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6 章（2/2）

杨照现在是真得信了秦琬长乐王精神尚可的话，这何止是精神尚可，这简直精力充沛的无处挥洒，逮着个人就开始霍霍。他半点不想再被这个损友沾上，连忙推辞道：“如今战事频繁，边郡驿站必然忙碌，照岂能因为一家之计而伤了殿下公正？”

听他这么说，秦琬便不再勉强，杨照整理好情绪，又起身郑重一礼：“方才只顾私事，还未恭贺殿下高升。经此一战，殿下必然令誉弥高，为朝野所瞩，又受陛下爱重，来日前途不可限量，照只恐无缘得见。只盼着到了那一日，殿下能看在大王已无威胁的份上，略留几分情面。”

如果只听前半句，杨照这话只能算是寻常，但加上后半句，这话里的意思就值得细细揣摩了。

秦琬不解道：“长乐王叔是长辈，便是早年之事陛下也已有了处置，那轮得到我置喙，孟曦这话好没来由。”

杨照直直看向秦琬：“古人言：知屋漏者在宇下，知政失者在草野[1]。照在民间，自然看得更清楚些，连言郡的羌胡庶人都对殿下赞誉有加，何况邵西百姓，若只求为一贤臣，您何必如此煞费苦心经营声望？”

秦琬在民间的声望是由良种与医术支撑起来的，由高阳一手培养起来的农官与医官，更是时刻提醒百姓她们的来历，如果不是杨照在民间目睹了农官、学官与医官时时将高阳挂在嘴边的情况，他也不会产生这种怀疑。

毕竟秦琬如今已经是肉眼可见的前途光明，所有人都认为她应当感谢建元帝对她的赏识与信任，否则一个女人，除了凭借夫、子，怎么可能有参预政事的机会？

尤其是这次出兵抵御代国，建元帝对秦琬的栽培方向愈发明显起来，即未来太子的宰辅。

皇甫济这样的已经半退隐的老将，用来对抗代国显然是大材小用，却被建元帝拉出来给秦琬压阵，又有张懋这样的宿将跟在身边随时准备着给她兜底，以免秦琬因为年纪原因战事失利声望有损。

乱世之中，增强宗室权力是皇帝巩固皇权所必需的，如今宗室中有文武兼备的人不少，但适合将来辅佐太子的却没几个，阳平王算一个，秦琬算一个。

不能说建元帝不信任阳平王，只是有燕帝被虞侃这个长辈掣肘至今的例子摆在眼前，建元帝难免更倾向于秦琬这个太子的同辈。

且以秦琬多年来对太子的维护，两人将来未必不能如高祖与桓帝一般手足和睦，这才算是全了高祖与桓帝两系子孙的情谊。

出于种种考量，建元帝该培养秦琬时从不掉链子，这样优厚的待遇，便是皇长子新平王也比不上，何况其他人。

没人觉得秦琬会不知足。

哪怕是个男子，封王拜相也足够了，何况是女子？

“孟曦，你可真是……”

秦琬笑叹：“农医两家的学说基础是我奠定的，后来者推崇先行者，竟也被卿曲解成这样，孟曦若是御史，怕不是要捕风捉影构陷忠良？”

杨照从容道：“照一生所求不多，不过是为了保全亲友而已。至亲不过母、妻、子数人，挚友唯长乐王一人而已，若真走到为人鹰犬的地步，想必也是为了保全他们。”

杨照已经将话说到这个地步，再试探就不礼貌了。

“定北县大小官吏死伤甚众，戍卒虽然久经战阵却不通兵法，此番能顺利守城孟曦是首功……”

秦琬话还未说完，便听杨照匆匆推辞：“守城这些时日，若非悟卿变着法子鼓舞士气照料伤员，城中人心早散了，岂有照施为的余地，首功当归悟卿才是。”

“既然如此你再写一份说明出来，我一并报与皇甫将军。”

秦琬提笔在文书草稿上做了几处修改，刘妙君与她的关系所有人都有数，亦或者现阶段朝中的女官大都和她有点关系，这份定北县的情况说明不论怎么写，总会有人质疑她是在徇私，她却不打算委屈自己人，事情既然做了，自然得把好处要到手。

她一边绞尽脑汁写战后报告，一边嘱咐杨照：“我问过悟卿，她志不在行伍，更喜教书育人，等到战事结束，必然要回郡中继续主持教育之事。孟曦你此次守城有功，又受定北县上下拥戴，为了安定人心，我会向陛下上表让你担任定北县令一职。”

“那长乐……”杨照话音未落，便见秦琬摆手制止了他接下来的话，“主上待我情深义厚，若真有那一日，我只萧规曹随便是。”

言下之意便是建元帝是如何对待高祖一脉，她便怎么对待东海王一脉。

杨照彻底放下心，再次下拜。

秦琬这次没有阻止，只是等杨照拜过之后将人扶了起来。

“言郡地处边境，境内羌胡杂处，将来还劳孟曦多费心。过些时候，两郡郡守便要调任，如今先委屈孟曦一些时日。”

有杨照在言郡，她的人会更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