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哑巴下棋,将军不语(1/2)
“布虽有功,然其性如豺狼,嗜血无义,此天下公论。”荀彧声音清冷,端坐于上首,一如他万年不变的素白朝服,不染尘埃,“昔日丁原、董卓,便是前车之鉴。主公以千金买骨,示天下以宽仁,此为阳谋,布不得不从。然,此等凶兽,只可困于笼中,不可纵于山林。”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陈群和崔琰,这二人皆是士族领袖,颍川与清河的顶梁柱,也是他最坚定的盟友。
“如今,他于兖豫之地行屯田,名为安民,实为收拢流亡,聚养私兵。‘赤焰营’本就是他旧部,再任其发展,不出三年,必成尾大不掉之势。届时,此狼不但会噬主,更会污秽我等辛苦匡扶之汉室秩序!”
崔琰一身正气,闻言抚须颔首,沉声道:“文若所言极是。此獠勇则勇矣,却无德行根基,其行事乖张暴戾,全凭好恶,与礼法背道而驰。若纵其坐大,以军功裹挟民意,乃是动摇国本之举!”
“正是此理。”荀彧的指节轻轻敲击着案几,发出笃笃的声响,仿佛在为吕布的命运落下判词,“故而,我意三策并行。”
“其一,爵位虚悬。可奏请主公,表其为‘安北将军’,加‘开府仪同三司’之荣,秩比两千石。名号越响,越是空中楼阁,无半寸实封之地,令其有功而无根。”
“其二,兵权分拆。‘赤焰营’战力惊人,不可轻动,但可奏请主公,以‘协防’、‘轮训’为名,遣曹氏或夏侯氏子弟,如曹休、夏侯尚之辈,入营担任副将、司马,将其兵权层层渗透,化整为零。”
“其三,后宅监视。”荀彧的目光陡然变得深邃,“那貂蝉,曾为王允死间,其心智非寻常女子可比。吕布好色,此女必是其软肋。近日刘夫人不是正对后宫风气颇有微词么?可借此敲打一番,让那女子明白,在许都,她不是温侯枕边人,而是随时可被碾死的蝼蚁。断其羽翼,乱其心神,吕布便如失了双眼的猛虎,只剩一身蛮力。”
陈群与崔琰对视一眼,皆抚掌称善:“此三策如三道枷锁,环环相扣,温侯纵有通天之能,亦难挣脱。文若深谋,我等佩服!”
荀彧微微颔首,眼中却无半分得意,只有一片化不开的忧虑。
因为他知道,对付吕布这种不按常理出牌的变数,任何计策,都可能出现意外。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征北将军府,吕布正独坐于巨大的沙盘前。
夜深如墨,唯有几盏油灯,将他魁梧的身影投射在墙壁上,如一尊沉默的魔神。
他左手撑着额头,右手手臂上缠绕的白布,又隐隐渗出了血迹——昨夜,他独自在兵器架前摩挲那杆断裂的方天画戟时,不自觉用力过猛,刚刚愈合的伤口再度崩裂。
但他浑然不觉疼痛,一双鹰目死死盯着沙盘上那座名为“邺城”的模型。
沙盘之上,漳水如一条银色的腰带,环绕着城池。
看着看着,吕布的瞳孔猛然收缩。
在他的视野里,沙盘仿佛活了过来。
无数米粒大小的兵卒模型化作了奔腾的铁流,呐喊着冲向漳水。
然而,就在大军舟船行至水中央时,西岸一处看似平平无奇的河湾,那茂密的芦苇丛模型之后,竟陡然涌出无数黑色的影子!
箭如雨下,伏兵四起!
渡河的曹军瞬间被拦腰截断,人仰马翻,血染漳河……
幻象一闪即逝,吕布却猛地惊出一身冷汗。
他伸出完好的左手,颤抖地指向那处河湾。
“不对……这里……有诈!”
次日,曹操于校场亲校兵马,议取邺城。
夏侯惇性如烈火,第一个出列请命:“丞相!末将愿为先锋,三日之内,必将袁绍小儿的首级献于帐下!”
曹操笑而不语,目光转向帐下诸谋臣。
程昱抚着长髯,缓步而出,指着地图上的漳水:“袁绍主力尚在官渡以北集结,邺城守备空虚。我军可效仿韩信背水一战,以精锐强渡漳水,直扑城南,断其退路,邺城旦夕可下!”
此计一出,众将纷纷附和,皆言此乃万全之策。
曹操目光扫过全场,最后落在了角落里那个沉默如山的巨汉身上:“奉先,你意如何?”
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吕布身上,大多带着一丝轻蔑和看戏的意味。
一个莽夫,能懂什么兵法韬略?
吕布缓缓出列,右臂的伤让他动作有些迟滞。
他没有长篇大论,只是走到地图前,用那只缠着绷带的手,艰难地指向漳水西岸的那处曲流,声音低沉而沙哑:
“此处水流平缓,岸边芦苇丛生,水下泥沙松软,利于藏兵。若我军强渡,敌必伏兵于此,待我军舟行半渡,以强弓劲弩击之。届时,前军不得进,后军不得退,必为鱼肉。”
话音未落,帐内顿时响起一片压抑不住的哄笑声。
“哈哈!真是笑话!袁绍麾下皆是酒囊饭袋,哪有这等智谋?”
“温侯怕不是被袁军吓破了胆?隔着一条河都能看到伏兵?”
面对嘲讽,吕布面无表情,仿佛没听见一般,只是静静地看着曹操。
曹操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看不出喜怒。
他摆了摆手,止住众人的喧哗,沉声道:“来人,设沙盘!”
沙盘很快抬了上来,精致地还原了邺城周边的地形。
曹操看着吕布:“奉先,你且为诸公推演一番。”
吕布走到沙盘前,随手捡起一根用作标识的木棍,权当画戟。
他没有多言,只用木棍在沙上划出一条刁钻的弧线,直指漳水上游数里外的一片开阔地。
“敌欲设伏,我便将计就计。可遣一千轻骑,白日大张旗鼓,绕至上游佯装渡河,吸引敌军注意。”
他又将木棍猛地插在东岸一处不起眼的浅滩:“主力则趁夜色掩护,于此地搭设浮桥,疾速通过。待天明时,我大军已兵临城下,其西岸伏兵,已成瓮中之鳖!”
整个中军帐,刹那间鸦雀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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