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绿色通道（2/2）
远处的天空，依旧是铅灰色的云层，但陈默的心里却仿佛有了一丝光亮。他知道，只要坚持下去，等到雨停的时候，阳光就会重新照耀大地，而他也能带着满身的疲惫，回到那个充满温暖的家，迎接新的一天。
“喂，老陈？” 耳机里突然传来同事王磊的声音，带着刚送完单的疲惫，还夹杂着风声的呼啸，“你那边雨大吗？我刚送完最后一单，在路边避雨呢，准备等雨小点儿就回去了。”
陈默握着车把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电动车依旧在朝着少年宫的方向缓慢行驶，车轮碾过积水的 “哗啦” 声透过耳机传到王磊那边。他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些，可风雨的嘶吼还是让话语变得断断续续：“大得很... 雨丝跟鞭子似的，砸在头盔上疼得慌。我这边还有一单... 送完就撤，跟你一样，等雨小了再回家。”
“那你可得小心点！” 王磊的声音瞬间提高了几分，带着明显的担忧，“我刚才听调度员说，城东那边已经淹了，有个骑手的电动车都被泡坏了，现在还在路边等着拖车呢。对了，你这单送的方向，路过少年宫那边没？那地方现在可邪门了，最近骑手群里都在说这事。”
陈默的心脏猛地一沉，下意识地抬头看向不远处那座阴森的建筑。少年宫的轮廓在雨幕中愈发模糊，只有那妖异的绿光还在闪烁，像是一双蛰伏的眼睛，正死死盯着他这个 “猎物”。围栏里的野草被狂风卷得疯狂摆动，枝叶摩擦的 “沙沙” 声顺着风声钻进耳机，与王磊的声音交织在一起，让他莫名感到一阵寒意。“正经过呢... 刚拐过弯就看着了，怎么了？那地方不就是个废弃多年的老建筑吗，能有什么邪门的？” 他强装镇定地反问，手指却不自觉地攥紧了车把，指节泛白。
“你是不知道！” 王磊的声音突然压低了几分，像是怕被什么人听到，语气里带着几分神秘，又藏着一丝恐惧，“上周三晚上，老李不是值夜班送单吗？他说半夜两点多经过少年宫的时候，明明看见里面亮着灯，还隐约有黑影在窗户后面晃动，像是有人在里面走动。他当时还觉得奇怪，那地方都废弃这么久了，怎么会有人？结果第二天他特意去物业查监控，你猜怎么着？”
陈默的呼吸渐渐变得急促，电动车已经离少年宫越来越近，腐朽的木门在风中 “吱呀” 作响，像是在催促他快点靠近。“怎么着？” 他的声音不自觉地跟着压低，耳朵紧紧贴着耳机，生怕错过王磊接下来的话。
“监控里啥也没有！” 王磊的声音带着一丝后怕，“物业的人说，少年宫那片区域的监控早就坏了，一直没修，可老李明明说自己看到了灯光和人影。后来群里就传开了，有人说那地方现在根本不是废弃了，是被什么公司租下来了，搞的是 AI 算法培训基地，专门针对咱们骑手的。还说那里面的人神神叨叨的，半夜不睡觉，就盯着骑手的配送轨迹看，谁效率低了，就会被‘盯上’。”
“扯淡吧！” 陈默嗤笑一声，试图用不屑掩盖内心的慌乱，可声音里的颤抖却出卖了他，“这种鬼天气，谁会没事在那种废弃建筑里搞培训？再说了，咱们骑手的效率不就是看送单量和准时率吗，用得着这么神神叨叨的？肯定是老李那天熬夜送单，眼花看错了。”
话虽这么说，可他的脑海里却不由自主地想起刚才手机屏幕上那个诡异的魔方图案，想起那行 “正在重新计算您的人生轨迹” 的小字。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让他几乎喘不过气。电动车已经驶到了少年宫的门口，那股腐朽的霉味顺着风飘过来，钻进他的鼻腔，让他忍不住皱紧了眉头。
“我也觉得是扯淡，可架不住群里传得邪乎啊。” 王磊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无奈，“不过不管是真是假，你还是离那地方远点好。送完单赶紧回家，别在那附近多待。你家丫头还等着跟你视频呢，对吧？”
提到女儿，陈默的心里泛起一丝柔软，可这份柔软很快就被越来越浓的恐惧吞噬。他看着少年宫敞开的大门，像是一个巨大的黑洞，正等着他主动跳进去。“知道了... 我送完这单就赶紧走，不瞎逛。” 他敷衍地应着，手指已经摸到了耳机的通话键，“不说了啊，我快到取餐点了，先挂了。”
