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暮鸣钟,扶桑浪漫【4】(2/2)
酒,还是要喝的,他请我的怎么能不喝呢?
口腔已经麻木,各种酸涩感抵满舌尖,喝什么也是苦的。酒液从嘴角淌出,顺着轮廓清晰的下颚落到衣服上。
神经已经麻木,华琉只管大口大口地咽酒,反正喝完作事儿。喉结不断滚动,每吞咽一次都像把喉咙用刀刮一次。好久,才稍把那两瓶勉强喝完。
好不容易呐,华琉捂着嘴巴干咳一阵,得像是要把肺咳出来才好。他知道莫言卿不会怜香惜玉,所以大概率也只会让自己一个人走回去。
长舒一口,看着那冷酷无情,表里不一的人,他气息勉强正常,“莫言卿,我……”可顿了声儿,却发现自己说不出来。
他其实想闻一下莫言卿的信息素,或者让莫言卿咬自己一口也行,哪怕是一个吻,一个拥抱,都可以。
对自己的Alpha所产生的依赖性所致,他不过是想要莫言卿多看他两眼,最好再摸一摸他的头。
可是他没能说出来,反而说到一半儿就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了。
“怎么?”莫言卿问。
“我、我喝完啰~”华琉抿着嘴露出一个开朗的笑,他把酒瓶扔下,擡手撩了下头发,看起来还蛮开心的。
“哦。”莫言卿起身,脸上毫无动静,一句话没说便出门走了。
还真就冷酷,真就无情,真就把华琉一个人扔这儿不管了!
没办法,华琉站原地捶了会儿胸口,揉揉肚子,哀声叹气地从小路离开。
回去之后,刚坐下就开始狂吐,把服侍的人都吓傻了。两个月前新来的Beta心善,就一直跟在华琉身边递水和药。
夜色深绛,华琉整个人都十分不好。嗓子眼儿火辣辣的,像要冒烟儿。坐是肯定不舒服的,他就一个人靠墙倚着身体,浑身发颤且拒绝吃药。
因为吃药也没用,过不了一会儿全得吐出来。巨大的反胃感让人心底焦虑,他被折磨到凌晨三点才略有好转,而且最后能吐出来的东西就只剩水了。
他躺下,让服侍的人先回去休息。自己抱着枕头眯眼歇了大概一个小时,突然腹腔酸胀,反胃的不适感硬生生地给他捂醒。
左右翻身,浑身上下没有舒服的地儿。他一坐起来便又开始吐。还好留了个盂在床头,他不小心跌到地上,借着窗外稀薄的灯光爬到盂边,抓着衣服大吐特吐起来。
侍从都走了,而且莫言卿没有给华琉安排专门的执事照看,连他身边的Beta侍从那也都是三个月换一批的,谈不上有多亲近。
吐了会儿,可算是平息下来。他拿着手帕擦了擦嘴,没有力气躺回床上,就搁床与柜之间的垂直角落里坐着。
他抱着自己,指尖死死地扣着两肩,嘴里还念叨着莫言卿的名儿。
“莫言卿,你可真舍得。”
“莫言卿,我感觉我快死了。”
“莫言卿,你什么时候来看我一眼。”
“莫言卿……你是不是,已经开始讨厌我了?”
“是不是……因为、因为我老了……不好看了……”
他抚上自己的脸,鼻头一酸就开始止不住地流泪。他其实很少哭的,而且只会偷偷地哭。他还没有在别人面前哭过,连小秦都没见过。
温润的泪水覆入眼角,从消瘦的脸上滑落,打湿了弯弯睫毛,打湿了衣襟一片。还没哭一会儿又紧着吐起来。泪水混着呕吐物一起装在盂里,连着稀稀落落的破碎感。
后来,呼吸渐渐困难,便一边咳一边吐。在月色凝重的环境里,动静有些大。
突然,一声清稚的童音响起:“爸爸——”
是莫溪,他两岁多了,会自己走,说话只有爸爸这一个单词说得算清晰。莫溪揉着眼睛,穿着睡衣站在门缝里,手里拖着一只兔子玩具。
华琉擡头,于朦胧中看着他,赶紧用帕子草草擦了一下脸,咳两声儿,挤出微笑:“小溪啊,这么晚了,是被爸爸吵醒了吗?”
莫溪虽然是小孩子,但还是感受到华琉那抑制不住的悲伤。他用幼语说着华琉能听懂的话:“爸爸,i si叭。”(没事吧)
华琉敛着眸,微笑道:“爸爸没事儿,爸爸歇一会儿就好……小溪快回去休息吧,昂。”
莫溪没有离开,站在门口犹豫一会儿,说:“ko y eh(可以和)爸爸,qi sui吗?(一起睡)”
华琉点点头,张开手臂,莫溪小天使跑过来,躺在华琉腿上。
夜色静静,华琉轻抚着莫溪的头。
莫溪身上有太阳的味道,他很喜欢。他轻轻闻着太阳,心里很舒服。过了会儿,莫溪眨巴着大眼睛看华琉,他的眼睛很亮,很圆,紫罗兰色的,点着童真的光泽。
“嗯?睡不着吗?”华琉把他抱起来,搂在怀里,拍着他的背,“那爸爸给你唱首歌,你就睡着啦。”
莫溪点头,把下巴靠在华琉肩上,用手搂着华琉的脖子,往里蹭了蹭。
歌声柔软,在夜空里绵长。
“浮世一泛钟謦传……”
华琉轻声浅唱,他搂着他的小王子,哄他睡觉。
“琉璃瓦,卿言诺……”
华琉的声音很好听,所以唱歌也很好听。他眼里泛起一层细碎的磷光,他是笑着唱的。
“浮生一梦淡寥寥,许箜篌,彼相忘……”
一首唱完,他低头看着他的小王子。莫溪睡着了,奶软的脸上是童稚的清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