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槐安宅的无间狱(1/2)
张磊化作的清风刚掠过竹篱外的青石板,槐安宅的风就陡然凛冽起来,带着一股蚀骨的寒意,像是从九幽地狱里刮出来的阴风,卷着细碎的冰碴子,刮在人身上生疼。老槐树的枝桠疯狂摇晃,发出“嘎吱嘎吱”的哀鸣,枯黄的叶子簌簌掉落,铺了一地,像是一场提前降临的秋霜。忘忧湖的水面不再平静,原本澄澈的湖水翻起墨黑色的浪,浪头拍打着湖岸,发出沉闷的声响,湖底的淤泥被卷涌上来,带着腐烂水草和陈年尸骨的腥臭气息,弥漫在空气里,呛得人几乎喘不过气。
竹篱门外,青石板路的尽头,走来了一个高大的身影。
那是个四十岁上下的男人魂,穿着一身熨帖却沾满污渍的黑色西装,西装的驳领上、袖口处,沾着一片片暗红色的痕迹,像是干涸已久的血痂,在阴风吹拂下,隐隐透着一股血腥气。他的身形异常高大,足足有两米出头,肩膀宽阔,脊背挺直,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邪戾。与寻常魂灵周身萦绕的白雾、灰雾不同,他的魂体周围没有半分雾气,而是萦绕着一道道扭曲翻涌的黑气,那黑气浓得像是化不开的墨,又像是一条条毒蛇,在他周身盘旋游走,发出“嘶嘶”的声响。黑气里裹着无数细碎、凄厉的哭嚎声,那是被他残害过的冤魂在哀嚎,声音断断续续,时而尖锐,时而低沉,听得人头皮发麻。
他的脸长得还算周正,眉眼深邃,鼻梁高挺,可那双眼睛却是空洞的黑色,没有丝毫光亮,像是两口深不见底的枯井,里面只装着残忍与暴戾。他的嘴角挂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那笑容里没有半分温度,只有满满的恶意。他每走一步,脚下的青石板就“咔嚓”一声裂开一道缝,缝里渗出黑色的血珠,血珠落在地上,瞬间就化作一缕缕黑气,融入他周身的黑雾里。
他叫周虎,死的时候刚满四十二岁,是个双手沾满鲜血的黑帮头目,在城西那片地界,提起他的名字,连三岁的孩子都不敢哭出声。
周虎的恶,是刻在骨子里的,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狠戾。他出生在一个混乱的家庭,父亲是个酒鬼,母亲是个赌徒,从小到大,他见惯了拳打脚踢,也见惯了尔虞我诈。十五岁那年,他因为和人抢地盘,失手打断了一个混混的腿,被学校勒令退学。从那以后,他彻底踏入了社会的泥沼,凭着一股子不要命的狠劲,在城西的街头巷尾站稳了脚跟。
他跟着当时城西的黑帮老大“刀疤强”混日子,刀疤强让他去收保护费,他就提着砍刀,把那些不肯交钱的商铺砸得稀巴烂;刀疤强让他去教训不听话的小弟,他就把人堵在巷子里,打得对方跪地求饶。短短三年,他就凭着狠辣的手段,成了刀疤强身边的红人。
二十岁那年,他亲手杀了刀疤强,踩着老大哥的尸体,坐上了城西黑帮头目的位置。上位之后,他的手段越发残忍,也越发贪婪。他开地下赌场,用抽水和高利贷榨干那些赌徒的血汗钱;他贩卖违禁品,把一个个鲜活的年轻人拖入深渊;他还垄断了城西的建材生意,谁敢抢他的饭碗,谁就会莫名其妙地失踪。
这些年,被他逼得家破人亡的,没有一百也有八十。那个欠了他高利贷的王木匠,还不上钱,被他打断了双腿,最后只能跳河自尽,留下孤儿寡母在街头乞讨;那个不肯交保护费的水果摊老板,被他的手下打得半身不遂,最后连摊位都被人占了;那个举报他赌场的退休老警察,夜里在家门口被人泼了硫酸,最后面目全非,郁郁而终。
他亲手杀过三个人。第一个是和他抢地盘的“疯狗”,他把疯狗骗到废弃的工厂里,用铁棍砸碎了对方的脑袋;第二个是他的情妇,因为知道了他太多秘密,被他活活掐死,埋在了城郊的荒山里;第三个是他的亲弟弟,因为私吞了他的钱,被他扔进了炼钢炉,连骨头渣都没剩下。
他没有丝毫的怜悯之心,也没有丝毫的愧疚之意。在他眼里,人命贱如草芥,只要挡了他的路,就必须死。他有钱,有势,有一群跟着他混饭吃的小弟,在城西那片地界,他就是土皇帝,没人敢惹,也没人敢管。
他死在一场黑帮火并里。那天是他四十二岁的生日,他在自己开的夜总会里大摆宴席,搂着情妇,喝着洋酒,身边围着一群阿谀奉承的小弟。就在他喝得酩酊大醉的时候,仇家找上门了。那是被他灭了门的“赵家帮”的余孽,带着一群亡命之徒,冲进夜总会就开枪。
