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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粉墨杀机(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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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2年6月,北平,太庙。

这座原本供奉着明清两代皇家祖先的宏伟建筑,此刻被无数面“膏药旗”装点得不伦不类。

正殿前的广场上,搭起了一座巨大的戏台。红毡铺地,彩灯高悬。台下,是一排排铺着白桌布的圆桌,上面摆满了清酒、寿司和西式糕点。

这是一场名为“中日亲善大会”的盛宴,实则是日军为了庆祝华北“治安强化”成果而举办的庆功会。华北方面军司令官冈村宁次将亲自出席,而北平城内的日伪高官、汉奸名流更是趋之若鹜。

……

戏台后台,化妆间。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油彩味、汗味和一种淡淡的焦灼气息。

林远山坐在镜子前,任由赛貂蝉(燕子)那双灵巧的手在他的脸上涂抹。

黑色的油彩勾勒出眼眶,红色的油彩填满面颊,白色的粉底打底。原本那张冷峻、布满风霜的脸,渐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色彩斑斓、充满了悲剧色彩的——武生脸谱。

荆轲。

“别动。”赛貂蝉的声音很轻,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眼神收一收。你的杀气太重了,隔着二里地都能闻到血腥味。唱戏讲究的是‘藏’,荆轲是刺客,也是侠客,在上殿之前,他得像块温润的玉。”

林远山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试图将心中翻腾的岩浆压下去。

“老赵怎么样了?”他问。

“死不了。”赛貂蝉一边给他勒头(用带子勒紧头部,吊起眉眼),一边说,“我给他画了个‘花脸’(净角),也就是秦舞阳。那身行头厚实,里面塞了棉花,能挡住他肩膀上的伤口和渗出来的血。而且秦舞阳在戏里本来就是个咋咋呼呼的角色,就算他疼得龇牙咧嘴,观众也以为他在演戏。”

“石头呢?”

“扮了个龙套兵卒,负责在台上翻跟头,给你递‘图’。”

林远山睁开眼,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那双眼睛被勒得吊了起来,显得格外狭长、凌厉。

“那个‘图’……准备好了吗?”

赛貂蝉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她从化妆箱的最底层,取出了一个卷轴。

那是一卷仿古的地图卷轴,卷轴的两端是沉重的硬木。

“这是陈虎留下的‘遗产’吗?”赛貂蝉抚摸着卷轴的一端。

那一端看似是实木,其实里面已经被掏空了。里面镶嵌了一根从驳壳枪上拆下来的枪管,以及一个极其精巧的击发装置。

只有一发子弹。

只要按动卷轴末端的机关,子弹就会射出。

这就是当代的“图穷匕见”。

“不是匕首,是枪。”林远山接过卷轴,沉甸甸的,“五米之内,指哪打哪。”

“记住。”赛貂蝉看着他的眼睛,“你只有一次机会。地图展开的一瞬间,就是你开枪的时候。不管中没中,剩下的事交给我。”

“你要干什么?”

“我演秦王身边的侍女。”赛貂蝉从袖子里滑出一把极薄的柳叶刀,寒光一闪而逝,“只要枪响,戏台就会乱。我会切断电闸。”

“好。”

林远山把卷轴递给一旁装扮成小兵的小石头。

“出发。”

……

晚七点,太庙正殿广场。

灯火通明,人声鼎沸。

日军宪兵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将整个太庙围得像铁桶一般。几条狼狗在入口处吐着舌头,眼神凶狠。

“站住!检查!”

后台入口处,一名日军少尉拦住了戏班子。

“太君,辛苦辛苦。”班主(孟三爷伪装的)满脸堆笑地递上一盒烟,“这是吉祥戏院的班底,赛老板的队伍,来给司令官阁下唱堂会的。”

“道具,统统打开!”少尉并不买账,挥手示意手下搜查。

几个鬼子兵粗暴地翻弄着戏箱。刀枪剑戟被扔得满地都是。

“这是什么?”少尉拿起那个地图卷轴,掂了掂。

小石头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回太君,这是戏里的道具,‘督亢地图’。”孟三爷赶紧解释,“就是荆轲献给秦王的那张图。”

