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黑色算法（1/2）
暴雨像疯了一样，倾盆而下，密集的雨丝砸在地面上，溅起半尺高的水花，瞬间就将城市的街道变成了一片浑浊的水泽。阿林戴着的蓝色外卖头盔上，印着的平台 logo 被雨水冲刷得有些模糊，原本鲜亮的颜色在阴沉的天色下显得格外黯淡。他蜷缩在便利店窄窄的屋檐下，身体尽量往里面靠，试图躲避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可即便如此，冰冷的雨水还是顺着屋檐的边缘滴落下来，打湿了他外卖服的肩膀，冰凉的触感透过布料渗进皮肤，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阿林的手指有些僵硬，却依旧不停地在手机屏幕上滑动，反复刷新着外卖平台的页面。屏幕的光映在他脸上，能清晰地看到他眉头紧锁，眼神里满是焦虑与急切。手机壳已经被雨水打湿，边缘有些变形，屏幕上还沾着几滴未干的水珠，每一次滑动，都需要用指腹用力擦去水珠，才能准确地触碰到图标。他的呼吸有些急促，胸口微微起伏着，耳边只有哗哗的雨声，还有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每一次刷新页面，都像是在等待一场未知的审判。
“叮 ——”
突然，系统提示音在嘈杂的雨声中格外刺耳，像一根细针，狠狠扎进阿林的耳朵里。他的身体猛地一僵，手指下意识地停住了滑动的动作，目光死死地盯着手机屏幕。只见屏幕中央，那个熟悉的青铜色骑士图标旁，跳出了一条新的消息，红色的字体格外醒目，像一道伤疤，刻在他的心上：「评级更新：配送准时率下降 12%，路线优化评分低于同城 87% 骑手」。
“开什么玩笑！” 阿林猛地抬起头，眼神里满是愤怒与不甘，他忍不住一拳砸在旁边的自动售货机上。“砰” 的一声闷响，在雨声中依旧清晰可闻，售货机微微震动了一下，里面的饮料瓶相互碰撞，发出哗啦啦的声响。他的拳头因为用力而泛红，指关节处传来一阵刺痛，但他却丝毫感觉不到，满心都是被系统误解的委屈与愤怒。
这突如其来的动静，惊动了正在便利店内整理货架的店员小李。小李是个二十出头的姑娘，扎着一个清爽的马尾辫，额前的碎发用一个小小的发卡别在耳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她穿着便利店的橙色店员服，袖子挽到小臂，露出纤细的手腕，正踮着脚，将货架顶层的零食往下挪，以便顾客拿取。听到外面的声响，她停下手中的动作，疑惑地从玻璃门后探出头来，目光落在阿林身上，语气里带着几分关切：“林叔，又是系统乱判？上回王婶家电梯故障让你爬了 28 层，最后不还是算你超时了吗？”
阿林听到小李的声音，紧绷的身体稍稍放松了一些，他苦笑着晃了晃手中的手机，屏幕上的差评提示还醒目地停留在那里。“现在这智能系统比物业还死板。” 他的声音里满是无奈，带着几分疲惫，“暴雨天轮子打滑的几秒钟，摄像头就判定我‘危险驾驶’。你说这叫什么事儿啊？我骑着车在雨里小心翼翼的，生怕出一点差错，结果就因为轮子稍微滑了一下，就扣了我的评分。”
他伸出手指，指着手机屏幕角落那个不断跳动的数字，语气里满是嘲讽：“看见没？实时计算我的‘人效比’，跟玩游戏似的。每送一单，都要被系统算计着时间，稍微慢一点，评分就往下掉。这哪是在工作啊，简直就是在被系统牵着鼻子走，一点人情味儿都没有。”
小李听着阿林的抱怨，脸上露出同情的神色。她推开玻璃门，走到屋檐下，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巾，递给阿林：“林叔，你先擦擦脸吧，看你这浑身都湿透了。” 她看了一眼阿林湿透的外卖服，又补充道，“要不你先进来避避雨？这雨一时半会儿也停不了，外面太凉了，小心感冒。”
