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弹幕教我火烧侯府（4）（2/2）
湿透冰冷的裤腿紧紧吸附在小腿上，冰冷僵硬。每迈出一步，踩在冰冷的雨水中，都像是踏在无形的冰刃上。掌心的伤口仍在流血，每一次握紧手指带来的刺痛，都成了维持她最后一丝清醒的鞭子。
她弓着腰，双臂紧紧环抱住自己，试图留住胸腔里那一点可怜的热气，朝着那惨白的光亮跌跌撞撞地走去。雨夜空寂无人的街道上，那道浑身湿透、摇摇欲坠的身影，渺小得如同风中之烛，却倔强地燃烧着一点不甘熄灭的微光。
推开那扇沉重的、沾满湿冷雾气的玻璃门，一股混杂着廉价消毒水味、烟味、汗味和不知名食物油脂发酵气息的暖烘烘的空气扑面而来！这气息沉闷、浑浊，甚至令人作呕，但此刻对即将冻僵的林晚而言，却无异于救命暖流！她几乎是被这股热气推动着踉跄跌进门内。
网管从柜台后抬起眼皮，看到这个浑身湿透、头发黏在惨白脸颊上、像落水鬼一样狼狈的女孩，以及她还在滴着水珠和浅淡血丝的左手，眼中掠过毫不掩饰的惊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没等他皱眉说什么，几张完全被雨水打湿、边缘已经破开、软塌塌粘在一起的纸币被一只沾着血污和泥水、冰冷颤抖的手指递到了柜台上。
“……最……最角落的……”林晚的声音嘶哑低微，牙齿还在打架，身体不由自主地抖动着，像一片风中的落叶，“……能开机……就行……这些……够多久？”她甚至不敢看网管的表情。
网管捏着那几张湿透、黏糊、沾着点暗红污渍的纸币，明显感到恶心，皱着眉用手指捻开大概看了看，勉强吐出两个字：“四块……三个钟。”他把最角落里一台明显积灰的、屏幕甚至有些歪斜的破旧主机的位置纸条扔在湿漉漉的柜台上，又丢给她一张印着油腻指纹的、背面印着“速龙网吧”的简陋门禁卡，“喏。”
再无多余话语。
林晚如蒙大赦，抓起那沾着油污的门禁卡和纸条，拖动着僵硬沉重的双腿，穿过一排排闪烁着游戏画面、偶尔传来几声笑骂的座位，走向那个角落。机器的嗡嗡声、键盘噼啪声、劣质耳机漏音……所有声音都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传来。雨水顺着她的头发滴落在布满灰尘和可疑污渍的廉价地胶上。每一步，都在身后留下一个混着泥水和血丝的、小小的、肮脏湿漉的脚印。没人注意她，她的狼狈在这被电子屏幕光芒切割的黑暗角落里，是最不值一提的背景。
终于瘫坐到那张肮脏破旧、海绵都塌陷外露的转椅上，冰凉的塑料椅面让她又是一哆嗦。颤抖的手指摸索着插上门禁卡。布满指纹油腻的屏幕缓缓亮起。
点开浏览器是那样的艰难。她僵硬的手指像是无法控制，在湿漉漉、带着轻微血渍的键盘上摸索着，在搜索框里艰难地、磕磕绊绊地输入：
“ 武安侯府 火灾”
按下回车。
老旧的主机风扇发出不堪重负的嘶吼。
屏幕上跳出几条刚刚弹出的地方新闻快讯标题：
“突发！疑似线路老化引发大火，某侯府西院夜间突发火灾！”
“无人员伤亡！天降大雨助灭火，古董侯府建筑损毁引发关注！”
无人员伤亡……
苏青瑶呢？！
冰冷的指尖几乎是砸在触摸板上！点开其中一条新闻！几张模糊的现场照片跳了出来！风雨交加的夜空下，一片断壁残垣，焦黑的梁木狰狞地指向夜空，雨水冲刷着灰烬，依稀能看出是曾经的马厩和小佛堂附近的区域……镜头扫过远处灯火通明的主院，暖阁方向似乎人影幢幢……没有一张她的照片！一句关于她的踪迹都没有！新闻简短得如同死水微澜！
她像个幽灵，存在过，挣扎过，放了一把焚天大火后，彻底消失在冰冷的雨夜和模糊的官方通报里。
死了？被擒了？还是……逃出去了？！
一股巨大的恐慌瞬间攫住了林晚的心脏！那个隔着屏幕、用一双燃烧孤绝的眼睛与她共享疯狂计划的女人……难道终究化为灰烬了吗？！她亲手发出的“烧他丫的”指引，难道最终导向了万劫不复？！
就在这巨大的、刺骨的寒意再次顺着脊椎爬满全身的刹那！眼睛死死盯着那张黑白色调的火灾废墟全景照片！
在那片焦黑的、坍塌的木梁之下，一个极其不起眼的角落！
仿佛一道无声的闪电劈进了林晚被绝望充斥的眼眸！
一道极其微弱的、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反光？！
