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灰色归零(2/2)
提到小慧妈妈的念叨,阿林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砸在魔方上,晕开一小片湿痕。他低下头,用袖子胡乱擦了擦脸,又开始转动魔方,手指因为颤抖而有些不听使唤,好几次都没能准确地转动色块。“那天我要是不出去送快递就好了,” 他喃喃自语,声音里充满了自责,“她给我打电话,说身体不舒服,我以为只是老毛病,让她先去医院,等我送完那几个快递就过去。可等我赶到的时候,她已经…… 已经不行了。”
“这不怪你,阿林,谁也没想到会这样。” 小慧妈妈的姐姐拍着他的背,试图安慰他,“你天天那么辛苦,也是为了这个家啊。”
阿林没有说话,只是一个劲地转动魔方。走廊里的人来来往往,有人匆匆走过,有人在低声交谈,有人在哭泣,但这些都像是与他无关。他的世界里只剩下自己、手中的魔方,还有失去小慧妈妈的无尽悲痛。每一次将魔方还原,他都会停下来,盯着那整齐的颜色看几秒,仿佛在寻找什么,又像是在确认什么,但随即又会被巨大的悲伤吞噬,再次疯狂地打乱魔方。
这时,主治医生走了过来,脸上带着同情:“张先生,节哀顺变。阿姨的后事,您也要尽快安排一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随时找我们。”
阿林抬起头,看着医生,忽然抓住他的胳膊,眼神里充满了急切和不甘:“医生,真的没有办法了吗?再试试,再救救她,好不好?我有钱,我可以多交钱,只要能救她……”
医生叹了口气,轻轻摇了摇头:“我们已经尽力了,阿姨的病情太严重,送来的时候已经错过了最佳治疗时间。您别太激动,保重身体。” 说完,医生拍了拍他的手,转身离开了。
阿林松开手,无力地靠在长椅上,眼神再次变得空洞。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指甲缝,那诡异的紫色胶渍格外显眼。那是昨天送快递时,撕快递面单留下的印记 —— 那是小慧妈妈生前最后收到的一个包裹,是她给小慧买的毛衣,说天冷了,让孩子早点穿上。他还记得自己拿着包裹回家,笑着对小慧妈妈说 “你买的毛衣真好看,小慧肯定喜欢”,可现在,包裹还在客厅的桌子上,人却不在了。这些胶渍,成了他与小慧妈妈之间最后的联系,每一次看到,都像是在提醒他,那个爱他、疼他的人,再也回不来了。
他再次拿起魔方,手指飞快地转动起来。“咔嗒、咔嗒” 的声音在走廊里显得格外清晰。不知道过了多久,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走廊里的灯亮了起来,惨白的光线照在阿林的脸上,显得格外憔悴。他已经记不清自己是第几次还原魔方了,只知道每一次成功,都像是对他内心深处的一种折磨,提醒着他失去的东西再也无法回来。
小慧妈妈的姐姐坐在他身边,默默地陪着他,看着他一次次地转动、还原、打乱、再转动。直到深夜,走廊里的人渐渐少了,阿林才停下手中的动作。他看着手中还原的魔方,终于再也忍不住,抱着魔方,趴在长椅上,像个孩子一样失声痛哭起来。哭声压抑而绝望,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夹杂着魔方偶尔掉落的碰撞声,诉说着他失去挚爱的无尽悲伤。
“她还没看到小慧毕业,还没看到小慧结婚…… 她答应过我的,要一起看着小慧成家立业的……” 阿林的哭声断断续续,充满了遗憾和痛苦,“我还没来得及好好陪她,还没来得及带她去旅游,还没来得及说一句我爱她……”
