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流绪微梦（1/2）
第40章 流绪微梦
谢问凝是班上的贫困生。
传闻他的母亲谢女士患有精神臆病，常在外胡言乱语，包括谢问凝的亲生父亲是富豪此类。
以谢问凝的家庭，本来不可能上这所私立学校的，但他的成绩好到一个不可思议的地步。
蔚资确实听过关于这位优秀贫困生的传闻，转头又忘了。
他是不怎么关心这些的。
直到有次全区考试，关系到下个学年的竞赛资格，蔚资不想靠父母的资源拿到资格，于是非常努力争取。备考了整个月，最后发挥超常，考了一个尤其满意的分数。
全校第二。
不足之处是比第一名少了40分。
全校第一名是那位赫赫有名的贫困生。全科几乎接近满分。
谢问凝的青春期似乎来得比较晚，身体还没怎么发育，安静坐在窗边时，借着窗台漏入的夕阳柔光，实则有些难以分出性别。
走近了，才能从轮廓中分辨出一丝属于男性的骨骼特征。
“为什么我能考这么多分？”这是谢问凝跟他说的第一句话，是一句反问，带着微微惊讶。
第二句是：“我很聪明。”
“很”是一个模糊的量词，如果单单因为聪明而考这么多分，而不是提前看过全部答案的话，那么这个“很”的重量，应该比“无比”“极其”“惊人地”等等还重。
“你给我讲这道题。”蔚资作出试探，指出数学试卷上的压轴题——这是一道就连放在竞赛里，也极其有挑战性的题目。
他怀疑谢是因为家庭原因格外要强，付出了超乎常人的刻苦努力，才博得第一。
如果这道题谢问凝能讲得来，那绝对不是努力可以做到的。他会佩服。
谢问凝怔愣几秒，埋头从抽屉中找出自己的试卷，用双手递给他，“我很想和你多呆一会，但是真的不好意思呀蔚资，我要回去给我妈做晚饭，你可以先看看我的解题思路，有什么不明白的明天见面我会跟你讲，如果帮助到你……那可太好了。”
谢问凝走远后，蔚资拿着试卷才想起来：没有联系方式，明天怎么见呀？
还有……
谢问凝知道他的名字？
是因为本身就聪颖过人，能很快把他和名字对应起来，还是早就关注过他？
蔚资边走边琢磨。
他在学校其实算得上风云人物。无他，在这样一所由财富堆积起的私立学校中，家庭背景就是阶级。蔚家人低调，但学校董事长每年都会来家里送年礼。
他家教颇严，洁身自好，没有任何不良生活习惯，且成绩一直优秀。
他本身长得也算过得去，个子出落得瘦高，长相文秀干净。
他知道自己是受欢迎的，具体量化为每年收到告白的次数。
所以，谢问凝是从哪方面开始认识他的？
蔚资感到费解，当天晚上有些失眠。
第二天，谢问凝在校门口等他。
学校门口是长长的景观路，时值盛夏，粉白色的羽毛月季开得拥挤，淡淡香味缱绻着中央的流泉。
谢问凝站在泉水旁，穿着洗到发白的短袖校服，表情恬然。
纤瘦的少年只是站在那里，就已经让逞娇呈美的丛花显得黯淡。
来来往往有许多学生。
蔚资透过人群的幻影，远远看着谢问凝的眼睛，一种时刻要碎裂的美感直击胸臆。
很多时候，人的某一个特点太多突出，就会让人忽略掉其他的东西，比如谢问凝的脸，就能让人直接忽略他手上拿着的东西。
谢问凝也发现他，笑了笑，右眼眨了眨。
蔚资刚朝他迈出半步，突然面露尴尬，躬着腰，像贼一样窜回到车里。
他一双耳朵红透了，燥透了。
半晌，他才又出来。
花海绚烂，阳关变得锋利夺目，谢问凝已经不在了。
走了？还是跑了？
蔚资猝然意识到谢问凝大概误解了什么，急忙找到他的班级，大汗淋漓地推开门，走到他面前。
运动后的心脏跳得不寻常地快。
谢问凝一个人坐的，见他来了擡起视线，适才的笑意不见踪影，平静地说：“把试卷还我。”
蔚资从书包里抽出压得平整的试卷，放在桌上，呼吸很粗，“我晚上请你吃饭。”
“不去。”
“那明天。”
“每天都不行。你忘了，我要回家给妈妈做饭。”
蔚资还想说什么，谢问凝打断他的思路，说：“你请我吃饭是为了什么？是因为早上大庭广众下看见我在等你，觉得难堪，现在觉得愧疚吗？”
蔚资愣住了。
谢问凝又说：“我不配和你们这样的富家子弟来往，是不是？”
蔚资也不知道谢问凝在学校经历了什么，才说出这样离谱的话，但很显然对他而言答案不是这样的。
“不是。”
“那是什么？”
蔚资对身体冲动难以启齿，只能找别的借口，不过显然很粗糙，“我一下车，就想起来裤子拉链没拉好。”
谢显然不信。
蔚资又说：“问凝，我想和你成为朋友。”
“朋友？”谢问凝眼中疑窦流转，“和我？”
“是的，你愿意吗？”
他等了很久。因为谢问凝好像思考了半个世纪。能在一个半小时内满分完成数学试卷的人，居然被这样一个简单的问题难倒了吗？
谢问凝最后没说什么，从书包里拿出一个白色的小饭盒，“给你的，我做的早餐。有点寒酸，希望你不介意。”
虽然是蔚资先提出要当朋友的，但谢问凝找他的次数，其实远比他找谢问凝的次数要多得多。有时候是因为面包店买一送一，有时候是参加课外活动没有人一起。
他曾经看过一份教育社会学的相关性研究，智力突出而家境贫寒的学生，按理说是是不善于社交的、敏感的、又拘谨的。
除却敏感是真实的，他未曾想谢问凝的人脉比他想象的广，学校上到校董，下到门卫，他都说得上话。
谢问凝是一个很会和人打交道的人，只要愿意，和他相处永远舒服。
也上瘾。
——看来个体差异确实存在。
他和第一名逐渐走到一起去，形影不离。谢问凝不是一个死读书的好学生，他的脑子比蔚资想象中还要聪明。
他们谈论过梦想。
谢问凝说：我想成为一个慈善家，或者教育家，或者好人。我想让世界上许多像我一样容易难过的孩子，感到幸福。
蔚资想：我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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