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诬陷通敌风波恶,玉尘舌战群英堂(1/2)
玄天宗的山门在暮色中如沉睡的巨兽,巍峨的九峰于渐深的蓝紫色天幕上勾勒出参差的剪影。石阶层层叠叠,染着最后一抹残阳的血色余晖,此刻落在萧玉尘眼中,却成了凝重的铅灰。他背着凌寒霜,步履稳健却沉重,每一步都踏在紧绷的心弦上。肩头深可见骨的刀伤被草草包扎,渗出的鲜血早已与衣衫凝结变硬,每一次迈步都牵扯着撕裂的痛楚,他却恍若未觉。目光牢牢锁在怀中人儿苍白的面容上,那份温热与柔软曾让他安心无比,此刻却微弱得令人揪心。
“就快到了,师姐。”他低声呢喃,声音带着未愈的内伤和疲惫的沙哑。
跟在一旁的楚灵儿状态同样不佳。她水绿色的裙衫浸透着冷汗,脚步虚浮,唇上的乌紫在金针压制下稍有缓解,但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肺腑的刺痛,那是残存寒毒深入经络的反噬。她一只手紧紧按在腰间,那里藏着那块冰凉沉重的令牌,非金非木,触感诡异,正面对着的鬼首纹路仿佛时刻吸吮着她指尖的暖意,而背面的扭曲印记着萦绕着丝丝缕缕的不祥气息。
守门的执事弟子看清归来三人的惨状,尤其目光触及昏迷的凌寒霜时,面色骤变,失声惊呼:“大师姐!萧师兄,楚师姐!你们……” 未等他问完,数道劲风已卷至山门。为首的是一位面容清矍、目光锐利如鹰的老者,正是执法堂首座,玄真长老。他身后跟着的数名执法弟子神情肃杀,腰间长剑轻颤,气氛瞬间紧绷得凝滞。
“萧玉尘!”玄真长老的声音不大,却如寒冰掷地,“刚回山门,竟敢袭击同门?”
萧玉尘霍然抬头,眼神凌厉如刀:“袭击同门?弟子愚钝,不解何意!凌师姐重伤濒危,需立刻救治!” 他抱着凌寒霜的手臂不自觉收紧,九转灵力在疲惫的经脉里涌动,蓄势待发。
“哼!”玄真长老冷哼一声,侧身一步,露出身后被人搀扶的一个内门弟子,正是李洪。他面色青白,衣衫破碎,嘴角残留血迹,胸口一道掌印边缘泛着灼伤的焦痕,其上流转的气息赫然带着萧玉尘九转灵力的独特印记!
“李师侄亲眼所见,亲身体会!就在方才,你三人归途中,你不分青红皂白,突然对其痛下杀手!”玄真长老字字如钉,“若非他机警逃脱回报,这等逆伦之举,岂不石沉大海?”
萧玉尘胸口起伏,怒火如同点燃的油桶轰然爆发。李洪的诬告阴险狠毒,偏偏那焦痕掌印确是九转灵力所留!黑松林的生死搏杀、白无常使的偷袭、凌寒霜濒死的痛苦、楚灵儿舍身吸毒的虚弱……重重画面挤压着神经。他眼中怒火焚天,声如怒雷:“一派胡言!这分明是幽冥殿那群杂种在黑松林设伏,害得师姐……”声音陡然顿住,强行将险些破口而出的“双修相助突破”咽了回去。事关凌寒霜清誉,更是《九转玄天录》之秘,他死死咬住牙关,齿缝间挤出低吼:“是幽冥殿的鬼蜮伎俩!这掌印是伏击时被强敌所趁、嫁祸于我的!”
“强敌?嫁祸?” 一个慢条斯理的声音悠悠响起,带着刻骨的寒意。执剑长老赵无极缓步踱出人群,目光扫过昏迷的凌寒霜和虚弱的楚灵儿,最终锐利地钉在萧玉尘脸上,似要穿透皮肉直刺魂魄。“伏击发生在何处?可有旁证?幽冥殿凶徒何在?”他步步紧逼,不容喘息,“反倒是李洪身上这独门灵力烙印,铁证如山!更有弟子回报,尔等三人行踪诡秘,入云岫谷私会数日,期间谷外灵力狂暴异常……萧玉尘,你身上这莫名暴涨的修为,”他猛地一指凌寒霜苍白的脸,“还有凌师侄如今这‘凄惨’模样,该作何解释?莫非是你练功入魔,狂性大发,伤了同门师姐不成!”
“赵无极!”萧玉尘目眦欲裂,这个名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在心头。怒到极处,心神反而被九转灵力中蕴含的阴阳道韵强行拉回一丝清明。他深吸一口气,体内气息流转,一股混合着暴怒与奇特意境的气势自周身腾起。他字字如刀:“赵长老这颠倒黑白的功夫,萧某自愧不如!弟子与师姐师妹浴血奋战于黑松林,斩幽冥殿爪牙数十,退青面、白无常二鬼使,几番险死还生!师姐为护我而被幽冥殿阴煞蚀骨针暗算,若非灵儿师妹以命相救,以妙手回春……”他目光灼灼如电,“此刻,我等早已是林间枯骨!你身为执剑长老,不问青红皂白,不察同门伤损之痛,一意袒护构陷者,是何居心?!”
