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4章 她说断就断,针起血落(1/2)
北境的风,今夜是黑的。
雪未,天先裂。
铅灰色的云层压得极低,仿佛一柄巨斧悬在头顶,只待劈下。
医律碑孤零零立于荒坡中央,青石表面浮着一层幽蓝微光,像是三百年前那些被焚死的医者之魂,在地底睁开了眼。
云知夏站在碑心,九根玄铁针横列掌中,针身泛寒,如凝霜雪。
每一根都重若千钧——不是物理之重,而是命运的重量。
它们将刺穿她的经脉,锁死她与药草之间那条天生的感应之路。
从此以后,她再不能凭直觉辨毒、靠气息识药。
她将彻底从“药师”沦为“医者”——一个仅靠头脑与双手行走人间的存在。
可这,正是她要的。
“一旦针,药感永断。”断脉僧盘坐阵眼,枯瘦如柴的手指握着一支骨笔,正以自身精血在冻土上勾画“心火封引图”。
他的声音沙哑如砂纸磨骨,“你这一生,再触不得天地药灵。”
云知夏轻笑,指尖抚过第一根针尖,目光在碑文最后一行:“救一人,立一言”。
“我本就不靠它活着。”她低语,嗓音清冷如泉击石。
话音,针起。
第一针,直入膻中穴。
剧痛如雷贯顶,她身形微晃,却稳稳钉在原地。
鲜血顺针管流淌,滴在碑面“救”字之上,刹那间,整座医律碑嗡鸣震颤,仿佛有万千亡魂齐声低喝。
第二针,心俞。
墨三十藏身碑后那株枯松,瞳孔骤缩。
他看见她肩头猛然一沉,唇角溢出血丝,染红了素白衣襟。
她没有喊,甚至没有皱眉,只是缓缓抬头,望向南方——那里,星河断裂,一颗孤星正急速坠。
他忽然记起三年前那个雨夜。
药语堂大火冲天,他奉肃王令,率死士破门而入。
满屋典籍化为灰烬,唯有一老医跪于残架前,左手执刀,右手自断手腕,血淋淋捧起一本焦边医书,嘶吼:“此方可活万人!谁敢夺——便是与天道为敌!”
那一幕,他至今不敢回想。
此刻,眼前女子一针一针刺入心脉,竟比当年断腕更烈三分。
她不是在献祭身体,而是在斩断天赋、割舍本能,以血肉为契,换一道不可篡改的律法。
她要的,从来不是医术通神。
她要的是——医道成律,言出即法。
第三针至第七针,连环下,分别锁住神道、灵台、至阳、筋缩、中枢五穴。
每一针,碑面光芒便强盛一分,地面纹路燃起赤焰,竟是以她心头血为薪,点燃了三百年的怨与愿。
断脉僧双目翻白,口中念咒愈急:“心火起!封脉成!天地为证,律不可逆!”
第八针,直贯鸠尾。
云知夏终于跪倒,单膝撑地,额上冷汗混着血水滑。
她的呼吸开始紊乱,视野边缘发黑,可嘴角仍挂着一丝近乎癫狂的笑意。
她看见了。
在意识即将溃散的瞬间,她“看”到了那些看不见的东西——药性流转的轨迹,毒素侵体的路径,甚至人心深处的谎言脉络。
这些曾模糊感知的能力,如今正被她用命一寸寸钉进这方大地。
第九针,悬于命门之上。
风骤停。
雪未,空中却已有细碎冰晶悬浮不动,仿佛时间也为之屏息。
断脉僧嘶吼:“最后一针!则魂损三成,若无心火承接,必死无疑!你可想清楚?”
云知夏喘息着,抬手抹去唇边血迹,眼神清明如初。
“想清楚了。”她轻声道,“我不救人的时候,早该死了。”
针。
命门破。
轰——!
一道无形波纹自碑心炸开,席卷百里。
北境群山齐鸣,积雪崩塌,千里冻土之下,无数埋骨之地渗出暗红血水,竟顺着地脉流向医律碑,汇成一条蜿蜒的赤河。
碑文“救一人,立一言”骤然炽亮,字字如烙铁烧红,继而浮空而起,化作九道金痕,环绕云知夏旋转不休。
她仰头,发丝飞扬,眼中无痛,唯有燃烧的意志。
这一刻,她不再是沈未苏,也不是云知夏。
她是医律本身。
而就在此时,三里之外,陆承武立于铁骑阵前,玄甲覆霜,目光如刀。
亲兵策马奔来,声音颤抖:“将军!肃王亲率御林军五万,已破边关三哨!朝廷诏令,命您即刻擒拿‘乱律妖妇’,否则——夷族!”
陆承武不语,只盯着远方那道冲天而起的金光。
副将跪地哀求:“将军,那是皇命啊!”
“今日起。”他忽然拔刀,寒光一闪,帅旗应声而断。
刀锋斜指苍穹,声如雷霆:“我的命——归医律。”
残旗猎猎飞舞,如战书飘扬。
他抬手,摘下肩甲上的靖字徽章,掷于雪地。
“传令:凡近碑百步者,无论官兵皇亲,射!”
箭阵森然抬起,寒芒如林。
同一瞬,墨三十自枯松跃下,浑身杀气暴涨。
空中忽有黑影掠过——肃王令旗乘风而来,欲镇压医律碑。
他怒吼一声,一刀斩出。
刀光裂雪,旗断两截。
灰烬纷飞,如雪片般在碑前,尚未触地,便被一股无形之力焚为虚无。
他站在风中,望着云知夏摇摇欲坠的身影,喉头滚动,终是单膝跪地,低声叩首。
不止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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