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跟我回家（2/2）
门打开时，明知是错觉，薛镜还是觉得心脏有那么一瞬间停止了跳动。
他第一个念头是：这是我爸吗？
照片经过处理并不明显，但面对面时，薛彦君的脸简直不能看，皮肤黄黑，皱纹盘生，很多斑点，凸出的不凸出的。完全不像五十多岁的人，说他其实七八十也绝对有人信。
薛镜心潮汹涌，还在凌乱着，听见对方声音嘶哑道：“你是？”
薛镜怔了怔，意识到父亲并没有认出自己来，急迫上前道：“爸我是薛——”
“升……”对方打断了他，目光越过他肩，脉脉望向另一位在场的人：“升鸿啊……”
这一幕太过出乎意料，薛镜悚然定在原地。
资料中父亲与贺升鸿的密切来往记录如一道闪电，击中他的大脑。
他意识到肖盈那抹挂在嘴角的讽刺是什么。父亲和贺升鸿......居然是，那种关系？？！
手心不受控制地抖了起来，薛镜猛地回头，想要寻求心理上的慰藉，然而贺心脸上并无异色，反倒复杂地摇了摇头。
薛镜愣住。
以他对贺心的了解，不应该是这个反应的。
贺心也知道这件事？
什么时候知道的？
为什么不告诉他？
薛镜一时间居然分不清哪个真相更加意外。
薛彦君目光没有半分偏移，“升鸿，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贺心冷静道：“您看错了，我不是贺升鸿。我叫贺心，心脏的心。他好大儿。”
薛彦君往前蹒跚两步，瞪大眼睛打量了许久，结巴道：“你，你是，你是啊……你不认我了？”又羞涩道：“升鸿，你不要这样。”
这个神态落在青年脸上没有什么问题，但由老态龙钟的薛彦君展露出，实在太丑陋。
薛镜五味杂陈，咽下口气，从贺心眼中读出相同看法：薛彦君的状态似乎不正常。
两人不客气地挤进屋。
这栋坐落在市区的高级公寓并没有被精心装潢，主人也并没有放太多的心思在上面。大片大片的落地玻璃让客厅与城市景观相连。
咚咚咚叮当当……
贺心低头摸出播放着轻音乐的手机，“抱歉，我妈。”他径自走开两步，接通来自母亲的电话。
“立刻离开那里。”肖瑞霞直截了当。
贺心背后一凉。
他妈怎么就知道他在薛彦君家？不对？他妈怎么认识薛彦君？
他脱口而出：“妈！这究竟是什么回事？”
“以后跟你解释，现在立即回国！”
“不行。”贺心压着声音道：“妈！你说清楚，你为什么会知道我在薛镜爸爸这里，你是不是在监视他？你怎么会认识他？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他没死！”
母亲语气糟糕到贺心差点认出不来，“你先回国，别胡闹了！”
他顿了顿，妥协道：“好，我快点回去，明天就回。”
那头有人说了什么。肖瑞霞听完叹了口气，缓了缓，似是无奈道：“心啊，我没开玩笑，这次你给妈妈闯了好大的祸。”
客厅另一头。
薛镜轻缓地问：“你知道我是谁吗？”
“你是……”薛彦君扣着手指，想了很久，才吐出二字：“阿镜。”
“对。”薛镜怆然，鼻尖酸透，哽咽道：“是我！爸爸。”
他没想到这辈子还再见父亲，再叫一声爸爸，还能再听见薛彦君叫一声阿镜！就算是世间最奢华稀有的珠宝，也远远比不上这刻的价值。
他透过千回百转的酸辛，端详父亲。
眼前的老头干瘦枯槁，话都说不明白。他曾以为父亲抛下他后潇洒天涯，留他苦苦挣扎于钱眼。可在国外这么多年，父亲分明过得和“好”字毫不沾边。
或许还很糟糕。
是养育他多年的父亲。
难道，要把这样的薛彦君送进监狱，让他拖着残破的身躯把牢底坐穿？
这些年的苦，算不算已经在偿还了？
薛镜内心有刹那动摇，但这份动摇很快被强行扼杀。
不…那些孩子！孩子都是无辜的，他们一定还在期盼着害自己的人能被正义抓拿归案。
“回家吧，爸。”薛镜轻声道：“跟我回国好不好？”
他满目期待，未料薛彦君听到“回国”的字眼，当即迸发出强烈的顽抗意愿，声嘶力竭道：“回国……不能回！”他整个身体脱离控制似的抖起来，咬住下唇，喉咙里不断挤出声音：“死都不回去！”
薛镜见他这样，惊吓之余心里愈加痛苦，俯身卑微道：“爸，求您了，您一定要跟我回去！”
贺心满脑子不情愿地挂掉电话，在屋子里找起监控，几乎是不费力就找到，他想把电断掉，但想了想，算了。
无论是不是他妈的手笔，看都看完了，还有什么必要？
他一回头，简直要晕过去。
外面天已经全黑了，客厅没开灯。薛父身体抗拒地往后深仰，脖子梗到一个非人的角度，薛镜更是难得激动成这样，拉着父亲的胳膊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苦苦哀求着什么。
亲父子拉扯着胳膊，不知道的还以为打起架来。
贺心啪地打开灯，上前把两人往沙发两边一拨，硬是挤到中间。
他先看向薛彦君，“您……乖乖坐好。”
然后拉起薛镜到角落里，抽一叠纸巾给他擦脸，低声道：“不行，你老爸状态太不对了，我们越在这里待着，就越刺激他。我们先走吧，让他回到平常的环境里，明天我们带着专业心理医生再过来。”
他又说：“你也给自己一点时间。”
薛镜犹豫了一会，脸色勉强道：“好。”
贺心安抚好神智错乱的薛彦君，掩着思绪错乱的薛镜离开公寓。
正当步行出公寓大楼的迎客大门，不知是不是错觉，贺心骤然听见非常细微的脆响——似乎是玻璃的碎裂声。
然后是风声，越来越具体……有重物从高空下坠！
贺心瞳孔急速扩张，拽着薛镜往后倒退进建筑，几乎是下意识地捂住爱人双眼。
轰——！
沉重到无人可以承载的一声闷响。
心脏跳动的速度到了极限，耳边的惊悚嗡嗡作响。街区地上，薛彦君双眼血红，瞳孔的边缘模糊。
但贺心看得一清二楚。
他在死死盯着自己。
薛彦君的嘴唇以不规律的频率翕动，那口型分明是：
是你害了我……升鸿……
【作者有话说】
之前的封面看起来很多灰，所以换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