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第七十三章 生离死别（2）（2/2）

崔馥眼里噙满泪水，她颤巍巍地朝沈淙跪下。

“大人，我们的命，就交给你了……”

众人纷纷跪下，沈淙仰头，两行泪水渗入发间，他知道自己的力量何等微小，他知道自己的情况也不比他们更好，但这是大清的百姓，他沈淙是大清的官。

危难时刻，官要走在民前头。

哽咽一阵，他招呼起众人，说：“相信我，援救一定会到达，我们必须保存力量，坚持到救援到来的那一刻。”

话音刚落，就见厚重的毡毛门帷被掀开，一名凶悍的准噶尔人挎着弯刀走进。

顿时，所有人都吓得往后缩成了一团，这些人茹毛饮血，早已将他们吓得魂不守舍。

沈淙也怕，可他不能表现出害怕，如今他是所有人的脊梁。

他缓缓转身，冷眸看向准噶尔人。

这人络腮胡子一颤，露出一道轻蔑的笑，朝沈淙一指，就说：“你！”

沈淙皱眉，没懂他的意思。准噶尔人便上前一把抠住他的肩膀，把他拖到了营帐之外。

沈淙紧咬牙关，拼命挣扎，就见自己被拖到了一团氤氲着火光的炭火旁。炭火中，烧着几根发红的烙铁。沈淙心下一阵，腿就不自觉地发软。

他要被打上奴隶的烙印了。

被屈辱地烙在脸上，永生跟随着他。

“不！放开我！”沈淙本能地害怕，开始胡乱挥舞手臂，双脚直踢。但所有的反抗都被摁下，他被两个准噶尔人踢了膝弯，轰的一声跪在坚硬的冻土上。

他被牢牢摁住，就见一名准噶尔人拿出了烙铁。

沈淙浑身颤抖，紧咬牙关，闭上了眼睛。

“稍慢！”就在这时，一道清朗之声乍起，行刑的准噶尔人循声望去。

“阿穆尔台吉？”

三名准噶尔战士向来人行礼，这人大概三十岁出头，面容洁白，神色清肃，身穿靛蓝镶黑边的交领长袍，披着件乳白色的羊羔毛披风，脚踩牛皮高筒靴，一看就是一名贵族。

沈淙听不懂卫拉特语，但他听到“台吉”二字，他知道这是对准噶尔贵族的一种尊称。

他擡起了被泪水沾湿的面庞，和面前这名不像是游牧民族却浑身透着草原气息的清隽贵族对上了目光。

“我来。”阿穆尔走向众人，说：“听说抓了个官，我想亲手行刑。”

“那是他的荣幸了！”准噶尔战士兴奋地说。

“把他的衣服拔了。”

“嗯？”

阿穆尔转头看向疑惑的准噶尔战士，不怒自威：“把他的衣服扒了，不要让我再说第三遍！”

准噶尔人连忙把沈淙的上衣扒下，极低的气温顿时让沈淙寒毛直竖，不可遏制地打着冷噤。

“可是往脸上烫，干嘛要扒衣服？”一名准噶尔人不解地问。

阿穆尔没有理他，拿起烙铁，径直走向沈淙，丝毫不拖泥带水地将烙铁烙在了沈淙的锁骨上。

沈淙发出撕心裂肺的嚎叫，剧烈的疼痛让他快要失去意识，他不受控制地浑身痉挛，那种令人恶心的焦臭味将伴随他终身，让他夜夜噩梦，哭泣不止。

沈淙扬起头颅，脖颈间青筋直爆，冷汗如注，他喑哑地再叫了一声，所有的意识便全部出逃。

沈淙一软，晕倒在雪地里。

“这么弱不经风？”一名准噶尔人不耐烦地踢了一脚沈淙。

“把他带回去吧。”阿穆尔面无表情地说。

“好嘞，阿穆尔台吉！”

准噶尔人架起沈淙，把他跟扔破口袋一样扔回了营帐。篝火边，阿穆尔沉重地看着这一幕，火焰在他深邃的眼眸里摇晃，他的神色落入一道深深的怆然中。

转身，阿穆尔走进无边的夜色。

北方，一盏亮着油灯的房间里漂浮着血腥气息。

修士们来来去去、端着清水进，端着血水出。康斯坦丁数次睁眼，又数次闭上。他右手的五指无意识地摩挲，好似有什么缠绕在上面。修士们掰了掰他的手指，发现没有异常，便由着他了。

那根线还在，康斯坦丁的五指似痉挛一般，感知那未知的存在。

突然，浑浊不清的梦里康斯坦丁听到一声凄厉的尖叫，那声尖叫犹如利刃，划破他的胸膛！

他猛地张开眼，大口呼吸，“不，不要！”

泪水汹涌而下，康斯坦丁的胸腔剧烈起伏，额头与脖颈间的青筋撕扯，好似随时都会爆开。

床边神父手中的圣水抖了两抖，洒在他的额头上。他的惊恐渐消，缓缓闭上了眼睛。

上帝怜爱之人，康斯坦丁·亚历山德罗维奇·戈利岑，勉强救回了一条命。

却也失去了一条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