小慧妈妈的姐姐轻轻拍着他的背,泪水也忍不住流了下来:“会的,妹子在天上看着呢,她会看到小慧好好的,也会看到你好好的。”
阿林哭了很久,直到眼泪流干,声音变得嘶哑。他抬起头,看着手中的魔方,指甲缝里的紫色胶渍在灯光下依旧显眼。他慢慢站起身,紧紧握着魔方,像是握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我要回家,” 他喃喃地说,“家里还有她买的包裹,我要给小慧寄过去。”
他踉踉跄跄地走出走廊,背影单薄而孤独。手中的魔方,还残留着他的泪水和体温,而那 47 次的转动,每一次都刻满了他对小慧妈妈的思念与不舍,成为了他生命中最痛苦也最深刻的记忆。
病房走廊的回忆像是一场漫长的雨,终于在阿林踉跄的背影里暂歇。镜头猛地拉回那间十平米的出租屋,陈默手中的录音笔还在忠实地记录着,笔身的红灯规律地闪烁着,像是在为刚才的悲伤打着节拍。阿林摩挲着魔方缺角的边缘,指腹反复蹭过那处灰白的塑料,仿佛还能触到医院长椅的冰凉。
突然,录音笔的红灯闪烁频率骤然加快,“滋滋” 的电流声混杂着微弱的杂音从扬声器里钻出来,那急促的闪烁节奏就像是医院里监测生命体征的仪器发出的警报,尖锐而刺耳。阿林的心头猛地一紧,他下意识地攥紧了魔方,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他盯着那支黑色的录音笔,不知道这异常的闪烁意味着什么 —— 也许是陈默不小心按到了什么按钮,也许是录音笔电量耗尽出现了故障,又或者,是它真的记录下了什么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藏在哽咽与沉默里的秘密。
陈默也注意到了录音笔的异常,他皱了皱眉,伸手想检查一下,却被阿林抢先一步。阿林犹豫了一下,指尖在停止键上方悬停了两秒,最终还是咬了咬牙按了下去。“咔哒” 一声轻响,录音笔的红灯瞬间停止了闪烁,像是被掐灭的火苗,周围的空气仿佛也随之凝固,陷入了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只有窗外的雨还在淅淅沥沥地敲打着玻璃,发出单调的 “嗒嗒” 声。
“怎么回事?是坏了吗?” 陈默轻声问道,伸手想去拿录音笔,却被阿林的眼神制止了。阿林的目光有些涣散,像是还没从刚才的回忆里完全抽离出来,又像是被这突然的寂静搅乱了心神。
就在这时,楼下突然传来一阵激烈的争吵声,夹杂着电动车急刹的 “吱呀” 声和东西摔在地上的脆响。一个粗哑的男声用浓重的河南方言吼着:“凭啥罚我款!这破路堵成这样,我能飞过去吗?一天跑十几个小时,挣的钱还不够你们罚的!” 那声音里满是愤怒和委屈,穿透雨幕,清晰地传到了出租屋里。
阿林听到这声音,肩膀几不可察地瑟缩了一下,他走到窗边,撩起窗帘的一角往下看。楼下的巷口,一个穿着黄色外卖服的骑手正站在一辆电动车旁,手里攥着手机,对着电话那头大声嚷嚷,雨水打湿了他的头发和衣服,紧紧贴在身上,显得格外狼狈。电动车的筐子里,几个外卖餐盒歪歪扭扭地放着,其中一个的封口已经被撞开,汤汁顺着盒缝往下滴。
“都是挣命的。” 阿林轻声叹了口气,放下窗帘,转身坐回木桌前,声音突然低了下去,像是怕被窗外的风雨听去,“我们快递点的王哥,上个月就是猝死在送件路上的。”
陈默的心头一震,他停下手中的笔,专注地看着阿林:“王哥?是和您一起送快递的同事吗?”
