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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柠檬水的折射率(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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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了,阿林,你还记得我们以前说过要实现‘柠檬水自由’吗?”室友突然说道。

阿林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记得,怎么不记得。”

“明天我有空,我们一起去喝柠檬水吧,我请客,实现我们当年的约定。”室友笑着说道。

“好啊。”阿林点了点头,心里的隔阂似乎在这一刻消失了。

和室友告别后,阿林回到出租屋。她躺在床上,手里握着那杯已经喝空的柠檬水杯子,杯壁上的标签已经有些脱落。她想起三年前那个夏天,她和室友分喝一杯柠檬水的场景,想起室友说的那些关于未来的憧憬,嘴角不禁露出了一丝笑容。

虽然这三年来,她经历了很多困难和挫折,承受了很多压力和痛苦,但她从来没有放弃过。她知道,生活就像这杯柠檬水,虽然有些酸涩,但只要细细品味,总能尝到一丝甜味。

第二天早上,阿林没有去工地,她向工头请了一天假。她先去医院看了父亲,给父亲带了早餐,陪父亲聊了一会儿天。然后,她回到出租屋,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化了个淡淡的妆。

中午,她和室友在约定的那家蜜雪冰城见面。室友已经到了,点了两杯柠檬水,放在桌子上。

“你看,现在柠檬水都降价了,只要六块五一杯,我们终于实现‘柠檬水自由’了。”室友笑着说道,将一杯柠檬水推到阿林面前。

阿林拿起柠檬水,拧开瓶盖,喝了一口。酸涩的液体滑过喉咙,带着一丝甜味,和三年前的味道一模一样。她看着室友,笑了:“是啊,我们终于实现了。”

阳光透过玻璃窗照进来,洒在桌子上,将柠檬水的杯子映得闪闪发光。阿林知道,虽然过去的日子有些艰难,但未来的路还很长。她相信,只要她坚持下去,父亲一定会康复,她也一定会迎来属于自己的光明未来。

喝完柠檬水,室友要去赶火车了。临走前,室友拉着阿林的手:“阿林,如果你想回大城市发展,随时告诉我,我可以帮你找工作。”

阿林点了点头:“谢谢你。等我爸康复了,我会考虑的。”

送走室友后,阿林独自一人走在大街上。阳光温暖地照在她的身上,让她感到无比惬意。她想起冰柜里那杯柠檬水,想起那枚从八块钱变成六块五毛钱的标签,想起那滴滑落的冷凝水珠。她知道,那不仅是时间的刻度,更是她成长的见证。

她拿出手机,给工头发了一条消息,说她想换个轻松一点的工作,比如在工地的项目部做文员。虽然工资会低一些,但她可以有更多的时间陪伴父亲,也可以利用业余时间学习,为将来回到大城市做准备。

没过多久,工头回复了消息,说项目部正好缺一个文员,让她明天去面试。阿林看到消息,激动得差点跳起来。她知道,这是一个新的开始,一个充满希望的开始。

她快步向医院走去,她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父亲。她相信,只要她们父女俩一起努力,就没有克服不了的困难。她抬头望向天空,天空湛蓝,阳光明媚,像极了室友最喜欢的向日葵,充满了希望。

走到医院门口,她又看到了那家便利店。她停下脚步,向里面望去。冰柜的玻璃门紧闭着,里面的柠檬水整齐地摆放着,黄色的促销标签依旧醒目。她想起那滴滑落的冷凝水珠,想起那三年来的点点滴滴。她知道,那些艰难的日子已经过去了,未来的路,她会一步一个脚印,坚定地走下去。

她深吸一口气,推开医院的大门,快步向病房走去。她的脸上洋溢着笑容,眼神里充满了自信和希望。她知道,属于她的美好未来,正在不远处向她招手。

“嗒。”

一声轻响。微型的水花在传感器表面迸溅成六瓣清晰的、几乎对称的形状。水珠在光滑的玻璃上形成一个微小的凸透镜,将ho键规整的圆形轮廓扭曲成一个滑稽的椭圆。

“滴——”