阿林接过纸巾，胡乱地擦了擦脸上的雨水，感激地看了小李一眼：“不了，我还得等单子呢。要是进去了，手机响了没听见，又该超时了。” 他顿了顿，叹了口气，“现在评分已经这么低了，再超时几单，这个月的绩效奖金恐怕就泡汤了。家里还有老婆孩子要养，我可不能出一点差错。”
小李闻言，沉默了片刻，她知道阿林的不容易。阿林今年快四十岁了，之前在一家工厂上班，后来工厂效益不好倒闭了，他才转行做了外卖骑手。家里有一个上初中的儿子，还有一个常年生病的母亲，全家的重担都压在他一个人身上。为了多赚点钱，阿林每天都要跑十几个小时的单子，不管是刮风还是下雨，从不间断。
“那我给你倒杯热水吧，暖暖身子。” 小李说完，转身回到便利店里。不一会儿，她端着一杯冒着热气的白开水走了出来，递到阿林手中。“小心烫。”
阿林双手接过水杯，温热的触感从指尖传来，渐渐蔓延到全身，驱散了些许寒意。他抿了一口热水，感觉喉咙里暖暖的，舒服了不少。“谢谢你啊，小李。每次遇到麻烦，都能麻烦你。”
“嗨，客气什么呀。” 小李笑了笑，露出两颗小小的虎牙，“你经常来我们店里买水买吃的，也算老顾客了。而且，你们骑手也不容易，这么大的雨还要在外奔波，系统还这么不近人情。” 她看了一眼外面的暴雨，又说道，“我刚才看天气预报，说这雨要下到晚上呢。你一会儿送单的时候，可得小心点，安全第一，别光顾着赶时间。”
阿林点了点头，心里涌起一股暖流。在这个被冰冷系统支配的工作里，能得到这样一句简单的关心，对他来说，已经是莫大的安慰了。他看着手中的水杯，又看了看小李真诚的眼神，忍不住说道：“还是你们年轻人好，心肠热。不像那些冷冰冰的系统，只知道看数据，根本不管我们骑手的实际情况。”
就在这时，阿林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屏幕上跳出一个新的订单提示。他连忙放下水杯，快速点开订单信息。订单地址在附近的一个老旧小区，距离不算太远，但那个小区没有电梯，而且小区里的路因为下雨变得泥泞不堪，不好走。
“又有单子了？” 小李问道。
“嗯，去幸福小区送一份麻辣烫。” 阿林一边说着，一边快速整理了一下头盔，准备出发。“那个小区没电梯，还得爬楼梯，希望别超时。”
小李看着阿林准备冒雨出发的样子，有些担心：“这么大的雨，路又不好走，你慢点骑，别着急。实在不行，跟顾客解释一下，他们应该能理解的。”
“唉，希望吧。” 阿林苦笑了一声，“现在的顾客，有的能理解，有的根本不听解释，只要超时了就给差评。差评多了，平台又要扣钱，真是难啊。” 他顿了顿，又说道，“行了，我先走了，谢谢你的热水，小李。”
说完，阿林戴上头盔，拉了拉外卖服的拉链，深吸一口气，猛地冲进了暴雨中。他的身影很快就被密集的雨丝淹没，只留下一个模糊的蓝色背影，在浑浊的水泽中艰难地骑行着。
小李站在屋檐下，看着阿林远去的背影，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她回到便利店里，继续整理货架，可心里却一直惦记着阿林。她想起刚才阿林手机屏幕上那个不断跳动的 “人效比” 数字，又想起阿林疲惫却依旧坚持的眼神，忍不住叹了口气。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暴雨依旧没有停歇的迹象。小李正在收银台整理账单，突然听到玻璃门被推开的声音，抬头一看，只见阿林浑身湿透地站在门口，头发贴在额头上，脸上还挂着水珠，手里提着一个用塑料袋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外卖袋。
“林叔，你回来了？送完了？” 小李连忙起身问道。
