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定策“天炉”（1938年12月12日）（2/2）

“其三，死守之决！ 核心阵地与长沙城，是最后的闸门，也是吸引日军主力、为合围创造时间的砝码。守这块阵地的部队，要有与阵地共存亡的决心，哪怕打到最后一个人，最后一颗子弹，也必须把敌人钉死在那里！同时，长沙城内，我已部署妥当，绝不会有‘焦土’自毁之事发生！长沙，将是我们最坚固的堡垒，而不是一片废墟！”

他直起身，深吸一口气，声音沉缓下来，却更显力量：“我知道，这个计划很大胆，很冒险。我也知道，诸位心中或有疑虑，或有担忧。但请诸位想一想，自抗战以来，我们与日军大规模会战，哪一次不是被动防守，哪一次不是以空间换时间，最终虽予敌杀伤，自己却也伤亡惨重，失地千里？我们难道永远只能这样被动挨打，用将士的尸骨去迟缓敌人的脚步吗？”

“不！”朱赤一拳轻轻捶在桌上，“这一次，在长沙，在第九战区，我们要换一种打法！我们要利用这里的天时地利，利用鬼子急于求胜的心理，设下一个巨大的圈套！我们要变被动为主动，变防守为反攻，变消耗为歼灭！我们要打一场让全国振奋、让鬼子胆寒的胜仗！我们要用这场胜利告诉所有人，鬼子不是不可战胜的，中国军队，有能力也有智慧保卫自己的国土！”

他的目光再次扫过全场，与关麟征、杨森、薛岳等人一一对视：“关总司令，你的十五集团军，将是这‘天炉’的第一块炉壁，也是最硬的一块，顶住最初的狂涛，责任重于泰山！”

“杨总司令，你的二十七集团军，将是炉中耐烧的硬柴，死死拖住敌人，为合围争取时间，川军的血性，将在汨罗江畔再次闪耀！”

“薛总指挥，全局协调、机动歼敌的重担，非您莫属！您的经验和威望，是此战协同如意的关键！”

“还有在座的每一位军长、师长！”朱赤的声音充满感染力，“你们每一个人，都是这‘天炉’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你们的部队，将在这场大战中，书写新的历史！功成之日，诸位的名字，必将与长沙，与这场伟大的胜利，一同载入史册！而若有谁，因一己之私、一念之差，坏了全局……”他顿住，没有说下去，但那冰冷的眼神已说明一切。

大殿内一片沉寂，只有粗重的呼吸声。众将神色各异，有激动，有凝重，有深思，也有残留的疑虑，但无一例外，都被朱赤这详尽、大胆却又逻辑清晰的庞大计划所震撼，也被他言语中那股破釜沉舟、必胜的信念所冲击。

薛岳缓缓站起身，清了清嗓子，声音沉稳：“朱代长官的‘天炉战法’，谋虑深远，因地制宜。岳细细思量，以为可行。非常之时，当用非常之策。我薛岳，以战区前敌总指挥之名，拥护此方案，并将竭尽全力，协调各部，贯彻实行！”

薛岳的表态，如同定海神针。关麟征沉吟片刻，也站起身，声音洪亮：“既然薛总指挥也认为可行，我关麟征及第十五集团军全体官兵，没二话！就算把骨头填在新墙河、汨罗江，也一定完成诱敌任务！”

杨森慢悠悠站起，川音依旧：“要得嘛。朱长官把道理讲得透，路子指得明。我们川军弟兄，不怕死，就怕死得不明白。这回明白了，晓得该咋个打，那就往死里打！二十七集团军，保证像钉子一样，把鬼子钉在汨罗江！”

三位大佬相继表态，其余将领也纷纷起身，表示服从命令，坚决执行。

朱赤看着眼前这些即将奔赴血火战场的将领，胸中豪气与沉重交织。他知道，言语的激励和计划的完善，只是开始。真正的考验，在接下来每一分每一秒的战场实践，在无数基层士兵的鲜血与牺牲之中。

“好！”朱赤重重一拍桌子，“既然诸位同心，那我们就同德！吴参谋长，立即根据此次会议决议，形成最终的《第九战区第一次长沙会战作战计划》，细化到每一个师、每一个团的作战任务、时间节点、撤退路线、联络方式、后勤保障！计划形成后，由我、薛总指挥、吴参谋长共同签署，下发各部，作为最高作战指令，必须严格执行！”

“是！”吴逸志肃然领命。

“散会后，诸位立即返回防区，召开所属部队作战会议，传达精神，部署任务，进行最后动员和准备！日军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我要求各部队，必须在五日内，完成一切战前准备，进入指定位置，保持最高戒备！”

“是！”众将齐声应诺，声震屋瓦。

会议从清晨持续到午后。当将领们面色凝重、步履匆匆地离开大殿，奔赴各自战位时，窗外，阴沉的天空终于飘下了今冬第一场细密的冷雨。雨丝如织，笼罩了沅陵，也笼罩了整个湘北大地。

朱赤独自站在空荡荡的作战室里，望着墙上的巨幅地图，听着窗外淅沥的雨声。他的“天炉”计划，已然全盘托出，箭在弦上。接下来，就是等待，等待日军那必然到来的进攻，等待这座倾注了他全部心血、寄托了无数人希望的“熔炉”，迎来第一次真正的烈火焚烧。

成，则长沙可保，华中战局可为之一新，抗战士气将为之大振。

败，则……他不敢深想，也不能深想。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握紧手中的剑，挺直脊梁，去迎接那即将到来的、决定命运的暴风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