他踏前一步,身形如同陡然拔起的山岳,带着凛冽的压迫感直逼李洪:“李洪!你敢以道心起誓,方才所言句句属实?若有一字虚妄,修为尽废,神魂俱灭,永世不得超生!你敢是不敢?!” 这誓言如同实质的重锤,砸向李洪的心房。
李洪脸色剧变,眼神瞬间闪烁游移,不敢与萧玉尘对视,嘴唇哆嗦着竟一时发不出声。
赵无极眼底戾气一闪,猛地一甩袍袖,厉喝:“放肆!众目睽睽之下还敢胁迫证词!来人,将此獠与那两名身份不明、伤重的女子一并拿下!押往执法堂受审!”
“身份不明?!”萧玉尘怒极而笑,笑声中透着冰冷的疯狂,“赵无极,你眼瞎了?这是我玄天宗首席大师姐凌寒霜!这是楚家嫡传、丹剑双绝的楚灵儿!你想拿谁?”
“萧师侄好大的火气。”玄真长老眼神锐利依旧,却终于发声制止,“是非曲直,执法堂自会查清。但眼下凌师侄和楚师侄伤势确需医治,李洪之伤也待查验。尔等,”他目光扫过萧玉尘与楚灵儿,“随老夫同去执法堂,一切待两位师侄稍有好转再行质辩。若再敢咆哮抗拒,便是藐视门规,罪加一等!”虽未全信萧玉尘之言,但玄真的态度显然比赵无极更重事实,也给了他一丝回旋余地。几名执法弟子在玄真示意下上前,欲接手昏迷的凌寒霜。
萧玉尘紧绷的牙关终于松开一丝。他深吸一口气,缓缓俯身,小心翼翼地将背上依旧昏迷不醒的凌寒霜交给靠近的一位执法女弟子,动作轻柔得像捧着易碎的琉璃,眼中的担忧与不舍几乎要溢出来。末了,他挺直腰背,虽满身血污,却自有一股不屈气概:“执法堂可以走,但我萧玉尘的剑锋,必当洗刷今日之耻!伤我师姐、构陷同门者,纵是天涯海角,也必诛之!诸位同门,此非一家之言,公道自在人心!” 他目光扫过周围闻讯赶来越聚越多的玄天宗弟子,声音传遍山门。
楚灵儿强撑着虚弱身躯上前一步,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寒霜师姐乃玄真师伯座下真传,楚灵也恳请执法堂细查魔徒踪迹及黑松林战场!若有丝毫闪失污损师姐清名,我楚家回春妙手,必让伪证者亲自‘体味’何为百病缠身!”
“带走!”玄真断然挥手。在众多复杂的目光注视下——有关切、有鄙夷、有惊疑——萧玉尘与楚灵儿被执法弟子带离。凌寒霜则被小心翼翼地送往玄真长老指定的丹阁静室救治。赵无极看着几人的背影,脸上冰霜覆盖,眼底深处却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忌惮与思索。
执法堂深处,寒水狱。
冰冷的玄铁闸门在身后重重落下,沉闷的巨响回荡在幽闭的石室中,隔绝了外界最后一丝光线。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湿气、铁锈味,还有一种不知沉淀了多少年的血腥与绝望混合的气息。墙壁上嵌着发出惨绿幽光的萤石,勉强勾勒出石室的轮廓,角落里是坚硬的石板与铺着的霉烂枯草。
萧玉尘盘膝坐在冰凉的青石地面上,脊背挺得笔直,如一块千仞礁石,任由周遭阴寒刺骨的气息不断侵袭。左肩的刀伤与肋下的爪痕在阴冷环境中隐隐作痛,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带着牵扯的火辣。可他体内,《九转玄天录》第二层“混元归一”的心法却在悄然运转。突破后的九转灵力浑厚凝练,蕴含阴阳相济的奥妙,此刻如同缓缓流淌的暖泉,自丹田涌出,循着周天经络自行流转。这股灵力的质量发生了质变,每一次循环,都带来细微但持续不断的修复,抵御着外界的寒意,修复着受损的筋络与脏腑。一种奇妙的生机自内而外地弥散开来,伤痛在持续缓解,心神也在运转中重归澄澈。
黑松林的每一幕在他脑海中反复复盘:箭雨、杀手、青面鬼使狂暴的力量、白无常使阴毒诡谲的偷袭、那根致命的碧绿针影、楚灵儿不顾生死的吮吸毒血……最终定格在凌寒霜苍白而宁静的昏迷脸庞上。他心尖一阵剧痛,随即化作更沉的冰冷。怒火如同深埋的熔岩,暂时被理智的寒冰覆盖,却积蓄着更恐怖的能量。他反复咀嚼赵无极那刻毒的言语,像野兽在黑暗中舔舐自己的伤口,蓄积着爆发的力量。
不知过了多久,“吱呀——”一声刺耳的摩擦音划破了死寂的牢房。沉重的玄铁门被推开一条缝隙,一位丹阁的老执事提着食盒走了进来,目光谨慎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同情。
“萧师侄……”老执事放下食盒,声音压得极低,几乎被石壁吸收,“凌真传在丹阁已经……醒了!”