子弹穿透他的心脏时,他正端着酒杯,准备和情妇碰杯。剧痛袭来的那一刻,他没有恐惧,没有后悔,反而狂笑起来,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嘴里骂着不堪入耳的脏话,骂那些仇家是缩头乌龟,骂他们不敢和自己正面硬刚。
他的脑子里没有丝毫的悔意,只有对仇家的怨毒,和对自己没能杀光所有敌人的不甘。他觉得自己死得太窝囊,没能死在刀光剑影里,反而死在了一群鼠辈的枪下。
化作魂体的周虎,没有像其他魂灵那样,被执念困住,或是对过往的罪孽感到愧疚。他依旧横行霸道,在城市的阴暗中游荡,欺凌那些弱小的魂灵,吞噬那些没有力量的冤魂。那些被他吞噬的冤魂,怨气会融入他的魂体,让他的黑气越来越浓,越来越暴戾。
他的力量越来越强,甚至可以在白天短暂地现身,吓唬那些路过的行人。他把那些吓得魂飞魄散的行人当成乐子,看着他们惊慌失措的样子,笑得前仰后合。
有一天,他在阴沟里游荡的时候,听到两个孤魂在聊天。他们说,城东有个槐安宅,宅子里住着一个婉娘,心善得很,愿意给迷路的魂灵一口热饭吃;还有个叫陈念的年轻人,也是宅子里的一份子,性子温和,手无缚鸡之力,只会拿着画笔描摹人心;而槐安宅真正的守护神,是一个叫沈砚的人,他握着一支朱砂笔,身怀神力,能画符镇邪,护着这一方净土。
周虎听完,心里顿时生出一股浓烈的恶意。他不是来寻求解脱的,他是来搞破坏的。他觉得,这个世界就该是黑暗的,就该是弱肉强食的,凭什么槐安宅能成为一片净土?凭什么那些作恶的魂灵能得到一碗热饭、一份慰藉?
他要毁了槐安宅,吞了婉娘和陈念,再和那个什么守护神沈砚斗上一斗,把这里变成第二个人间地狱,变成他的地盘。
于是,在一个阴风阵阵的夜晚,他循着那两个孤魂的指引,来到了槐安宅的竹篱门外。
婉娘提着安魂灯,早早就站在了竹篱门前。她身后,陈念攥着一支普通的画笔,脸色有些发白,却还是紧紧跟着,他没有任何攻击技能,只能下意识地把画架挡在身前,眼底满是紧张,却没有退缩——这里是他的家,有给她热饭吃的婉娘,有一群温柔的朋友,他不能逃。
婉娘穿着一身素色的旗袍,眉眼温柔,可那双眼睛里,却没有半分波澜,只有一片冰冷的平静。安魂灯的暖光,在夜色里泛着淡淡的金色,可在周虎周身的黑气面前,那点暖光像是风中残烛,随时都会被吹灭。
“周虎,你不该来这里。”婉娘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像是一把利剑,刺破了空气里的阴霾。
周虎狂笑起来,笑声刺耳难听,像是夜枭的嘶鸣,震得老槐树的叶子掉得更凶了,一片片叶子打着旋儿,落在他脚下的黑血里。他的目光扫过婉娘,又落在陈念身上,轻蔑地嗤笑一声:“老东西配个软蛋,也敢守宅子?还有那个什么守护神沈砚,躲在后面当缩头乌龟吗?”
话音未落,他就挥起带着黑气的手掌,朝着婉娘拍去。那手掌上萦绕着浓郁的黑气,黑气里隐隐有无数冤魂的脸在闪现,掌风凌厉,带着一股能撕碎魂体的力量。
陈念脸色一白,下意识地想挡在婉娘身前,却被婉娘轻轻拉住。
就在这时,一道金色的光芒骤然亮起,稳稳挡住了周虎的手掌。光芒刺眼,周虎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等他睁开眼时,看到一个穿着白色长衫的男人,不知何时站在了婉娘和陈念身前。
那是沈砚,槐安宅的守护神。他身形挺拔,眉眼间带着一股凛然正气,手里握着一支蘸满朱砂的画笔,画笔尖上,金色的光芒闪烁不定,那光芒像是太阳的余晖,温暖而强大,稳稳笼罩着身后的婉娘和陈念。
陈念看着沈砚的背影,紧绷的肩膀微微放松了些。他知道,沈砚会护着他们,护着槐安宅。
“你的恶,是洗不掉的。”沈砚的声音很冷,像是寒冬的冰,没有半分温度,却直直地刺入周虎的心底。
周虎的脸色变了变。他能感觉到,沈砚身上的力量,是他周身黑气的克星。可他横行霸道惯了,哪里肯轻易认输?他狞笑着,周身的黑气瞬间暴涨,像是潮水般涌了出来,笼罩了半个槐安宅。无数冤魂的哭嚎声变得更加凄厉,像是无数把尖刀,刺向场中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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