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8章 不是谁都能端稳这碗饭(1/2)
苏锦黎坐在火工坊的旧木桌前,指尖轻抚过新送来的《活食录》首页。
上面写着“锅社首月配粮公示”,字迹端正,墨色沉实。
她提笔在旁批了一行小字:“均非同,平在理。”
果然,初一刚过三日,三里坡就来了人。
不是来领粮的,是来闹的。
十几个农户堵在锅社门口,嗓门一个比一个高:“凭什么西柳村多拿两斗米?我们辛辛苦苦修渠,他们倒好,老的老小的小,白吃白喝!”
赵九斤闻讯赶来时,天正下着细雨。
他没带伞,蓑衣也没披,就那样站在泥水里,看着一张张涨红的脸。
“你们说不公平?”他声音不高,却压住了喧哗,“那我问一句——若每人必须分得一样多,最小的孩子也得灌满一大碗粥?他能喝吗?他会撑坏。”
没人答话。
他转身走进灶房,亲自淘米、添水、点火。
半个时辰后,一锅稠粥熬成。
他端出十只粗瓷碗,大小不一,盛了不同分量的粥,摆在地上。
“这是按各家人口分的。”他说,“老人少些,孩子半碗,壮劳力一碗半。谁要改成人人一样大?站出来,我当面改。”
人群静了下来。
有个妇人低头看了看自己怀里的娃娃,又看看旁边拄拐的老母,终于叹了口气:“是我……想岔了。”
自那日起,一句话传开了:“一碗饭不是一样大,但都得热。”
这话说到了人心深处。
与此同时,李仲文缩在配粮司最角落的案台后,像一只怕光的老鼠。
他是内务府采办司主事,小吏出身,从没想过有朝一日会被派到这风口浪尖上做事。
他知道这是苏锦黎的人在清查旧弊,而他不过是个被推出来的幌子——一旦出事,第一个被砍的就是他这样的小角色。
可他不敢退。
每夜登记完毕,人都走空了,他还留在灯下,一遍遍核对总数。
手指颤抖,额头冒汗,生怕漏掉一笔错账,更怕被人发现他在查。
直到那一夜,他翻到东坊户籍册,猛然发觉:上报人口竟比三年前少了三百七十二人,可田亩未减,赋役照常。
他心里咯噔一下——这不是灾荒减员,是人为压户,为的是少报用度,逃避稽查。
他咬牙拓下了改动痕迹,用极淡的墨拓在薄纸上,藏进鞋垫夹层。
回家路上突降暴雨,泥泞难行,他跌了一跤,爬起来继续走。
到家脱鞋时才发现,鞋垫湿透,墨迹早已晕染模糊,只剩一片灰黑。
他跪在地上,眼泪混着雨水淌进裂缝的地板缝里。
“完了……全毁了……”
就在这时,院门“吱呀”一声推开。
一个身影站在雨中,浑身湿透,怀里紧紧抱着一本用油布层层裹住的册子。
是徐醒。
那个每日在茶棚酒肆讲“碗行记”的市井说书人。
“你说的话,早有人记下来了。”他把册子放在桌上,解开油布,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记录,“东坊去年添丁四十六,病故十九;西闸三村隐户八户,共二百一十三口……这是我跑断腿记下的真户籍。”
李仲文怔住。
“你……为何做这个?”
徐醒笑了笑,眼角有风霜刻痕:“因为我小时候饿过。我知道,少报一口人,就有一家人躲在暗处啃树皮。”
屋外雨声渐歇,烛火跳了一下,映亮了桌上那本干爽如初的册子。
同一时刻,萧澈在王府偏殿召见苏锦黎。
窗外竹影婆娑,他倚在软榻上,面色苍白,眼神却锐利如刃。
“你推行配粮制,本意为公。”他缓缓开口,“可若人人求‘均’,却不解‘公’为何物,当如何?”
苏锦黎立于阶下,目光平静:“不教他们算账,只让他们看账。”
次日,陆砚命人将全城配粮图绘于丈余布幔,悬于民议堂外。
红、黄、蓝三色标记各坊盈亏:红色为缺粮区,多孤寡老弱;黄色为持平;蓝色为余粮。
百姓初时不解,指着红区骂“偏心”。
可几日后,有人发现那些红点所在,全是老人蜷居的破屋、孩童挤睡的祠堂。
渐渐地,骂声少了。
有人开始自发组织“余粮互助会”,将自家节余的米粮匿名投入街角陶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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