萧玉尘原本如同一潭死水的眼眸骤然亮起,猛地睁开!刹那间,沉寂的寒水狱仿佛被这道目光灼破。他整个人如离弦之箭般站了起来,两步跨到老执事面前,动作快得带起了微弱的旋风。“师姐醒了?!她……她可还好?!”声音急切,带着难以抑制的颤音。
“性命无忧了!”老执事用力点头,语速飞快,“楚家的丫头底子厚,硬是用金针配合秘药拔除了大半寒毒,加上凌真传自身根基雄浑……只是损耗太大,还需静养很长时间……楚师侄说……”他犹豫了一下,“寒毒拔除了九成,但损及本源,元气……恐怕要休养很久……而且……”
“而且什么?”萧玉尘的心瞬间被攥紧。
“神魂受到寒毒冲击……遗忘了近期最……最刻骨的记忆片段……”老执事叹息道,“大约是那濒死瞬间太过……”话未说完,一股狂暴无比的灵力猛地从萧玉尘身上炸开!
“赵无极!李洪!”萧玉尘的双拳瞬间握紧,骨骼发出令人牙酸的爆响!周身的九转灵力如同被点燃的干柴,不受控制地沸腾奔涌,淡金色的光焰混合着暴怒带来的赤红骤然爆发!一个半虚半实的太极阴阳图在他头顶疯狂旋转,搅动着狭小囚室里的空气发出厉鬼呜咽般的嘶鸣!脚下的青石板咔咔作响,蛛网般的裂纹瞬间蔓延!那份被深埋的熔岩彻底挣脱冰封,燃尽八荒!凌寒霜,他心中皓月,竟因那场无耻诬陷所引发的拖延,遗忘了救他、甚至可能连那阴阳相济的相知瞬间……这仇恨,只有血才能洗清!
三天后,玄天宗主峰,群英堂。
巨大的殿堂庄严肃穆,数排乌沉沉、雕刻着风云灵兽的紫檀木座椅层层抬高,宛如森然的阶梯,沉沉压向下方的殿心。堂内光线并不明亮,巨大的楹柱投下暗沉的重影,唯有主位后方巨大屏风上绘制的山河日月图在烛火映照下流动着微弱光辉。空气中弥漫着沉香的气息,还有一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压力——那是宗门众多高层长老汇聚的威势,如同无数道无声的目光凝成实质的牢笼。
萧玉尘身着干净的青色弟子服,独自立于大殿中央空旷的石板上。衣袍浆洗得挺括,遮掩不了他挺直如松的身姿和眉宇间那份不屈的冷硬。身上细小的皮外伤在金疮药和内息调理下已基本愈合,更深的,是眼底那一片沉淀的、如寒潭深渊般的冷静与汹涌暗流交织的情绪。三天禁闭,并未消磨他的锋芒,反而如同淬火的钢,内里凝聚着炽热与寒冰交融的力量。
楚灵儿坐在旁听席靠前的位置,脸色依旧苍白,但唇上的乌紫已经褪尽,只剩下大病初愈的虚弱。她的目光几乎没离开过萧玉尘,眼中交织着担忧、信赖,还有一丝深藏的、连她自己都不愿剖析的复杂心绪。
片刻后,玄真长老引着一位女子步入大堂。正是凌寒霜。
她一袭月白色的宫装常服,墨玉般的长发仅用一根简单的素银簪松松绾着,更衬得脸色苍白得如同透明的薄玉。脚步依旧虚浮,需要在玄真长老的虚扶下才能走得平稳。曾经清绝冷冽的眸子此刻有些空茫,视线扫过满堂肃穆的长老和黑压压的旁听弟子,最终茫然地落在殿中央那个挺拔的身影上——萧玉尘。她的眼神剧烈波动了一下,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拼命挣扎欲破土而出,最终却又被厚厚的冰层死死压住,只剩下纯粹的陌生与距离感。她轻轻在旁听席的软椅上坐下,垂下了眼睑,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柔弱的阴影,脆弱得让人心碎。
萧玉尘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捏住、揉碎!他看到了她眼中的空茫与陌生!三天的自我安慰构筑的心理堤坝在这一刻轰然溃塌!那阴阳相济的唇齿相依,那暖泉寒潭间的灵犀相通,那无数个相伴的点滴……竟真如水中月般被冰冷的寒毒无情抹去!一股剜心刺骨的剧痛瞬间席卷全身,比任何刀伤都要残忍百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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