“嗯,比我大五岁,河南人,跟刚才那骑手是老乡。” 阿林的手指在魔方上漫无目的地滑动着,色块在他手中混乱地组合又分开,“他家里有个六岁的女儿,在老家跟着爷爷奶奶过,他天天盼着能多挣点钱,把女儿接到城里来上学。” 他顿了顿,喉结动了动,像是在吞咽什么苦涩的东西,“我们每次一起取件,都能看到他电动车筐里放着一个乐高盒子,里面是他女儿拼到一半的城堡,他说每次送件累了,看一眼那乐高,就觉得浑身又有劲了。”
“他女儿知道这件事吗?” 陈默的声音放得很轻,生怕惊扰了这份沉重的回忆。
阿林摇了摇头,眼神里充满了惋惜:“不知道。他出事那天,还跟我念叨,说这个月奖金要是能拿到,就给女儿买一套新的乐高积木。结果下午送最后一个件的时候,在小区楼下突然就倒了,送到医院的时候已经不行了。” 他拿起桌上的搪瓷杯,喝了一口凉透的茶水,却没能压下喉咙里的哽咽,“后来他老婆来收拾东西,看到那盒拼到一半的乐高,抱着哭了整整一下午,说女儿天天在家问爸爸什么时候回来,要和他一起拼完城堡。”
陈默低头看了看采访本,上面记录着阿林讲述医院往事的字迹,此刻在潮湿的空气里显得格外模糊。他抬头时,正好看到阳光从窗户的缝隙里斜射进来,魔方缺失的那个蓝色方块在桌面上投下一块菱形的阴影,那阴影不偏不倚,正好罩住了墙上用铅笔歪歪扭扭记录的每日派件量 ——“12 月 1 日:86 件”“12 月 2 日:93 件”“12 月 3 日:78 件”…… 那些数字密密麻麻地排着,像是一串沉重的锁链,捆着这个在城市里奔波的男人。
“你们送快递的,是不是经常会遇到这种情况?” 陈默问道,目光落在墙上的派件记录上,那些数字的边缘有些已经被潮气晕开,模糊不清。
阿林苦笑了一下,转动魔方的手停了下来:“怎么不会?干我们这行的,风里来雨里去,天天骑着电动车在马路上跑,危险先不说,身体也早就熬垮了。” 他伸出右手,展示着那根僵硬的大拇指,“你看我这手,还有李姐的腰,老张的腿,没一个是好的。但谁能停下来啊?上有老下有小,房租水电催着,不跑就没饭吃。”
“就没想过换个稍微轻松点的工作吗?” 陈默追问,他注意到阿林的目光总是不自觉地飘向墙角那个装着快递单的纸箱,里面的单据已经堆得半满,边缘有些发黄。
“换什么呢?” 阿林摊了摊手,语气里满是无奈,“我没什么文化,除了送快递,别的也不会干。再说了,轻松的工作工资低,根本不够养家。” 他指了指桌上的搪瓷杯,杯底的茶叶梗已经沉得笔直,“我年轻的时候在纺织厂当工人,那时候多风光啊,‘先进员工’的奖状贴了一墙。可后来厂子倒闭了,我就只能到处打零工,送快递已经是我能找到的、挣钱最多的活儿了。”
楼下的争吵声渐渐平息了,只剩下外卖骑手发动电动车的轰鸣声,渐渐远去。出租屋里又恢复了寂静,只有阿林手中魔方偶尔转动的 “咔嗒” 声,和窗外持续不断的雨声交织在一起。陈默看着墙上被魔方阴影罩住的派件记录,那些数字像是一个个沉甸甸的脚印,记录着阿林和无数像他一样的人,在城市的角落里奔波的日日夜夜。
“王哥的乐高,最后怎么处理了?” 陈默轻声问道,打破了这短暂的沉默。