“行，那你注意安全，有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王磊的声音还在耳机里回荡，陈默却已经匆匆按下了挂断键。
耳机里恢复了寂静，只剩下风雨的嘶吼和车轮碾过积水的声音。陈默的目光再次落在少年宫的大门上，那妖异的绿光似乎更亮了，隐约能看到门内漆黑的空间里，有什么东西在晃动。他深吸一口气，试图控制住颤抖的身体，可电动车却像是被设定好了程序一般，缓缓朝着大门驶去，一步一步，走向那个未知的、充满恐惧的未来。
他的话突然卡在喉咙里。斑驳的铁门上，一块崭新的金属招牌在雨夜中泛着诡异的绿光，算法培训基地几个大字在黑暗中格外醒目。LEd灯带在雨水中滋滋作响，像是某种数字时代的符咒，将整个建筑笼罩在量子计算机般冰冷的荧光里。
喂？老陈？怎么不说话了？耳机里王磊的声音变得焦急。
没...没事。陈默咽了口唾沫，就是这招牌挺瘆人的。
赶紧送完回来吧，别在那逗留。对了，你那个魔方还带着吗？
陈默下意识摸了摸口袋里的三阶魔方——这个从大学时代就随身携带的解压玩具，塑料棱角已被摩挲得圆润发亮。带着呢，怎么了？
听说那玩意能辟邪，你信吗？王磊半开玩笑地说。
车身突然碾过一处凹陷的窨井盖，剧烈的颠簸让魔方从陈默指缝中滑落，在积水中划出一道抛物线轨迹。弹跳的魔方惊起水洼里破碎的霓虹倒影，最终静止时，那面翠绿色的方块恰好朝上，如同被精确计算过的概率事件。
招牌的绿光经过雨水浸泡的彩色塑料折射，在沥青路面上投下扭曲的光斑，恰好与陈默头盔侧面那张已经褪色的滴滴打车反光贴纸重叠——那还是三年前平台补贴大战时发放的装备。两种不同时代的科技造物在此刻形成荒诞的镜像。
见鬼了...陈默喃喃自语，弯腰去捡魔方。就在这时，少年宫的大门突然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缓缓打开了一条缝。
雨水顺着陈默的脊背流下，不知是雨水还是冷汗。他僵在原地，看见门缝里透出一线诡异的蓝光。
老陈？老陈！你那边怎么了？耳机里王磊的声音变得急促。
门...门开了...陈默的声音发颤。
什么门？喂？你信号不好，听不清！
陈默的视线无法从那条门缝移开。隐约间，他似乎看见里面有人影晃动，还有机器运转的嗡嗡声。突然，一个冰冷的电子女声从门内传来：
骑手编号A-7428，您的订单已超时3分钟，请立即完成配送。
陈默浑身一颤，这声音分明是外卖平台的智能语音，却从这座废弃建筑里传出。他低头看了眼手机，订单倒计时正在飞速跳动。
不...这不可能...他后退几步，魔方从手中再次滑落。
就在这时，门缝中伸出一只机械臂，精准地接住了下落的魔方。机械手指灵活地转动几下，魔方发出咔哒咔哒的声响，转眼间六个面都恢复了整齐的颜色。
“认知测试通过。” 冰冷的电子女声毫无预兆地在耳机里响起，没有一丝起伏的机械音像一把钝刀，划破了雨夜的寂静，“欢迎来到算法培训基地，骑手陈默。您的配送效率在过去三个月下降了 12.7%，需要进行系统优化。”
陈默的身体猛地一僵，握着车把的手瞬间收紧，指节因用力而泛出青白。他刚想摘下耳机查看，电动车却突然像被注入了生命般，不受控制地向前启动。车把剧烈地晃动了一下，他下意识地压低重心，才勉强没有摔下去。“怎么回事？！” 他嘶吼着，双手拼命对抗着车把的牵引力，可电动车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操控着，径直朝着废弃少年宫敞开的大门驶去，车轮碾过路面的积水，溅起的水花像是在嘲笑他的无力。
慌乱中，他腾出一只手去掏口袋里的手机，指尖刚触到防水袋的边缘，就感觉到手机在疯狂震动。他颤抖着拉开拉链，屏幕亮起的瞬间，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 —— 手机里所有的 App 图标都消失了，只剩下一个不断旋转的魔方图案，彩色的方块在黑色背景下机械地转动，发出虚拟的 “咔嗒” 声。图案下方，一行白色的小字缓缓跳动：“正在重新计算您的人生轨迹...”