阿林点了点头，走进店里，将外卖袋放在收银台上，然后脱下雨盔，甩了甩上面的雨水。“送完了，还好没超时。就是那个小区的路太难走了，车骑不进去，我只能推着车在泥水里走，鞋子都湿透了。” 他说着，弯腰看了看自己的鞋子，黑色的运动鞋已经被泥水浸透，鞋底还沾着不少泥巴。
小李看着阿林狼狈的样子，心里更不是滋味了。她从货架上拿了一包纸巾和一双一次性拖鞋，递给阿林：“林叔，你先擦擦，再换上拖鞋吧，别着凉了。你的鞋子太湿了，我帮你拿到后面晾一晾，等雨停了再穿。”
“这怎么好意思呢，又麻烦你。” 阿林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没事，举手之劳。” 小李笑着说，“你先坐着歇会儿，我再给你倒杯热水。”
阿林接过纸巾和拖鞋，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慢慢擦拭着脸上和身上的雨水。他看着窗外依旧下个不停的暴雨，眼神里满是疲惫。刚才送完订单，他本来想直接接下一单的，可实在是太累了，而且浑身湿透，实在是受不了，就想着回便利店歇一会儿，顺便把湿透的鞋子晾一晾。
不一会儿，小李端着一杯热水走了过来，放在阿林面前的桌子上。“林叔，你歇会儿吧，别急着接下一单了。这么大的雨，身体要紧。”
阿林端起水杯，喝了一口热水，感觉身体舒服了不少。他看着小李，忍不住问道：“小李，你这么好的姑娘，怎么会在这里当店员啊？我看你平时还会看书学习，应该是个有文化的人。”
小李在阿林对面的位置坐下，笑了笑说道：“我还在上大学呢，这是我兼职的地方。平时没课的时候就来这里打工，赚点零花钱，也能积累点社会经验。” 她顿了顿，又说道，“我学的是计算机专业，本来想着以后能进大公司做程序员，可现在看到你们被系统这么折腾，我都有点犹豫了。要是以后我也设计出这样冷冰冰的系统，那不是也在为难别人吗？”
阿林闻言，愣了一下，然后笑着说道：“小姑娘，你有这份心就很好了。其实，系统本身没有错，错的是设计系统的人，没有考虑到实际情况。如果以后你真的当了程序员，设计系统的时候，多为我们这些普通人考虑考虑，那就比现在这些系统好多了。”
小李点了点头，认真地说道：“嗯，我会的。我觉得不管是什么系统，都应该有人情味，不能只看数据，不顾及人的感受。就像你们骑手，每天这么辛苦，系统应该根据天气、路况这些实际情况，调整配送时间，而不是不管不顾地扣你们的评分。”
阿林看着小李认真的样子，心里很是欣慰。他想起自己的儿子，和小李差不多大，也在上学，希望儿子以后也能像小李一样，有一颗善良、正直的心。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阿林的手机再次响了起来，是平台发来的消息，提醒他还有订单没有配送。他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快到配送截止时间了，连忙起身说道：“小李，我得走了，还有订单要送。谢谢你今天照顾我。”
“那你路上小心点，注意安全。” 小李也跟着起身，叮嘱道，“要是遇到什么麻烦，记得来店里避避雨。”
“好，谢谢你，小李。” 阿林说完，戴上头盔，拿起放在旁边的外卖袋，再次冲进了暴雨中。这一次，他的眼神里少了几分焦虑，多了几分坚定。虽然系统依旧冰冷，暴雨依旧肆虐，但他知道，在这个城市里，还有人关心着他，这份小小的暖意，就像黑暗中的一束光，支撑着他继续前行。
小李站在玻璃门后，看着阿林的身影消失在雨幕中，心里暗暗下定决心，以后一定要努力学习，设计出更人性化的系统，让像阿林一样的外卖骑手，能够少一些委屈，多一些温暖。她回到收银台，继续整理账单，可心里却一直惦记着阿林，希望他能平安送完每一份订单，希望这场暴雨能早点停下来。