柜台上的扫码器适时发出清脆的响应。

这声音像一把生锈的钥匙,猝不及防捅开了记忆的某个角落。不是支付完成的提示音,而是小时候菜市场里,那台油腻腻的电子秤发出的声响。母亲布满茧的手指总是用力地抖动着塑料袋的尖角,哪怕秤盘上的数字只是极其轻微地跳动一下,减少一两毛钱,她紧蹙的眉头也会片刻舒展。

“小姐?小姐?”一个略带沙哑的女声响起。

阿林猛地回神。收银台后,一个染着灰紫色短发的年轻姑娘正看着她,指甲盖上廉价的闪粉贴片在扫码器的红光反射下刺眼地跳跃了一下。她腕骨处一个小小的黑色纹身——“及时行乐”——随着她将扫码枪放回支架的动作,在皮肤下若隐若现。

“哦,付好了?”阿林有些慌乱地收回手机,屏幕上那摊小小的水渍正慢慢扩散。

“好了。”紫发姑娘扯出一个职业化的微笑,视线却落在阿林身前。

阿林顺着她的目光低头。一个穿着草绿色恐龙连体衣的小男孩正努力踮着脚尖,只够将汗湿的小半张脸和那双乌溜溜的眼睛搁在冰凉的金属柜台上。他后颈的拉链头随着他踮脚的动作一下下戳着领口边缘的布料,像某种远古生物的脊椎骨化石倔强地顶出地表。他左手紧攥着一张五元纸币,汗水已经将那薄薄的纸浸染成半透明的质地,几乎能透视出背面模糊的绿色图案。右手则固执地抓着一根吸管,正一下、又一下,用力戳着放在柜台上的那杯柠檬水的杯盖。厚厚的塑料杯盖上,印着蜜雪冰城那个标志性的、憨态可掬的雪王。雪王圆滚滚的笑脸,此刻已经被吸管尖端戳出了一个密集的、深陷的凹点,边缘泛着细小的白色塑料屑。

“小朋友,”紫发店员的声音提高了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逗弄,用扫码枪的尾部轻轻敲了敲柜台边缘,“再戳,这个雪王就要被你戳哭喽。”

男孩的动作停住了,仰起头,大眼睛眨了眨,闪过一丝困惑和犹豫,但攥着吸管的手指丝毫没松。

“我要喝。”他小声嘟囔,带着一股执拗的奶音,目光依旧黏在那个被摧残的雪王脸上,仿佛在研究它到底会不会哭。

阿林侧身让开一点位置。午后的阳光穿透便利店巨大的落地窗,像一把精准的激光刀,在货架、地面和顾客之间切割出锐利而明亮的几何图形。不偏不倚,一道浓郁的光束正好落在阿林刚放在柜台上的那杯柠檬水上。强烈的光线穿透浅黄色的pEt塑料杯身,发生了奇妙的折射。杯内饱和度极高的、人工调配出的明黄色液体,在光束的抚弄下,竟奇异地被稀释、晕染,呈现出一种接近天然蜂蜜的、温润的琥珀色暖调。光在杯底沉淀的那些薄薄柠檬切片间流连、跳跃、反复折射,宛如精灵嬉戏。最终,它们在灰白色的磨砂地砖上,投映出一片碎钻般不断颤抖、变幻的光斑。

某一刻奇迹降临。那些跳跃的光斑,毫无征兆地、精确地排列成了一道彩虹的色序——红橙黄绿青蓝紫,一道微小而完整的彩虹桥,在地砖上短暂地铺展。它那么小,却又那么清晰,像神只用无形的画笔,在地面画了一道转瞬即逝的桥。

“哇!”穿恐龙衣的男孩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叹,注意力瞬间被这地上的魔法吸走了。他猛地松开一直攥着的吸管,小小的身体笨拙地蹲下,伸出胖乎乎的手指,试图去捕捉那片虚幻的色彩。橡胶鞋底摩擦着地砖,发出橡皮鸭被用力揉捏般的“咯吱”声。

就在紫发店员转身去取挂在墙上的小号购物袋时,男孩的身影恰好完全遮挡了那道神奇的光束。地上的微型彩虹桥如同被橡皮擦抹去,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存在过。男孩的手指徒劳地划过冰冷的地砖,一脸茫然。