少尉狐疑地看了看,伸手就要去拉开卷轴。

那个击发装置虽然隐蔽,但如果完全展开,很可能会露馅。

就在这时,一阵香风袭来。

“哎哟,这位长官,您轻点儿。”

赛貂蝉一身华丽的戏服,莲步轻移,走到了少尉面前。她媚眼如丝,轻轻搭在少尉的手背上。

“这图可是名家画的,纸脆得很。要是弄坏了,待会儿在冈村司令官面前演砸了,这罪过……奴家可担不起呀。”

少尉被这软糯的声音弄得骨头一酥,又听到冈村司令官的名字,手不由得松了松。

“哟西。赛老板果然名不虚传。”少尉色眯眯地看了赛貂蝉一眼,把卷轴扔回箱子里,“进去吧!好好演!”

“多谢长官。”

一行人有惊无险地通过了检查站。

……

晚八点,大戏开锣。

太庙广场上座无虚席。

最前排的主桌上,坐着冈村宁次和几个日军将领。

而在冈村宁次的左手边,坐着一个人。

他穿着笔挺的大佐军服,脸上戴着一只黑色的眼罩,遮住了右眼。仅剩的左眼如同鹰隼般锐利,扫视着台上台下的每一个角落。

北村正雄。

他没有喝酒,也没有吃菜。他的手始终放在腰间的枪套上。

作为这次大会的安保总负责人,他的神经绷得紧紧的。

“北村君,放松点。”旁边的藤原健二(并未死在平定县,那是林远山得到的假情报,或者藤原命大逃过一劫,此处设定为当时死的是替身或重伤痊愈,为了增加戏剧冲突,这里设定为藤原的弟弟,藤原一郎,新任特高课课长)低声说道,“这太庙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来。”

“不。”北村摇了摇头,那只玻璃义眼在灯光下闪着寒光,“我有种感觉……他来了。”

“谁?”

“那只狼。”

北村抬起头,看向戏台。

此时,锣鼓点密集起来。

“仓——仓——仓——”

大幕拉开。

《刺秦》开始上演。

先是秦舞阳上场。

赵铁柱画着大花脸,穿着厚重的铠甲,手里拿着两柄大铜锤。他一上台,那魁梧的身材就赢得了一个满堂彩。

但他走路的姿势有些怪异,每走一步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那是左肩的伤口在剧痛。

但这正好符合秦舞阳“色变振恐”的设定。

紧接着,主角登场。

“依呀——”

一声高亢的唱腔。

林远山一身素白武生服,头戴高冠,背插令旗,手捧装有“樊於期人头”的木匣(道具),迈着方步走了出来。

他的脸上画着厚重的油彩,根本看不出本来的面目。

但当他亮相的一瞬间,台下的北村正雄,眉头猛地跳了一下。

那个眼神。

那个即使被油彩遮盖,依然透着一股决绝与杀气的眼神。

太熟悉了。

“是他……”北村的手指猛地扣紧了桌沿,指关节发白。

“北村君?”藤原一郎疑惑地看着他。

“别出声。”北村压低声音,另一只手悄悄摸向了怀里的信号枪,“那是林远山。”

“什么?!”藤原大惊,就要站起来喊卫兵。

“坐下!”北村按住他,“现在喊,他会立刻动手。冈村司令官就在旁边,会伤到司令官。”

北村的左眼死死盯着台上的“荆轲”。

这是一场博弈。

林远山在台上,他在台下。两人之间相隔不过十米。

北村在等。等林远山露出破绽,或者等他靠近的一瞬间,在此之前,他必须先调动狙击手就位。

他对着耳麦(当时已有无线电雏形)轻敲了三下。

那是“一级戒备,目标在台上”的暗号。

广场四周的制高点上,几个红点悄悄移动,瞄准了戏台。

……

戏台上。

林远山的心跳很稳。

他看到了北村。那个独眼龙就坐在第一排,眼神阴鸷地盯着自己。

他也看到了四周那些若隐若现的反光——那是狙击镜的反光。

但他没有退路。

这一出戏,既然开锣了,就得唱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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