被雨水冲刷得发白的地面上，一片狼藉焦黑的碎瓦片之间……露出了一小块……棱角？
林晚的呼吸骤然停止！心脏狂跳到几乎要冲破胸腔！她的瞳孔猛地收缩到极致！
她不顾一切地扑向那低分辨率的照片，手指在冰凉的触摸板上疯狂点击放大！一次次地点击、拖动！
那片模糊的棱角在放大的像素点中渐渐清晰！
那根本不是什么瓦片！
那是一块沾染着泥泞和烟灰、却顽强地露出一小片冰冷锐利棱角的黑色石头！
苏青瑶被关进西院时，从贴身丫鬟手里藏下的唯一一件来自娘家的、贴身挂在她冰冷颈间暗袋里的坚硬硬物——一块被打磨得异常锋利的碎玉片！玉虽碎，棱角却利如刀刃！是她母亲留给她的最后一件东西！在她被关进柴房时，被贴身丫鬟悄悄塞给了她！
新闻照片里那块碎片沾染的泥泞，清晰地显示着它曾被深深踩入过泥泞湿滑的地面！
一道被踩踏的、挣扎的痕迹！一道指向……废墟边缘、断墙后的黑暗！那里，一条被风雨模糊的、指向未知方向的浅浅水痕……
她逃出去了！
她没有化为灰烬！她在灰烬中踩出了一条血路！冲进了外面的风雨！
林晚死死地盯着那片模糊的棱角和其后隐晦的痕迹，全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轰然冲上头顶！一股巨大的、滚烫的洪流瞬间冲垮了她心中所有的恐惧、寒冷和迷茫！那不仅仅是别人的逃亡痕迹！那是她的“烧他丫的”在绝望绝境中……燃起的新生！
眼泪毫无预兆地，如同断了线的珠子，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砸在油腻的键盘上，溅开微小而湿润的印痕。
噼里啪啦——！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仿佛积蓄了二十几年的所有不甘、愤懑、委屈和刚刚被点燃的孤勇，都化作了指尖燃烧的火焰！她颤抖的双手狠狠砸在了冰凉的塑料键盘上！清脆密集的敲击声如同冲锋的鼓点，在网吧角落这个肮脏嘈杂的空间里轰然炸响！
老旧磨损的液晶屏幕上，文档被打开，惨白的光映亮了林晚泪痕未干却燃烧着前所未有光彩的眼睛！
在空白文档顶端居中，几个黑色的大字被她用尽全力敲击出来：
《灰烬与火》
光标在冒号后疯狂地闪烁。
她没有任何停顿，带着一种斩断过去所有软弱的决绝，敲下了开篇的第一个句子，如同将匕首狠狠钉入命运的转折点：
**[ 那把火，是我点的。]
**
**[ 为了烧穿那座埋葬了我十年光阴的、华丽的囚笼。]
**
**[ 烧掉所有的锦缎帷幔、所有的虚情假意、所有视我为碍眼的‘端庄贤淑’。]
**
[ 火焰冲天的刹那，冰冷的雨水打在脸上，我第一次尝到了……自由的滋味——混着浓烟、血和泥土的苦涩，却无比滚烫。]
她的心在燃烧！她的字在燃烧！苏青瑶在风雨中跋涉的身影仿佛就在眼前！
写作从未如此酣畅淋漓！从未如此不顾一切！每一个字砸下去，都像砸在那个囚禁她的“家”的窗户上！砸在沈翊和李嫣然阴冷虚伪的脸上！砸碎所有的恐惧和胆怯！
就在她狂喜地敲下 “ 暴雨滂沱中，北方的山在召唤，哪怕踩着荆棘，每一步都踏向新生！” 这行字时！
破庙神龛阴影下的苏青瑶，在陷入彻底的黑暗前，正伸出冻得青紫、布满血痕的手，试图去抓住那山崖背风处一点豆大的微弱灯火——那意味着接应她的马夫族姐。
就在那指尖触碰到潮湿冰冷的空气瞬间！
被雨水浸透、冻得几乎失去所有知觉的右手掌心内侧，毫无征兆地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灼热感！
极其微弱，就像黑暗里擦亮的一粒火星，在冰冷湿透的皮肤上突兀得令人心惊！
苏青瑶猛地一缩手！
借着破庙檐下风雨映照的一点微弱天光，她愕然地、下意识地摊开那只布满冻疮和血口的掌心！
就在掌心靠近生命线纹路的位置——
几道仿佛用无形的滚烫细针瞬间灼烙下的、清晰无比的字迹印记！
扭曲的、带着微弱的灼烧边缘感的笔迹！
那是她从未写过、此刻却仿佛被直接烧灼进肌理的文字：
[ 火在灰烬里写诗 ]
时间在冰冷的雨声中凝固。
苏青瑶僵硬地、缓缓地抬起头，那在黑夜和风雨中寻找光亮的眼眸里，仿佛被这掌心突兀出现的字眼，注入了一缕穿透黑暗的真实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