阿林的余光掠过冰柜侧壁。那里贴着一张巨大的当季新品海报,代言人青春靓丽,笑容标准得如同印刷品。但这僵硬的笑容已被层层叠叠的便利贴无情覆盖。最上面一张是醒目的紫色荧光笔迹:“晚班交接:补货重点检查樱花味气泡水批次(临期!)”。面还有半张被暴力撕毁的彩票,隐约可见“谢谢惠顾”的边缘残字。阿林注意到海报边缘靠近冰柜门轴的位置,有一块不规则的深褐色污渍,轮廓蜿蜒,像干涸的泪痕或陈年的血迹——很可能是上周那场罕见的暴雨,屋顶年久失修漏雨留下的烙印。

她无意识地转动了一下手中的柠檬水杯子,杯壁冰凉依旧。视线落在那个黄色的促销标签上。翻到背面,一个小小的二维码旁边印着一行小字:“扫码领取5元优惠券”。然而那个“5”字,中间的笔画末端略显生硬,墨色比周围的文字更深一点,明眼人一看便知,那是由一个潦草的“3”字修改而来。

“给,小朋友,拿好你的饮料。”紫发店员终于将一个印着卡通图案的小号塑料袋递给男孩,里面装着那杯被他戳得“伤痕累累”的柠檬水,还有一根备用的吸管。

男孩如获至宝,接过袋子,转身就朝门口跑去。那条拖在连体衣后面的绿色恐龙尾巴,随着他奔跑的脚步左右摇摆。就在他快要冲出自动门时,那根略显笨拙的尾巴,“哗啦”一声,精准地扫倒了立在门边不远处的促销立柱架。

“哎!”店员惊呼出声。

几十包颜色鲜艳、糖果大小的迷你装纸巾从倾倒的架子上倾泻而出,像一堆失控的彩色多米诺骨牌,瞬间在门口散落一地,红的、蓝的、绿的、黄的,铺了一小片。

“真是……”紫发店员懊恼地吐出一口气,认命地蹲下身开始收拾。她左耳垂挂着一枚银色的弯月耳钉,右耳则是一颗小小的星星,随着她弯腰捡拾的动作,不对称的耳环在短发间轻轻摇晃,闪烁着微光。阿林的目光不经意间落在她因低头而露出的后颈上。那里,一块指甲盖大小的棕色胎记,形状竟奇异得像一枚被谁轻轻咬了一口的雪白糯米糍。

自动门“叮咚”一声感应开启。七月正午滚烫的热浪如同无形的巨兽,裹挟着外面行道树上震耳欲聋的蝉鸣,“呼”地一下涌入。便利店赖以生存的、脆弱而虚假的恒温空气瞬间被撕裂、吞噬。冷气在热浪的凶猛反扑下瑟瑟发抖,迅速溃散。

阿林低头,发现自己那杯柠檬水的杯壁上,细密的冷凝水在短暂的时间里已经汇聚成一道道清晰的水线,争先恐后地滑落,在柜台浅色的塑料面上蜿蜒交汇,形成一片小小的、不断扩张的水渍沼泽。她下意识地伸出食指,用指甲边缘沿着冰冷的杯壁向上刮擦。指甲刮过塑料表面,发出细微的“嚓嚓”声,刮下的水珠沿着指甲的弧度滚落,在柜台上留下几个小小的、晶莹的水点,排成一串沉默的省略号。

一个无机质的知识点毫无预兆地从脑海深处浮起,带着大学物理教室尘封的气息:这些附着在杯壁上的水珠,并非来自饮料本身,而是空气中饱和的水蒸气,遭遇冰冷容器表面时,绝望凝结而成的泪滴。

这个冰冷的认知,让掌心这杯刚刚购买的、泛着诱人色泽的柠檬水,陡然间变得陌生而疏离。那些看似从杯中悄然渗出、晶莹剔透的“汗水”,原来不过是外部世界强加给它的一场冰冷的、无所遁形的吻痕。