暴雨依旧下着，冲刷着城市的每一个角落。但在这个小小的便利店里，却有着一份不期而遇的暖意，这份暖意，像一束光，照亮了阿林前行的路，也照亮了小李心中的梦想。或许，在这个被系统支配的时代，正是这些平凡人之间的相互关心与理解，才让这个冰冷的世界多了几分温度，多了几分希望。
阿林骑着电动车，在暴雨中艰难地前行。雨水模糊了他的视线，他只能眯着眼睛，小心翼翼地避开路上的积水和坑洼。每一次刹车，都要格外小心，生怕车轮打滑。他的心里，依旧惦记着系统的评分，惦记着家里的老婆孩子，但他也想起了小李的关心，想起了那杯温热的白开水，这些都给了他继续坚持下去的勇气。
他知道，生活虽然艰难，但只要不放弃，只要心中还有希望，就一定能挺过去。就像这场暴雨，虽然猛烈，但总有停的时候。到那时，阳光会重新照耀大地，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阿林骑着车，穿过一条又一条街道，雨水打在他的身上，冰冷刺骨，但他的心里，却燃烧着一团小小的火焰，这团火焰，是对生活的热爱，是对家庭的责任，也是对未来的希望。他相信，只要自己努力，就一定能让家人过上更好的生活，就一定能在这个城市里，找到属于自己的一片天地。
大约过了一个小时，阿林终于送完了所有的订单。此时，暴雨已经小了一些，天空中甚至透出了一丝微弱的阳光。他骑着电动车，慢慢往家的方向走，虽然浑身依旧湿透，身体也疲惫不堪，但他的心情却轻松了不少。他看着手机屏幕上，虽然评分依旧不高，但至少没有再出现新的差评，心里稍微安定了一些。
他想起了小李，想起了便利店的那份暖意，决定明天再去便利店的时候，给小李带一瓶她喜欢喝的饮料，算是感谢她今天的照顾。他觉得，在这个冰冷的系统时代，人与人之间的这份温暖，才是最珍贵的东西。
阿林骑着车，继续在渐渐放晴的街道上前行。阳光透过云层，洒在地面上，形成一道道金色的光斑。雨水冲刷过的街道，显得格外干净，空气也格外清新。他深吸一口气，感受着这份难得的轻松与惬意，心里暗暗发誓，以后不管遇到多大的困难，都要坚持下去，因为他知道，在这个城市里，还有人关心着他，还有希望在等待着他。
而在便利店里面，小李正在整理着货架，她看着窗外渐渐放晴的天空，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她相信，阿林一定已经安全送完了订单，也相信，未来一定会越来越好。她拿起放在收银台上的书本，开始认真地学习起来，为了自己的梦想，也为了那些像阿林一样，在平凡生活中努力奋斗的人们。
这个暴雨过后的下午，阳光正好，微风不燥。在这个小小的城市里，平凡的人们依旧在为了生活而努力奋斗着，他们或许会遇到困难，或许会感到委屈，但他们心中的那份坚持与希望，还有人与人之间的那份温暖与理解，却像一束束光，照亮了整个城市，也照亮了每个人的心房。
二十公里外的科技园区 b 栋 7 层，恒温实验室里弥漫着浓缩咖啡的焦苦味。这种苦味不是速溶咖啡那种单薄的涩，而是带着烘焙过的咖啡豆特有的醇厚焦香，混杂着服务器散热风扇持续不断的 “嗡嗡” 声，在密闭的空间里交织成一种属于科技工作者的独特气息。实验室的温度精准控制在 22c，空气里还带着一丝空调出风口的微凉，与窗外暴雨肆虐的闷热形成鲜明对比。
张睿坐在特制的人体工学椅上，双眼紧盯着面前的三块曲面屏。屏幕发出的冷光映在他的虹膜上，将他眼底的红血丝衬得格外清晰 —— 为了优化骑手配送的算法模型，他已经连续工作了三十多个小时。左侧的监控面板突然闪烁起刺眼的红色警告，像一颗突然亮起的警示灯，在满屏的代码与数据中格外醒目。红色的警告框不断跳动，上面的文字清晰地显示着：「配送超时预警：编号 A7892、A3456、b1289 骑手触发风控阈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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