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血脉的归途（2/2）

“不肖后人林晏，今日方知先祖遗泽深厚，血脉传承责任之重……”

“往昔愚钝，双目如盲，竟视祖辈基业为糟粕，辜负双亲殷切期望，更愧对林家列祖列宗在天之灵……”

“然而世事无常，命运弄人，邪祟现世，东岭蒙难。弟子被迫卷入漩涡，见生灵涂炭，哀鸿遍野，才知己身之渺小如尘，明白此身能力之所在，职责之所系……”

“于生死危难之际，九死一生，得掌堂莽仙慈悲护佑，承洛水伯无私遗泽，终侥幸窥得大道门径之一斑。必用林家传承之力，守护一方水土安宁之器，承载万家灯火希望之舟……”

“往日之抗拒，昔日之逃避，实为大错特错，罪莫大焉。今日，弟子林晏，于此林家祖宅之中，列祖列宗灵位之下，幡然醒悟，追悔莫及，并于此发下宏愿——”

他猛地抬起头，目光穿透那袅袅升腾、如同连接天地桥梁的青烟，直视着那些沉默却仿佛在凝视着他的牌位，眼神中再无半分过去的迷茫、犹豫与疏离，只有一片如同经历了千锤百炼后的深海般的沉静、坦荡与磐石般的坚定。

“愿承林氏出马仙之千年业果，持守心中正道，明辨是非善恶。以己微末之力，济世度人，护佑苍生。荡涤邪魅，安抚亡灵，维系阴阳平衡。此心此志，苍天可表，厚土为证，列祖列宗共鉴！”

“希望先祖在天之灵，不弃愚钝，庇佑弟子，未来道途少些坎坷，多些明灯，更望弟子永不忘今日之初心！”

话音落下，余音在空旷破败的堂屋中缓缓回荡，最终归于彻底的寂静。只有那三炷线香，依旧在默默地燃烧，发出极其细微的“噼啪”声，青烟笔直上升。

这不是力量上的瞬间暴涨或境界的突然飞跃，而是一种更为根本、更为重要的变化——是心境上传承根基的彻底稳固，是对自己出马仙身份的完全认同，是与家族历史和个人过去达成和解后的心灵通透与释然。他感觉到自己与脚下这片土地、与头顶这片天空、与那些看不见却真实存在的“灵”与“规则”之间的联系，变得更加清晰、牢固和……亲切。

他保持着虔诚的跪姿，久久没有起身，身心完全沉浸在这种与先祖、与血脉、与传承融为一体的玄妙感悟之中，贪婪地汲取着这份迟来的归属与力量。夕阳的最后一道金色光芒，如同舞台的追光，顽强地穿透破旧的窗棂，恰好照亮他平静而坚定的侧脸轮廓，和那三缕袅袅升腾、仿佛要直达天听的青色烟柱。

当他最终从地上站起身时，虽然身体依旧能感受到虚弱和伤痛留下的痕迹，但整个人的精神气质却发生了脱胎换骨般的变化。少了几分过去的彷徨、游离与不确定，多了几分如山岳般的沉稳、如深潭般的静谧，以及一份不容置疑的担当。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不再是那个被曾经简单的入殓师林晏，而是真正、彻底地接纳并继承了林家血脉与千年使命的出马仙——林晏。

他的归途，不在遥远的他乡，不在虚无的幻境，就在这流淌于他血管之中的血脉源流里，就在这间破败却承载着无数记忆的祖宅之中，就在这条注定遍布荆棘、充满未知与挑战，却也闪耀着守护与责任光辉的漫漫征途之上。

他最后看了一眼那些在暮色中显得格外肃穆的牌位，然后毅然转身，推开了老宅那扇吱呀作响、仿佛在为他送行的破旧木门，走了出去。门外，是已然降临的、深邃而广阔的夜幕，而他，目光沉静，步伐坚定，已经准备好了去迎接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