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5章 薪火轰鸣（上）（1/2）
协议启动的嗡鸣如同沉睡了亿万年的古钟被再度敲响，低沉、浑厚，带着金属摩擦的滞涩感，回荡在“方舟之锚”这巨大而残破的核心空间内。那声音并非通过空气传播，更像是直接作用于空间本身，作用于每一个接入临时意志网络的灵魂。
以中央嵌套几何体结构为核心，平台表面那些镌刻的、属于不同文明的纹路、符文与能量导管次第亮起。光芒不再是之前零星的“萤火”，而是如同被注入生命力的血管网络，流淌起或翠绿、或湛蓝、或暗金、或银白的能量流。这些能量流起初微弱且断断续续，但迅速变得明亮、稳定，沿着古老的路径奔涌，向着平台各处残存的节点，也向着穹顶那高耸的环形发射口汇聚。
整个空间被映照得光影流转，无数湮灭文明的最后技术辉光在此刻短暂复苏，交织成一幅悲壮而璀璨的画卷。
林凡的晶体左臂与中央结构体紧密结合，仿佛生长在了一起。他感觉自己不再仅仅是一个“个体”，而是变成了一个巨大、精密却又残破无比的“机器”最核心的“轴承”和“催化剂”。左臂内那些混乱的文明碎片与规则残响，此刻在“万界回响协议”的引导下，不再无序冲突，而是被强制排列、压缩，形成了一个极其不稳定、却暂时可控的“规则共鸣内核”。
痛苦并未减轻，反而以另一种形式加剧。他的意识仿佛被拉伸、碾磨，既要承受作为“内核”的压力，又要作为临时意志网络的“枢纽”，感受并协调着每一个接入者的精神波动。侯健的专注与豁达，副官等人的决绝与悲愤，重伤员的挣扎与不甘，还有那些来自“破晓号”残骸、平台本身的微弱、古老的技术意志……所有这些，如同亿万根丝线，穿透他的灵魂，汇聚向左臂的内核，再被转化为驱动整个“方舟之锚”进行最后一次规则演算与能量汇聚的动力。
“能量循环重启完成度：41.3%……低于最低发射阈值（68%）。外部干扰持续增强。‘钥匙’载体负荷已超过安全界限187%。”
冰冷的提示信息流在林凡的意识边缘滑过。时间！最缺的就是时间和能量！
“所有单位，集中意志！想象你们所有的力量，所有的记忆，所有的希望和愤怒，都汇入脚下的平台，汇入头顶的发射口！我们不是填充燃料，我们是……点燃自己！”林凡的声音通过意志网络，直接响彻在每个人的“脑海”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引导力。
没有犹豫，没有保留。平台上，还能站立的人们紧握双拳，闭上双眼，将全部的精神力毫无保留地灌注进去。躺在担架上的伤员，用尽最后力气，将手按在冰冷的地面上，传递着微弱的却坚决的波动。“破晓号”的残骸内部，幸存的船员们聚集在尚且完好的能量节点旁，将飞船残存的、已经紊乱的能量，也强行引导汇入网络。
汇聚的能量在增长，但速度远不够快。而外部的压力，正以更快的速度逼近。
透过穹顶那道巨大的裂缝“天窗”，可以看到，之前那道由无数文明意志凝聚的光柱，已经黯淡到了极点，如同风中残烛。熵的苍白巨网与古神的暗红精神海啸，正从光柱两侧疯狂挤压、侵蚀，试图彻底突破这最后的屏障。
苍白巨网上，那些冰冷的几何符文不再仅仅是“格式化”，而是开始组合成更复杂的攻击性结构——一根根纯粹由“否定”与“抹除”概念构成的苍白长矛开始凝结，矛尖对准了裂缝内的“方舟之锚”核心。
古神的血肉造物则更加狂暴，它表面的孔洞中喷涌出粘稠的、仿佛拥有生命的暗红色雾状触须，这些触须无视物理阻碍，直接缠绕、腐蚀着光柱，并发出越来越尖锐、直击灵魂的混乱嘶嚎，试图从精神层面瓦解内部正在凝聚的意志。
“外部屏障预计崩溃时间：127秒。”
127秒！
林凡的瞳孔收缩。他甚至能感觉到苍白长矛那冰冷的“否定”意念和暗红触须那充满恶意的“侵蚀”感，已经如同针刺般，透过屏障，隐隐传来。
“来不及了……”他心中闪过这个念头。能量汇聚的速度，远远跟不上屏障崩溃和敌人攻击的速度。或许，等不到他们完成充能发射，整个平台和所有人，就会被熵与古神的力量从外部碾碎，或从内部污染、瓦解。
绝望的阴影，如同冰冷的潮水，开始淹没临时意志网络中的一些节点。一些精神力较弱的战士，脸上露出了痛苦和动摇的神色。
不！不能放弃！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嗡……！
一种截然不同的、更加深沉、更加内敛的共鸣，突然从平台深处，从那些未被完全点亮、依旧沉寂的古老纹路和破损结构之下，隐约传来！
