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3章 孤臣血(四)(2/2)
李应蕖拍手大笑道:“好,河间王是个明事理的人。你放心,我定会让你官复原职,还要给你连升三级。”
河间王简直大喜过望,叩头道:“谢公公……哦不,谢义父、谢义父大恩!”
哪有皇亲国戚公然朝着宦官跪拜行大礼的道理?这话叫大魏先皇听去了只怕能当场再气绝身亡一次。此言一出,杨宪不自主地皱紧眉头,费潇也暗暗攥紧了衣角。
文臣们尚能隐忍不发,那头以奚世宁为首的武将们却是一点也看不下去了。
奚世宁从牙缝里挤出来声音:“……狗贼。”
“呀,我怎么给奚将军忘了!”李应蕖望向那边,“今日正好有一份厚礼送予将军。”
李应蕖拍了拍手,庆喜当即会意,命人将刺杀失败的冯岱拖了上来。
冯岱此刻蓬头垢面,满面血痕,分明是遭受过毒打虐待,两手还被庆喜牢牢绑上了铁链动弹不得。
于登觉得此人瞧着面熟,压声问道:“这是……”
副将答道:“此人名叫冯岱,他从前跟随过奚将军,后来被调到了咱们这儿。”
于登哦了声,听李应蕖继续道:“此人意图行刺,图谋不小,不知奚将军认不认识这个狗胆包天的畜生?”
奚世宁怒火中烧,几乎要拍案而起了:“公公这是什么意思?”
“我已经说了,他意图行刺,恐有谋逆之心。但这狗东西嘴倒是硬得很,怎么打也不肯说出来背后主使。”
奚世宁道:“他若犯罪,自有律法处置,公公却动用私刑,这恐怕不合章程吧?”
“将军何必着急呢,”李应蕖道,“我已经说了这是份厚礼,将军怎么不收呢?”
旋即抛给了庆喜一个眼神,后者即刻会意,擡手叫来两名高大汉子,举起长棍就照着冯岱打去。
冯岱遍体鳞伤,已然是神志不清,疼痛之下当即一声痛呼。在座不少文官都皱眉不忍再看,连宗楚宁也是别过了脸去,不忍看地上那团鲜血淋漓的皮肉。
“……狗、狗贼!”冯岱在酷刑中断断续续地呼喊,噗地喷出来了一口鲜血,“败坏朝纲,你……你不得好死!”
在座已有文官看不下去,侧过脸来偷偷抹泪,这般举动瞒不过李应蕖的眼睛,他勃然变色,喝道:“你好大的胆子!”
霎时间便有长枪杀到了那文官眼前,他即刻脸色煞白:“公公、公公……我、我……”
李应蕖冷声道:“哭什么?你竟敢同情恶贼,给我拿下一并审问!”
那官员当即下跪,哭求道:“公公饶命、饶命!下官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此举一出,方才还暗自垂泪的人无不胆战心惊,冷汗连连,哪里再敢抗议一句。
庆喜又是一声冷笑,擡手拽着铁链将冯岱拖到了早已准备好的盐水桶边,而后将他伤痕累累的两手扔了进去。
冯岱当即一声凄厉的惨叫哭喊,听得不少人心下揪紧,汗毛倒竖。可迫于李应蕖的威压,这回谁也不敢再低头抹泪。
“这、这……”费潇到底是个文臣,哪里见过这种场面,看向杨宪的眼神里难免带上了不安,低声道:“杨中书,就算他犯了死罪,可也不该、不该如此吧……”
血腥气弥漫开来,冯岱遍体鳞伤,哪里还经得起这等折磨,生生痛昏了过去。满座无不心惊胆战,哪里还敢再冲李应蕖说一个不字。
宴席落针可闻,一片肃杀之下,列座唯有一少年不顾阻拦忽地站起,冷哼一声喝道:“天下之事在各位忠臣,各位良将,何时轮到你一个奸佞小人做主?!”
李应蕖怒道:“放肆!”
源尚安却是心间一惊,骤而擡头:沈静渊!这孩子怎么也来了?
沈静渊全无惧色,又斥道:“暴秦无道,故有陈胜起义,张良行刺,可见这普天之下忠义之士你是杀不完的!你不过一逆贼而已,又能得几日猖狂!”
“你……”李应蕖环顾左右,怒意更盛,“都愣着干什么,还不给我拿下他!”
眼看刀剑就要包围沈静渊,源尚安出声道:“府监,不可,万万不可。”
“府监,世子殿下乃是高宗之孙,还请府监息怒。”
李应蕖一时间咬牙切齿,沈静渊却压根不想理他,源尚安走上前去想说些什么,也被他拂袖挡开。
“告辞!”
沈静渊愤而离席,李应蕖暗自怒火中烧,急切地要找回脸面。他眼见冯岱即将断气,擡手制止了人,转向源尚安道:“故卿,你觉得这等犯上作乱之人,应该如何处置呢?”
冯岱倒在血泊之中,百般折磨下已经是气息奄奄,回天乏术,无神的眼睛里似乎还带着一丝恨意,口中呢喃不清:“阉贼……你杀了我、杀了我吧……”
那身体随之抽搐了几下,便不再动了。只剩下极其微弱的一点呼吸波动,旁人根本无法察觉。
源尚安喉结微动:“我……”
他哽了哽,听见自己声色仿若悬浮一般飘渺不清:“自然是杀之,以告天下,以儆效尤。”
源尚安顶着众人或愤恨或恐惧的眼神,走到了于登身前:“下官借将军佩剑一用。”
于登顿了顿:“你要做什么?”
源尚安道:“自然是为府监和将军诛杀逆贼。”
于登迟疑少顷,随后还是将长剑交给了他,源尚安走近气若游丝的冯岱身边,锋刃刷地出鞘,眼看就要取了他的性命。
“且慢!”
奚世宁忍无可忍之下终于抛开了副官丁历的阻拦,和源尚安正面交锋。他双目泛红,心中悲愤交加:“源大人,冯岱再怎么说曾经也是我的部下。如此虐待虐杀,恕我不能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