她的目光投向收银台后方,悬挂在角落墙壁上的监控显示器。屏幕分割成十二个小小的方块,幽蓝的光在昏暗的角落无声闪烁。其中三个屏幕是刺眼的、不停跳动的雪花点,如同坏掉的电视。画面最清晰的那个分屏,显示的正是便利店门口的小广场:那个穿草绿色恐龙连体衣的小男孩,正抱着他的柠檬水,在广场炙热的、晃动的空气里笨拙而欢快地奔跑。烈日灼烧下,他小小的绿色身影几乎融化成一块移动的、模糊的色斑。广场边缘巨大的老榕树下,一小片难得的阴凉里,几个穿着白色汗衫的老人,正佝偻着腰,用廉价的白色粉笔,在滚烫的地砖上,一笔一划、极其认真地临摹着《兰亭集序》的片段。他们的老式不锈钢保温杯像忠诚的卫兵,在旁边的石凳上排成一列,杯盖无一例外地旋开大约四十五度角,袅袅地向上逸散着微弱的热气。更远处,矗立在广场边缘的巨大楼体广告屏,正循环播放着炫目的全息投影广告。一个身材完美、笑容程式化的虚拟售楼小姐,穿着开衩极高的亮红色旗袍,在光影中来回踱步。每一次她优雅地抬腿转身,旗袍高高开衩的边缘,便会闪现出巨大的、血红色的字幕:“臻品华宅 珍藏席位 每平立减2000!”那些猩红的字,如同伤疤,在虚拟美人光滑的腿部肌肤上跳动、灼烧。

“咔哒。”

一声清脆的断裂声在闷热的空气里响起,带着一种终结的意味。阿林拧开了柠檬水的塑料瓶盖,瓶口内侧那道细细的密封塑料圈应声而断。这小小的脆响,惊动了蜷缩在关东煮柜台下方角落阴影里的一只虎斑猫。那只猫是隔壁二十四小时药店的镇店之宝(或者说,长期食客),此刻它正偷偷摸摸地蹲在关东煮格子旁,粉红色的小舌头飞快地舔舐着一串刚掉出来、还冒着微弱热气的鱼丸。被开瓶声惊扰,它警惕地竖起耳朵,黄绿色的圆瞳在阴影里闪了一下,扫了阿林一眼,随即又迅速埋下头,继续它的秘密偷食。

阿林举起杯子,凑近唇边。冰凉的液体带着一股尖锐的、刻意的气息猛地涌入。那不是天然柠檬的清新酸涩,而是某种高度提纯的柠檬酸化合物与工业香精混合后的产物——一种锐利、直接、毫无铺垫的酸味,像一枚冰冷的圆规尖刺,“噗”地一声,精准无比地刺中了她舌头的侧缘。几颗未完全融化的细小冰粒猝不及防地撞上她的牙齿,在齿间碎裂,发出轻微的“咯嘣”声。

就在这冰粒碎裂带来的短暂清晰感中,她的视线无意间扫过杯身标签角落那一行几乎被忽略的、细小的喷码数字。

生产日期:202x年 07月 12日。

心脏像是被那枚冰粒狠狠硌了一下,继而猛地沉下去。就是这个日期。清清楚楚。三年前的同一天。她第一次遇见王丹丹,也是最后一次和她一起喝蜜雪冰城柠檬水的日子。那个黏稠、闷热、混杂着廉价香水、汗水、烧烤油烟和某种说不清道不明悸动的夏夜,记忆碎片伴随着冰冷的液体汹涌回灌。

喉咙骤然发紧。后续的吞咽动作变得极其艰难,仿佛有无数个平行时空里的柠檬水,掺杂着无数个时空里那个名叫“王丹丹”的姑娘的笑靥、泪水和草莓棒冰的香精味,正通过她的食道,狂暴地逆流而上,试图冲破时间的堤坝。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便利店悬挂的廉价音响系统毫无预兆地切歌。前奏是单调而清脆的八音盒旋律,叮叮咚咚地开始演奏《生日快乐歌》。在这突兀的、带着几分诡异童真的旋律中,那个穿草绿色恐龙连体衣的小男孩,不知何时又折返了回来,正踮着脚,小小的手指隔着冰柜的玻璃层板,用力指着最下层那个装饰着巧克力片和劣质奶油花的迷你冰淇淋蛋糕。