阿林的眼神暗了暗,拿起魔方,将它放在桌面上,缺角的一面朝上,那菱形的阴影正好盖住了 “11 月 28 日:102 件” 的数字 —— 那是王哥猝死前一天的派件量。“他老婆带回去了,说要替他陪女儿拼完。” 阿林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那天收拾他的电动车,我们发现车筐里除了乐高,还有一张他女儿的照片,背面写着‘爸爸早点回家’。”
陈默拿起笔,想把这句话记下来,却发现笔尖再次被潮气堵住了。他往笔尖哈了口气,在纸上反复划了几下,终于写出了清晰的字迹。出租屋里的霉味似乎更浓了,混杂着阿林身上淡淡的烟草味和窗外的雨腥味,构成了一种独属于这个空间的、沉重而真实的气息。
阿林又开始转动魔方,这一次,他转得很慢,像是在思考着什么。魔方缺角的阴影在墙上慢慢移动,从派件记录移到了墙角的霉斑上,像是在为那些未曾说出口的辛苦和遗憾,盖上了一层无声的印章。
(陈默发现铁架床下塞着捆扎整齐的高中课本,最上面那本《立体几何》书脊开裂)
知道为什么缺的是蓝色块吗?阿林把魔方举到霉变的天花板下方,去年涨房租那天,我把它砸向那个二房东的宝马。他咧开嘴露出被烟熏黄的牙齿,但眼角的皱纹里蓄着水光。窗外飘来油炸臭豆腐的气味,混着隔壁婴儿的啼哭。
公共浴室传来水管爆裂的巨响时,阿林突然快速转动魔方。咔嗒咔嗒的声响中,他哑着嗓子说:小慧上次月考拿了双百,老师问理想,她说...魔方突然停住,六个面都是混乱的色块。她说要当快递公司老板,给爸爸买带电梯的房子。
(录音笔显示存储将满的提示灯开始急促闪烁)
巷子深处传来收废品的摇铃声,阿林妻子端着炒白菜进屋时,魔方正巧滚落到陈默脚边。记者同志别介意,女人用围裙擦着手上的油渍,这破玩意是他用第一个月工资买的。她弯腰时露出后腰上拔火罐的紫红印痕,像一组神秘的摩斯密码。
阿林突然抓过陈默的采访本,在空白处画了个三维坐标系。您说,他铅笔尖戳着Y轴顶端,要是当年我没替考被开除,现在是不是...啪地折断,楼外传来快递车倒车的电子提示音。
(暮色透过防盗网在地面投下监狱栅栏般的阴影)
出租屋里的寂静还没持续多久,“叮” 地一声清脆的提示音突然响起,打破了这份沉重。阿林下意识地摸向腰间的工裤口袋,掏出一部外壳已经磨损得掉漆的老年机 —— 屏幕很小,亮度却调得很高,在昏暗的屋子里格外显眼。屏幕上弹出一条短信,是快递点的班长发来的,写着 “明天凌晨五点,在老地方集合,定位已发”,末尾还加了个催促的感叹号。
阿林眯着眼睛,凑到屏幕前看了半天,才慢悠悠地按了 “确认” 键。他把老年机塞回口袋,手指又落回桌面上的魔方上,摩挲着那个缺失的蓝色棱角,粗糙的指腹蹭过塑料边缘的毛边,突然笑了起来。那笑容很淡,带着几分自嘲,又有些不易察觉的怅然:“说起来,去年我还送过一个大学教授的快递,包装盒上印着几个洋文,后来才知道叫什么黎曼猜想。”
陈默愣了一下,没想到阿林会突然提起这个,他停下手中的笔,好奇地问道:“您还知道黎曼猜想?”