“不！这不可能！” 陈默猛地将手机摔在车把上，屏幕瞬间裂开一道蛛网般的纹路，但那个诡异的魔方图案依旧在旋转，仿佛要将他的意识一同卷入其中。他想起前几天听其他骑手说过的传闻，有人在深夜送单时突然失联，最后只留下一辆停在路边的电动车，当时他以为只是谣言，可现在，这恐怖的场景正真实地发生在自己身上。
雨越下越大，豆大的雨点砸在头盔面罩上，发出 “噼啪” 的声响，像是无数只手在敲打，让他几乎喘不过气。废弃少年宫的招牌不知何时亮起了妖异的绿光，原本斑驳的红色五角星被绿光笼罩，变成了令人心悸的暗绿色，在雨幕中闪烁不定，像是一双窥视着猎物的眼睛。围栏里的野草在狂风中摇摆得更加剧烈，枝叶摩擦的 “沙沙” 声，此刻听来像是无数人在低声呢喃，又像是某种邪恶的咒语，缠绕着他的神经。
远处突然传来隐约的警笛声，尖锐的声音在雨夜里传播开来，却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屏障，显得模糊而遥远。陈默的心脏猛地一跳，他用力朝着警笛声的方向挥手，嘶哑地呼喊：“救命！这里有人！救命啊！” 可警笛声不仅没有靠近，反而渐渐变弱，最后彻底消失在雨声中。他颓然地放下手，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 —— 他知道，那声音永远不会到达这里，在这个被算法操控的空间里，所有的求救都是徒劳。
电动车已经驶到了少年宫的门口，腐朽的木门在风中 “吱呀” 作响，像是在欢迎他的到来。陈默的脑海里闪过妻子担忧的脸庞，闪过女儿熟睡时甜甜的笑容，一股强烈的求生欲让他再次反抗。他试图跳下车，可双脚却像是被粘在了踏板上，动弹不得。绝望中，他想起了同在一个配送站的兄弟王磊，那个总是在他遇到困难时伸出援手的男人。
他颤抖着摸向耳边的耳机，手指因为恐惧而不停哆嗦，好几次都没碰到通话键。终于，他拨通了王磊的电话，电话接通的瞬间，他的声音忍不住哽咽：“王磊... 是我，陈默。”
“默哥？这么晚了怎么还打电话？你不是说送完这单就收工了吗？” 王磊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迷糊，透过耳机传来，让陈默的心里泛起一丝温暖，却又更加绝望。
“我... 我可能... 明天没法去上班了。” 陈默的声音断断续续，每说一个字，都像是要耗尽全身的力气，“如果我明天没来上班，记得帮我取消所有订单... 还有，帮我照顾一下我老婆孩子，告诉她们... 告诉她们我对不起她们...”
电话那头的王磊瞬间清醒过来，声音变得急促：“默哥！你怎么了？你在哪？出什么事了？”
陈默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可电动车已经驶进了少年宫的大门。冰冷的风从四面八方涌来，带着一股腐朽的霉味，让他忍不住咳嗽起来。他最后看了一眼门外的世界，昏黄的路灯、空旷的街道、还有那无尽的雨幕，那是他生活了几十年的世界，是他用汗水守护的家园，可现在，他就要永远离开这里了。
“再见了，兄弟。” 陈默的声音轻得像一缕烟，随着雨声消散在空气中。
话音未落，少年宫厚重的木门在他身后缓缓关闭，“吱呀” 的声响像是某种仪式的终结。木门关闭的瞬间，门外的雨声、风声、甚至时间的流逝，都仿佛被隔绝在外。陈默的眼前一片漆黑，只有手机屏幕上那个旋转的魔方图案还在亮着，彩色的方块依旧在机械地转动，仿佛要将他的人生，彻底重新编写。
电动车最终停在了少年宫大厅的中央，这里早已荒废不堪，地面上积满了灰尘和雨水，残破的桌椅倒在一旁，墙上还残留着当年的宣传画，只是画面已经模糊不清。陈默感觉自己的身体渐渐失去了知觉，双手从车把上滑落，他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在空旷的大厅里回荡，越来越慢，越来越弱。
那个旋转的魔方图案终于停止了转动，屏幕上弹出一行新的文字：“人生轨迹计算完成，系统优化开始。”
陈默的意识渐渐模糊，他仿佛看到了女儿拿着画笔画出的全家福，看到了妻子为他端来的姜茶，看到了自己骑着电动车在阳光下送单的场景。那些温暖的回忆像碎片一样在脑海里闪过，最后，都被那个冰冷的魔方图案吞噬。
在这个被算法重新定义的雨夜里，陈默驶向了一个连他自己都无法预知的未来，而门外的世界，依旧在暴雨中沉睡，没有人知道，这里曾发生过怎样恐怖的故事。只有那妖异的绿光，还在雨幕中闪烁，等待着下一个 “需要优化” 的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