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直面深渊（2/2）

那一瞬间，陈锋的瞳孔猛地收缩成针尖大小！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了！整个身体僵硬得像一块石头，所有的警报都在脑海中尖啸！那是……被拖拽的下沉！是死亡降临的预演！他几乎要条件反射地向后猛退，逃离这个危险的边缘！

一秒，两秒，三秒……

水面荡漾开的涟漪慢慢平息，什么都没有发生。没有触手，没有巨眼，没有亡魂的哀嚎。只有风吹过水面留下的细微波纹，和那血红色的、仿佛亘古不变的夕阳余晖。

陈锋愣住了。一股强烈的、与现实错位的感觉冲击着他。随即，一种难以言喻的、如同醍醐灌顶般的明悟，如同破开乌云的阳光，猛地照进了他被恐惧笼罩的心间。

他害怕的，或许从来就不是“水”这个物质本身。他害怕的，是潜藏在这平静水面下的、未知的、能够轻易夺走他和他队员生命的、具象化的恐怖——是那冰冷的触手，是那怨毒的巨眼，是那无形的精神冲击，是那代表着绝对死亡和绝望的“被拖入深渊”的感觉。

他深深地、贪婪地吸了一口带着水汽和黄昏凉意的空气，再缓缓地、彻底地将其吐出，仿佛要将积压在肺腑和灵魂中的所有浊气一并排出。

然后，他做了一个让远处一直紧张观望的王大力，差点失声惊叫出来的、近乎疯狂的举动——缓缓地、极其稳定地蹲下身，脱下了一只脚上厚重的作战靴，又脱下了里面吸饱了汗水的棉袜，然后将那条同样沾满尘土的作训裤的裤腿，一层一层，仔细地卷到了膝盖以上，露出了结实却带着几道尚未完全消退的疤痕的小腿。

初春的湖水，依旧冰冷刺骨，带着一股深入骨髓的寒意。当他的赤脚掌，毫无阻隔地触及那冰凉的水面时，一股强烈的寒意如同电流般瞬间从脚底窜遍全身，让他控制不住地打了一个剧烈的寒颤，皮肤上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但他没有缩回。反而，他调整了一下重心，将身体的重量缓缓前移，坚定地将整只脚掌，连同脚踝，都没入了那墨绿色的湖水之中。

冰冷的触感如同无数细小的冰针，顺着脚部的神经末梢，清晰地、持续地传递上来，刺激着他高度紧张的感官。那种熟悉的、令人极度不适的阴冷和湿滑感再次包裹了他，但奇异的是，这一次，他敏锐地察觉到，这股阴冷之中，似乎少了那份曾经如同附骨之疽般的、充满了恶意和侵蚀性的“邪气”，它更像是一种纯粹物理上的低温。

他在适应，在习惯，在用这种最直接、最毫无保留的身体接触，向自己那颗仍在恐惧中战栗的灵魂宣告——你看，它就在这里。它很冷，很不舒服，但它……伤不到你了。至少，在此时此刻，它无法再像之前那样，轻易地夺走你的理智，主宰你的行动。

几分钟后，感觉自己的呼吸已经完全平稳下来，他才缓缓地将脚从水中抽出。没有丝毫匆忙，用早已准备好的干燥毛巾，仔细地、从容地将脚上的水迹擦干，然后重新穿上袜子和作战靴。整个过程中，他的动作稳定、有序，甚至带着一种仪式般的庄重感，仿佛刚刚完成的不是一次简单的触水，而是一场与过去告别的神圣仪式。

陈锋没有回头，也没有去看王大力藏身的方向。他知道，恐惧的阴影或许永远不会从心底彻底消失，它可能会在某个意想不到的深夜再次造访。但它已经无法再像以前那样，轻易地主宰他、支配他。他已经真正地、用自己的意志和行动，直面过内心最深的深渊，并且凭借自己的力量，从那片深渊令人窒息的边缘，一步一步，走了回来。

这不仅对他个人的意志重建至关重要，对他所带领的这支未来注定要面对更多未知风险的团队，更是如此。一个能够战胜自身内心最深恐惧的领导者，才能像真正的定海神针一样，在未来的惊涛骇浪中，带领着队伍，坚定地、无畏地，走得更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