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告别(1/2)
第5章 告别
身体像一艘不断渗水的破船,沉没在无边无际的冰冷和疼痛的汪洋里。
意识在昏沉与短暂的清醒间浮沉,每一次清醒都伴随着更深的疲惫和更清晰的认知——这具身体正在走向极限。
锦音神乐能感觉到周围压抑的恐慌和绝望,能听到母亲压低了声音却掩不住颤抖的指令,能捕捉到“漂亮国”、“梅奥诊所”、“最后的希望”这些破碎的词句。
他们要带他走了,去海的另一边。也许…再也回不来了。
这个念头像冰冷的针,刺穿了高烧带来的混沌。
他不能就这样消失。
他必须去见一个人。
力量像沙漏里的沙子,流逝得飞快。
他趁着一次难得的、相对清醒的短暂间隙,用尽全身力气支开了一直守在床边、憔悴不堪的月见礼人,谎称想吃医院门口那家店的特定口味的布丁——那家店很远,需要排很久的队。
看着哥哥水色眼眸里瞬间燃起的希望光芒,强撑着虚弱也要立刻去买的背影,神乐心底涌起巨大的愧疚,但这份愧疚很快被更强烈的念头压过。
他几乎是滚下床的,扶着冰冷的墙壁,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冷汗瞬间浸透了病号服。
避开医护人员需要极大的运气和仅存的体力,他感觉自己随时会倒下,但那个金发少年的身影在眼前晃动,支撑着他摇摇晃晃地穿过熟悉的通道,拨开藤蔓,跌跌撞撞地扑进了那个荒废的花园。
降谷零已经在那里了。
他像往常一样坐在喷泉池边,手里无意识地捏着一片草叶,目光习惯性地投向入口的方向。
当看到那个熟悉却比任何时候都更苍白、更摇摇欲坠的身影出现时,他猛地站了起来,紫灰色的眼眸瞬间被震惊和巨大的不安攫住。
“神乐?!”他冲过去,一把扶住几乎要瘫软下去的神乐。触手的身体滚烫而虚弱,像一捧随时会熄灭的余烬。“你怎么了?你的脸色……”
神乐靠在他身上,大口地喘着气,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腔深处撕裂般的疼痛。
他擡起头,粉色的眼眸努力聚焦在降谷零焦急的脸上,扯出一个极其虚弱的笑容:“零…我…我要走了。”
“走?去哪?”降谷零的心猛地一沉,扶着神乐的手不自觉地收紧,“你的病还没好,你要去哪?”
“去…很远的地方。”神乐的声音气若游丝,带着浓重的鼻音,“漂亮国…治病…母亲和哥哥…决定的…”他看着降谷零瞬间变得僵硬和难以置信的表情,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松一点,“别担心…那边的医生…很厉害…”
“漂亮国?”降谷零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恐慌和愤怒,“那么远,你…你现在的样子怎么能去?!”他无法想象,这个脆弱得像琉璃一样的人,要怎么承受长途跋涉去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不行,你不能去,就在这里治。我…我去找医生!我…”
“零…”神乐轻轻打断了他徒劳的挣扎,冰凉的手指复上降谷零因为激动而紧握的拳头。他看着少年紫灰色眼眸里翻涌的惊涛骇浪——震惊、抗拒、愤怒,还有深藏的无助和即将失去的恐惧。
这份浓烈的情感,像暖流一样包裹着神乐冰冷的心。
“谢谢你…零…”
他轻声说,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腔里挤出来的。
“这三个月…和你在这里…是我最开心的时候…像做梦一样…”粉色的眼眸里氤氲起水汽,不是因为悲伤,而是因为纯粹的感激和不舍。
他停顿了一下,积攒着所剩无几的力气,从宽大病号服的口袋里,极其缓慢、极其珍惜地掏出一个东西。
那是一条手链。细链是纯净的银白色,在午后阳光下流淌着温润的光泽。
链子并不复杂,但每一个连接处都打磨得异常光滑,看得出制作者倾注了极大的耐心。
最特别的是链坠——一个非常小巧、但形态极其逼真的桑葚果实,同样用纯银打造,饱满圆润,甚至能看到细小的颗粒感,顶端镶嵌着一颗极小的、深紫色的水晶,如同凝结的露珠。
“这个…”神乐将手链轻轻放进降谷零摊开的掌心,冰凉的银链贴着他温热的皮肤,“送给你…我自己做的…”他苍白的脸上泛起一丝微弱的红晕,带着点不好意思,“做得…不太好…但是…是我最喜欢的桑葚…”
降谷零低头看着掌心那条精致得超出他想象的银链,看着那颗栩栩如生的桑葚吊坠。
指尖触碰到冰凉的金属,那触感却像烙铁一样烫进了他的心里。他认得这种银,是神乐以前提到过的、他哥哥送给他的贵重金属块。
他竟然…用这么珍贵的东西,花了那么多时间,偷偷做了这个…送给自己?
一股巨大的酸涩猛地冲上降谷零的鼻腔,堵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他死死攥着那条手链,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擡起头,紫灰色的眼睛死死盯着神乐,里面充满了风暴般的情绪,声音却哽在喉咙里,一个音节也发不出来。
他想问“什么时候回来”,想说“别走”,想吼“你骗人”,但所有的话语都被那张苍白虚弱却努力微笑的脸堵了回去。
就在这时,花园入口传来急促而慌乱的脚步声,伴随着一声带着哭腔的呼喊:
“神乐——”
月见礼人像一阵风般冲了进来,水色的长发凌乱地贴在汗湿的脸颊边,当他看到被降谷零扶着、虚弱得仿佛下一秒就要消散的弟弟时,水色的眼眸里瞬间盈满了巨大的恐惧和失而复得的崩溃。
他几乎是扑过来的,一把将神乐从降谷零身边夺过,紧紧抱进自己怀里,那力道大得像是要将弟弟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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