那共鸣并非源自“万界回响协议”引导的能量流，也不同于林凡左臂的规则内核。它更加古老，更加……“悲伤”。仿佛是一个巨大存在沉睡前最后的、悠长的叹息。
紧接着，林凡左臂晶体深处，那几抹来自不同文明印记的残余——翠绿藤蔓、齿轮流光、星云剪影，以及最核心的那道长城轮廓印记——仿佛受到了这深层共鸣的呼唤，骤然变得前所未有的活跃！它们不再仅仅是碎片，而是仿佛要挣脱晶体束缚，重新显化！
不，不是显化。是……回响！
翠绿的光点从林凡左臂飘出，没入平台一处镌刻着繁复生命符文的区域，那片区域原本黯淡的纹路瞬间被点亮，散发出勃勃生机，并自发地开始吸收、转化周围空间中残存的、极其微弱的自然能量（或许是旧时代植物化石残存的生命力？），汇入主能量流！
齿轮与流光的虚影闪烁，链接上一片布满精密几何刻痕和断裂能量导管的区域，那些刻痕如同被注入灵魂，开始自行调整、修复（以一种虚幻的方式）断裂的路径，优化着能量传输的效率，让一部分紊乱的能量变得稍稍有序。
星云剪影则融入一处结构坍塌、但残留着狂暴空间波动痕迹的角落，那片区域的空间微微扭曲，仿佛短暂地形成了一个微小的、不稳定的能量漩涡，将外部渗透进来的、以及平台自身泄露的部分混乱能量，强行吸入、压缩，再以更剧烈但不稳定的形式喷吐出来，反而在主能量流旁形成了一股额外的、难以控制却切实存在的“助推力”！
而那道长城轮廓印记……
它没有飘出，而是彻底“融化”在了林凡的左臂晶体中，与他自身的意识，与整个临时意志网络，更深地融为一体。
刹那间，林凡“看”到了一些东西。
不是画面，也不是信息流。
而是一种“脉络”，一种“连接”。
他“看”到，脚下这个“方舟之锚”，并非孤立的。在它之下，在这片被神战犁平的废墟大地更深处，在无法探测的能量阴霾和空间褶皱背后，隐隐约约，存在着其他类似的、或大或小、或完整或彻底粉碎的“节点”！
那些节点，有的风格与此地迥异，有的则隐约相似。它们之间，似乎曾经被某种跨越物理距离的、基于规则层面的“网络”连接在一起。那是上一个轮回文明联合体打造的、遍布全球（或许不止）的“破壁者计划”节点网络！“方舟之锚”只是其中之一，是第七十三号试验平台！
而此刻，或许是因为“方舟之锚”被强行激活，或许是因为林凡左臂中那些文明印记的“回响”，又或许是那无数接入者纯粹的、拼死一搏的意志……这张早已破碎、沉寂了无数岁月的“网络”，其最深层的、最基础的“共鸣基质”，似乎……被微弱地触动了一下！
就像轻敲一口埋在地底深处的、巨大的、布满裂痕的铜钟，虽然表面无法发声，但其内部最细微的振动，却可能通过大地，传递到极远的地方，被其他同样残破的“钟”以几乎无法察觉的方式“感应”到。
林凡的左臂，就是那敲击的“点”。
而此刻，从脚下大地深处，从遥远到无法确定方位的其他“节点”残骸处，一丝丝微弱到极致、属性各异、却同样带着“不屈”与“未完成执念”的能量反馈，正沿着那早已断裂、却依然存在的“共鸣基质”，艰难地、时断时续地……回流而来！
这些反馈能量极其稀少，属性杂乱，对“方舟之锚”的主能量汇聚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但它们带来的，是另一种东西——存在感！
林凡，以及所有接入意志网络的人，都在那一刻，无比清晰地“感觉”到了！
他们不是孤独的！
在这片被神只视为实验场和战场的废墟上，在时光长河的上游，曾有无数个像他们一样的文明，像他们一样不屈的个体，曾在这里战斗过，挣扎过，建造过，梦想过……然后，大多归于沉寂。
但它们的“存在”，它们的“努力”，它们的“不甘”……并未彻底消失！它们化作了这片土地最深沉的“记忆”，化作了这些残破遗迹中最后的“回响”！
此刻，这些跨越了毁灭的“回响”，正以最微弱的方式，回应着后来者同样绝望的呐喊！
“啊——！！！”
一声呐喊，并非来自林凡，而是来自意志网络中的某个普通战士。那不是痛苦的嘶吼，而是某种情感冲破闸门的宣泄！紧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无数被这“存在感”和“共鸣”所震撼、所激励的灵魂，爆发出了更强烈、更纯粹、更不顾一切的意志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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