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我不打你的兵,我烧你的根(2/2)
蒋钦独自在帐中枯坐良久,最终,他唤来一名心腹,低声吩咐了几句。
次日,柴桑的军营和市井之中,一个谣言悄然传开:鄃侯吕布为了招降凌统,不但许以千金,更承诺将自己的侯爵封邑分他一半,待攻破江东,便上表朝廷,封凌统为一方诸侯!
谣言如瘟疫般扩散,说得有鼻子有眼,连周瑜在后方的幕府中都听到了风声。
一时间,江东军中看凌统的眼神都变了。
曾经的敬佩与同情,化作了猜疑和疏远。
凌统听闻此事,气得目眦欲裂,当即披甲提刀,闯入蒋钦帐中,单膝跪地,声震屋瓦:“末将凌统,世代忠良,深受主公大恩,岂会为吕布贼子所诱!流言可畏,猛于虎狼!末将愿率本部兵马,即刻强攻华容道,夺回此战略要地!不破华容,誓不回还!请督军准行,以证我凌氏之清白!”
看着眼前悲愤欲绝的凌统,蒋钦心中百感交集。
他长叹一声,扶起凌统:“公绩之忠心,我岂会不知。只是……唉,也罢!我便允你出战。只是华容地势险要,曹军防备森严,你切记不可冒进。”
“末将遵命!”凌统大喜过望,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他转身离去,却没有看到,蒋钦在他背后,对着副将做了一个隐晦的手势。
那副将心领神会,立刻前往军需处,将拨给凌统部队的粮草和攻城器械,暗中削减了三成。
北岸,吕布大营。
工器监佐吏刘威,那个形容猥琐却满脑奇思的江陵隐士,正眉飞色舞地向吕布展示他的最新杰作——“飞火鸢”。
那是一种用极薄的油绢蒙在细竹骨架上制成的风筝,造型酷似一只展翅的蝙蝠。
风筝的腹部,悬挂着一个特制的小型火囊,里面装满了引火物和慢燃的火折。
“温侯请看!”刘威指着一只在风中摇曳的飞火鸢,“此物轻便,可借夜风飘过大江。只要计算好风向与风速,便能让它大致落在我军想要它去的地方。一旦落地,其腹下火囊便会因震动而破裂,内里的火石与硫磺相互撞击,瞬间自燃!虽威力不及‘火猪’,但胜在防不胜防,足以让江南草木皆兵!”
几名亲兵在刘威的指导下,将三只飞火鸢放飞。
它们晃晃悠悠地升空,乘着夜间的南风,如三只鬼魅的黑鸟,向着对岸飘去。
片刻之后,南岸远处,两个不起眼的草料堆方向,几乎同时腾起了两团火光!
吕布满意地点了点头,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很好。不必全中,只要让他们睡不安稳就够了。”
当夜,夜色正浓。
十数只“飞火鸢”在北岸悄然升空,如同死神的使者,向着江南的各个屯粮点和营寨飘去。
南岸的吴军早已是惊弓之鸟,哨塔上的了望兵看到天空中飘来这些不明的黑影,顿时惊呼“天降火怪”,一时间锣鼓大作,弓箭齐发。
多数飞火鸢在空中就被射落,或坠入江中,但仍有四只,摇摇晃晃地越过防线,落入了夏口的一处大型仓廪区。
“轰!”
干草被瞬间引燃,火光冲天而起!
吴军争相扑救,乱作一团。
更糟糕的是,由于“火猪事件”造成的极度不信任,一支前来支援的巡逻船队,竟被岸上的哨兵误认为是曹军的偷袭小队,双方不由分说便展开了对射,一场不大不小的内讧,就这么荒唐地爆发了。
几乎在夏口起火的同时,一封由“织史台”精心伪造的“周瑜密令”,通过一名假意投降的曹军溃兵之手,辗转送到了蒋钦的案头。
信中,以周瑜的口吻,严厉斥责了前线将领的无能,并特别指出:“凌统归营,形迹可疑,此次出征华容,乃是其最后机会。若再败,或有任何通敌之嫌,不必上报,可就地处决,以正军法。”
蒋钦手握那封密信,只觉得它重如千钧,烫手无比。
信上的字迹、印信,竟与周瑜平日的公文一般无二!
不信,万一凌统真的有问题,自己便是江东的罪人。
信,那便是自毁长城,将一位忠臣良将推向死地。
良久,他将那封密信死死压在了一个沉重的铜匣之底。
他做出了唯一的选择——抽调原用于防守外围的精锐部队,向中枢大营靠拢,加强对自身的护卫。
他不知道谁是内奸,他只能先确保自己和指挥系统的绝对安全。
这一收缩,却使得原本就捉襟见肘的外围防线,变得更加薄弱。
黎明时分,负责后勤的将领苏飞面色惨白地前来急报:“督军!南岸三大粮仓,昨夜皆遭不明‘火怪’袭扰,虽火势不大,但军心浮动,各处运粮船队因畏惧敌袭,已延误行程达三日之久!”
吕布站在高台之上,听着斥候从对岸传回的最新军情,一拳重重砸在案几上,发出“嘭”的一声闷响。
“好!”他抚案而起,眼中闪烁着狼一般的兴奋光芒,“他们现在不是怕我渡江,是怕每一粒塞进嘴里的米,都会在肚子里炸开!”
他目光扫向帐外,下达了新的命令:“传令!命高顺,率陷阵营与西凉铁骑主力,立刻沿江岸隐蔽南移!我要让他们知道,什么叫,根断则树倾!”
在吕布脚下不远处的泥地里,一只坠落的“飞火鸢”残骸静静地躺着。
它那油绢制成的翅膀上,用黑墨潦草地写着四个大字,在晨光下显得格外狰狞——
“陆虎食火”。
南岸,在一片草木皆兵的恐慌气氛中,凌统终于集结好了他的部队。
粮草不足,器械不精,人心浮动,但这所有的一切,都无法熄灭他胸中那团复仇与证明自己的烈火。
他站在船头,遥望着对岸华容道的轮廓,猩红的战袍在江风中猎猎作响。
他要去用敌人的鲜血,洗刷自己身上的污名。
或者,就此沉溺于这片冰冷的江水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