍峨如铁壁。墙头垛口后,并州军的强弓劲弩森然排列,滚木礌石堆积如山。

但今日,关内异常安静。

不,不是安静,是肃杀。

五万并州精锐已在关内集结完毕,却分成明暗两部。关墙上,旌旗招展,士兵巡弋,看似一切如常。但关城西侧的大营中,三万精锐正在做最后的准备。

吕布站在点将台上,一身兽面吞头连环铠,猩红披风在身后翻卷。他没有戴盔,长发披散,更添狂野之气。方天画戟插在身侧地上,戟刃映着阳光,寒光刺眼。

台下,三万将士肃立无声。这些都是并州狼骑中的百战老卒,骑术精良,悍不畏死。他们看着台上的吕布,眼中只有狂热的崇拜。

“儿郎们!”

吕布的声音炸响,如晴天霹雳。

“丞相有令,让咱们从壶关出去,揍袁绍那老小子!但今日,某家不打算走正门!”

他一把抓起方天画戟,戟尖指向东北方连绵的群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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