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活人在下最后一子(1/2)
军师府内,灯火通明,却驱不散郭嘉心底渗出的寒意。
他指尖的颤抖,并非因为病体虚弱,而是源于一种智谋被人从根基上瓦解的战栗。
他算计了吕布的勇,算计了吕布的莽,甚至算计了吕布死后的价值,却唯独没有算到,一头被拔去獠牙的猛虎,竟能学会用人心来铸造更锋利的爪牙。
这盘棋,他以为自己是执子者,吕布是盘中困兽。
可现在他惊恐地发现,吕布根本没有在棋盘上与他争一城一地,而是直接掀翻了棋盘,并且告诉天下人:我,才是规矩的制定者。
许都,司空府。气氛凝重如铁。
曹操端坐于主位,面沉似水。
他的指节一下下地叩击着案几,那上面摊开的,正是从高览尸身上搜出的,审配亲笔所书的密信。
信中“共分青、兖”的字眼,如同一根根毒刺,扎在每一位在场曹营重臣的眼中。
“一派胡言!”性如烈火的程昱猛地踏前一步,声若洪钟,“吕布虽侥幸未死,然其屡胜而不报,擅自攻取黎阳,此与划地割据何异?更何况,他还私藏此等谋逆铁证,其心叵测,昭然若揭!主公,布狼子野心,不死不休,宜速发大军,趁其立足未稳,一举讨之!”
这番话掷地有声,代表了曹营内部最主流的声音。
对于吕布,绝大多数人的印象还停留在那个反复无常、唯利是图的“三姓家奴”上。
如今他手握重兵,占据要地,还拿捏着袁氏余孽反攻的证据却秘而不宣,这在任何人看来,都是在待价而沽,是叛乱的前兆。
然而,程昱话音未落,殿外一名传令兵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声音嘶哑,带着一丝不敢置信的惊惶:
“急报!司空!大事不好!”
曹操眉头一拧:“讲!”
“驻防都城外围的……朱灵将军,于今晨卯时,尽起本部两千骑兵,脱离防务,已……已向北,往黎阳方向去了!”
传令兵咽了口唾沫,艰难地补充道:“朱将军……朱将军离营前,传话于各营,称‘不忍见忠勇之将,蒙冤受戮’!”
“轰!”
一言既出,满堂哗然!
朱灵是谁?
他虽是袁绍降将,但归降后一直安分守己,被曹操委以许都外围的防务,是用来制衡和监视其他降将的一枚重要棋子。
如今,这枚棋子竟然在吕布“身死”又“复生”的节骨眼上,公然“叛逃”,而且打出的旗号竟是为吕布鸣不平!
这不啻于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所有主张立刻征讨吕布的人脸上。
程昱的脸色瞬间由红转白,嘴唇翕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寂静中,只听一声压抑不住的低笑。
“呵……呵呵……”曹操怒极反笑,他缓缓站起身,目光扫过一张张惊愕的脸,最终定格在北方的地图上,声音里带着一股冰冷的赞赏,“好个温侯!好一个吕奉先!我曹孟德还没派人去找他的麻烦,他倒先从我这儿,把人给勾走了!这是在逼我啊……”
黎阳,赤焰埠中军帐。
寒风卷着雪沫,拍打着厚实的牛皮帐篷。
帐内,朱灵卸下全身甲胄,单膝跪地,头颅深垂:“末将朱灵,擅离职守,迟来一步,请将军责罚!”
他身后,是几名同样跪倒的亲信校尉,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决绝与忐忑。
吕布并未立刻去扶,他只是静静地看着这个昔日的同僚,如今的“叛将”,良久,才缓缓开口,声音平静无波:“朱将军,你不是来投我,是来救你自己。”
一句话,让朱灵猛地抬头,眼中满是震惊。
吕布的目光深邃如古井,仿佛能洞穿人心:“许都之内,降将如履薄冰。我若真死在赤焰埠,下一个被猜忌、被清算的,会是谁?是你,还是张合?曹孟德的天下,容得下俯首帖耳的狗,却容不下有獠牙的狼。你今日此来,是赌吕布这头狼,能护得住你们。”
朱灵心头剧震,冷汗涔涔而下。
吕布所言,字字诛心,句句都说中了他内心最深处的恐惧。
他这才骇然发现,眼前这个男人,早已不是那个只知恃勇斗狠的匹夫。
“末将……末将愿为将军效死!”朱灵再度叩首,这一次,是心悦诚服。
“起来吧。”吕布亲手将他扶起,“从今日起,没有降将,只有同袍。”
当夜,两人密议彻夜。
第二日,黎阳城上演了惊人的一幕。
吕布命李孚将缴获自高览部的数千套战甲全部连夜改造,用黑漆覆盖了原本的袁军标识,并在每一副甲胄的胸口,用朱砂烙印上一个硕大的“忠”字。
这支崭新的“忠字营”,被吕布悉数赐予朱灵及其部众。
随后,吕布召集赤焰营与朱灵部共计近万兵马,于那块刻满阵亡将士名字的石碑前,当众宣布:
“自今日起,赤焰营不独属我吕奉先一人!凡天下间,愿抗击暴政苛税、愿守护百姓乡里、愿为袍泽兄弟两肋插刀者,皆可入我营中,皆为我袍泽手足!这‘忠’字,不为忠于某一人,不为忠于某一姓,而是忠于天下大义,忠于黎民百姓!”
声浪滚滚,传遍四野。
那些刚刚换上新甲的朱灵部众,看着胸前鲜红的“忠”字,再看看前方那块刻着死者姓名的石碑,眼中最后一丝疑虑与不安尽数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归属感与荣耀感。
军心,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凝聚、升华。
消息传回许都,引起的震动甚至超过了朱灵的叛逃。
连曹操麾下最精锐的虎豹骑中,都有士卒私下议论:“若真有这般不问出身、只讲义气的主公,何须在此寄人篱下,日夜提防被当做弃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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