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疯佛的嗅觉(1/2)
秦素绫那句虚弱却清晰的警告,像一根淬了寒毒的冰针,瞬间刺穿了季尘刻意维持的混乱表象。
他脸上的“傻笑”纹丝不动,甚至咧得更开,露出几分病态的疯狂。但眼底那丝仅存的精光,已如被风吹灭的烛火,彻底熄灭,只剩下一片纯粹的、无害的混沌。他看着眼前这位身形笔挺、杀气凛然的靖妖司校尉,仿佛完全没听到她最后的通牒。
“萧校尉……”季尘的声音轻飘飘的,带着沙哑的病气,目光却像最挑剔的工匠,从她束得一丝不苟的发髻,一路滑到腰间紧握的剑柄,再到靴尖沾染的暗色泥土。“你这身行头,靖妖司发的?料子是真好,防水防火,就是……”他煞有介事地凑近鼻子,夸张地嗅了嗅,“不太透气。你看,都捂出味儿了。”
萧燕然眉头拧成了死结,杀气如实质般一闪而过。她见过嘴硬的骨头,见过摇尾乞怜的软蛋,却从未见过这种生死关头还有闲心评论衣料的疯子。
“什么味儿?”她声音冷得像冰,手下意识地死死按住腰间短剑的剑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嗯……”季尘歪着头,闭上眼,表情专注得仿佛在品鉴绝世佳酿,用力地、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很复杂啊……有山野的风尘,有剑鞘里铁锈的腥气,有药囊里苦涩的草木根茎……还有……”他猛地睁开眼,那双看似混沌的眸子骤然锁定了萧燕然的瞳孔,一字一顿,如同锤击:
“一道……很淡,却洗不掉的‘油彩味’。就像一个画师,明明画的是圣女,画笔上,却总沾着上一幅画里,恶魔爪子上的一点墨。”
“油彩味”三个字出口的瞬间,空气仿佛凝固了。
萧燕然的脸色,在那一刹那失去了所有血色,变得惨白。那不是被揭穿的愤怒,而是一种被狠狠撕开陈年伤疤,深埋骨髓的厌恶与冰寒瞬间翻涌上来的剧烈反应。她按着剑柄的手背上,青筋暴起,几乎要捏碎剑柄的缠绳。
“你最好……能说清楚,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她的声音压得极低,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每一个字都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意思就是,”季尘懒洋洋地向后一靠,瘫坐在草堆上,手中那根黑金神笔无意识地轻敲着掌心,发出沉闷的轻响,“一只披着靖妖司皮的狼,身上却沾着圈养狐狸的臊臭味。这可真是……天大的讽刺啊。”
他用了“狼”和“狐狸”的比喻,既巧妙模糊了情报来源,又将质问的皮球,裹着尖刺,狠狠地踢了回去。
死寂。
足足三息。
萧燕然猛地抬起左手,动作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撕拉——!”一声刺耳的布帛撕裂声响起,她竟生生扯开了手腕上那个厚重的黑色护腕!
护腕之下,并非光洁的肌肤,而是一道狰狞扭曲、早已愈合的烙印!那烙印的形状,赫然是一头被无数锁链捆绑、被迫跪地的恶犬!在昏暗的光线下,那烙印仿佛活了过来,透出森然的鬼气,与季尘曾窥见的那个犬形影子有七分相似,却更加复杂、更加屈辱!
“三年前,靖妖司西境分部,遭七曜阁‘金部’与‘月部’联手血洗,一百二十七人,只我一人活命。”萧燕然的声音不带些许温度,像是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陈年旧事,但季尘敏锐地捕捉到她声音深处那无法抑制的、极其细微的颤抖。“这是他们烙下的‘狗印’,为了羞辱,也是为了标记。他们笑称,我是他们逃出最远的一条狗。”
她抬起手,那道狰狞的烙印几乎怼到季尘眼前。
“这个味道,我洗了三年,没洗掉!”她死死盯着季尘,眼中那如同深潭般的、沉淀了无尽血与火的恨意,几乎要喷薄而出,“现在,你知道我身上的‘味儿’,是从哪来的了吗?!”
季尘脸上的笑容,第一次彻底收敛了。
他看着那道烙印,看着萧燕然眼中那燃烧了三年的、冰冷刺骨的恨意,呼吸在那一刻停滞了。他明白了。那不是伪装的狠厉,不是刻意的杀机,而是从地狱爬回来的人,身上永不磨灭的印记和执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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