“妈妈!蛋糕!”他兴奋地喊着,完全忘记了刚才差点惹祸的尾巴。

他的母亲——一个穿着碎花连衣裙、神情略显疲惫的年轻女人——快步跟进来,一边安抚着孩子,一边掏出手机。在她匆匆将镜头对准雀跃的男孩时,阿林清晰地瞥见了她手机锁屏的壁纸:一片碧蓝的海,金黄的沙滩,远处是几幢异域风格的红顶建筑,画面下方一行娟秀的手写小字:“2018年夏·鼓浪屿”。阳光透过落地窗,此刻已经悄然偏移,离开了冰冷的饮料柜,转而笼罩在旁边高大的保健品货架上。无数玻璃瓶、塑料瓶沐浴在金辉里,瓶身包裹的金色锡箔纸贪婪地捕捉着光线,又将它们分解、反射,化作无数细碎跳跃的金色飞虫,在货架间肆意飞舞。

紫发店员拿着那块湿漉漉、油腻腻的抹布,例行公事地擦拭着柜台。粗糙的纤维布料短暂地擦过阿林拿着柠檬水杯子的手背。那触感,带着洗洁精残留的滑腻和积累的污垢,瞬间将她拉回初中那个弥漫着消毒水和福尔马林气味的生物实验室。她记得自己颤抖着手指,用同样粗糙的酒精棉片擦拭显微镜的目镜。

当最后一口混合着沉淀的、几乎失去滋味的柠檬果肉碎屑滑入喉咙时,一股迟来的苦涩感顽固地盘踞在舌根。阿林终于确信,这种廉价饮料的配方,在漫长的五年里,或许从未有过丝毫改变。变质的,只是人类感知甜度的阈值,被岁月和经历悄然调高;或者,是记忆这台不可靠的机器,擅自启动了某种美化的滤镜程序,将过往的滋味反复提纯、蒸馏,直至失真。那些被冰粒和香精短暂麻痹的味蕾,此刻才迟钝地反馈出真实的余味——一种人工调制的酸涩,和一种廉价的、虚张声势的甜。

她走向门口那个并排标注着“可回收”与“其他垃圾”的分类垃圾桶。绿色的柠檬水空杯脱手,落入代表“可回收”的蓝色桶口。

“哐当!”

塑料与金属桶壁碰撞的声响,在午后的沉寂中显得格外空旷、刺耳。

便利店门外不远处,几只正在啄食着不知谁遗落的面包屑的灰麻雀,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惊得“扑棱棱”振翅而起。灰色的翅膀划破闷热的空气,掠过一辆停在烈日下、装载着满满当当黄色外卖箱的电动摩托车。骑手红色的头盔反射着刺目的光,像一滴凝固的血珠。

阿林推开沉重的玻璃门,滚烫的空气瞬间裹挟了她全身。她下意识地回头,目光再次投向冰柜前那片被便利贴覆盖的海报,投向那张写着“晚班交接”的紫色便签。她忽然很想问问那个紫发店员,那个叫小莫的姑娘,手腕上的“及时行乐”是什么时候刺下的,后颈那块糯米糍胎记是不是真的尝起来很甜,还有,她是否也曾为了某个刻骨铭心的人,笨拙地黑掉过整座城市的电子屏幕,只为一句说不出口的再见。

但自动门在她身后无情地合拢,将疑问和冷气一同隔绝在内。七月正午的太阳像个巨大的、燃烧的探照灯,悬在头顶,无情地蒸发着地面上每一丝可能的幻象。她眯起眼,手里只剩下空杯带来的、短暂而虚假的冰凉触感,正被现实的热度迅速吞噬。那只药店养的虎斑猫不知何时已悄无声息地踱回了关东煮的温暖角落,继续它的偷食大业。而冰柜里,又一排崭新的、贴着醒目黄色促销标签的柠檬水,正默默等待着下一个被廉价幻觉攫住的灵魂。塑料杯壁上,新的冷凝水珠已然悄然集结,沿着那条固定的轨迹,预备着下一次完美的坠落,等待着将谁的指纹晕染成一片无从辨认的、潮湿的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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