“哪能知道啊,就是看着那几个字稀奇。” 阿林摆了摆手,笑得更坦然了些,“我送货到教授家门口的时候,忍不住多问了一句,说这个什么猜想要是被证明了,会怎么样啊?” 他一边说,一边用手指在桌面上比划着,像是在模仿包装盒上的公式,“那教授戴着个厚眼镜,文绉绉的,说要是证明了,能改变人类对宇宙的认知,还能推动什么科技进步,说的那些话我一句都没听懂。”
陈默看着阿林认真比划的样子,忽然注意到他锁骨处露出的一截工牌绳 —— 那绳子是廉价的尼龙材质,已经磨出了细细的毛边,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工牌被塞进了衬衫里,只露出一个透明的塑料角,隐约能看到里面贴着一张照片: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手里举着一个拼好的魔方,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那应该是您女儿吧?” 陈默指了指他的锁骨处,轻声问道。
阿林的动作顿了顿,下意识地把工牌往衬衫里塞了塞,脸上露出一丝温柔的笑容:“是小慧,那是她上初中的时候拍的,那时候她刚学会拼魔方,天天拿着在我面前炫耀。” 他的语气里满是骄傲,仿佛又看到了女儿当年的模样。
“教授说那会改变人类对宇宙的认知,” 阿林收起笑容,把魔方从桌面上拿起来,塞进了工裤口袋里,布料与塑料摩擦,发出 “沙沙” 的声响,像砂纸在打磨木头,粗糙而沉闷,“可我每天最现实的宇宙,哪有那么复杂。” 他伸手指了指厨房门口 —— 王桂英正端着一个冒着热气的铝制饭盒走出来,饭盒里装着炒青菜和一个煎蛋,“就是你王阿姨每天做的饭,是明天凌晨五点要去集合送的快递,是墙上那张快看不清字的奖状。”
陈默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墙上除了每日派件量的记录,还贴着一张泛黄的奖状,上面写着 “最佳揽收员” 五个字,落款处的日期已经被厚厚的油污覆盖,完全看不清了。那奖状的边角卷得很厉害,像是被反复折叠过很多次。
“这是前年得的,” 阿林注意到他的目光,解释道,“那年我揽收的快递最多,老板给发了五百块奖金,我拿着钱给小慧买了个新手机,她高兴了好几天。” 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满足,仿佛那五百块奖金带来的快乐,比任何荣誉都珍贵。
王桂英把饭盒放在陈默面前,笑着说:“快吃吧,菜都快凉了。阿林就是这样,得了点小奖就到处炫耀,其实那阵子他天天早出晚归,晒得跟黑炭似的,我看着都心疼。” 她说着,用围裙擦了擦手,坐在阿林身边,拿起桌上的搪瓷杯,给阿林倒了杯热水。
就在这时,窗外的雨突然变大了,豆大的雨点 “噼里啪啦” 地砸在铁皮屋顶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仿佛要把屋顶砸穿。屋子里的光线骤然暗了下来,陈默放在桌上的录音笔突然发出 “滴” 的一声提示音,屏幕闪了几下,就自动关机了 —— 大概是没电了。
阿林皱了皱眉,抬头看了看屋顶,又看了看正在渗水的窗户 —— 窗台上已经积了一小滩水,顺着墙壁往下流,在墙上洇出一道深色的痕迹。他从口袋里掏出魔方,放在了渗水的窗台上,魔方的六个色块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模糊。
突然,一道闪电划破夜空,瞬间照亮了整个屋子。在闪电的光芒中,魔方的六个色块短暂地呈现出完美的色彩平衡,红、黄、蓝、绿、白、橙,每一种颜色都那么鲜艳,仿佛凝聚了所有的光芒。但仅仅一秒钟后,闪电消失,屋子里又陷入了黑暗,那个缺失的蓝色棱角像是一个黑洞,吞没了所有的光芒,只剩下无边的沉寂。
“这鬼天气,明天送快递又要遭罪了。” 王桂英叹了口气,伸手把窗台上的魔方拿起来,擦了擦上面的水珠,“别放在这儿了,淋坏了就不好了。”
阿林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窗外的暴雨。闪电一次又一次地划破夜空,照亮他布满皱纹的脸,也照亮了他眼中那复杂的情绪 —— 有对生活的无奈,有对女儿的思念,也有对未来的迷茫。但更多的,是一种在风雨中坚守的坚韧,像那铁皮屋顶一样,虽然破旧,却始终屹立不倒。
陈默看着黑暗中的阿林,又看了看自己手中的采访本,忽然觉得,那些关于黎曼猜想的宏大叙事,在阿林这平凡而真实的生活面前,似乎变得遥远而不真切。而眼前这个握着魔方、为了生活奔波的男人,他的宇宙虽然渺小,却充满了温度与力量,比任何猜想都更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