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暗箭与篱笆(1938年12月5-10日)(1/2)
进入十二月,湘北的湿冷便如附骨之疽,透过单薄的军衣,钻进骨头缝里。天空总是阴沉着脸,吝啬阳光,只肯洒下冰冷的雨丝或化不开的浓雾。第九战区的整军备战,就在这令人牙齿打颤的天气里,进入了最胶着也最危险的深水区。朱赤点燃的“淬火”炉火,烧掉了表面的腐叶,却也惊动了盘踞在更深处的毒蛇与蛀虫。
阻力最先在看似最不可能的地方——一支被朱赤寄予厚望、作为“天炉”北墙核心支柱之一的嫡系主力师——爆发出来。该师师长姓胡,黄埔三期出身,与重庆某位掌管后勤与人事的显赫人物有姻亲之谊,向来以“天子门生”自居,在第九战区也算是横着走的人物。朱赤之前的整肃,他虽有所收敛,但心底的傲慢与不满早已堆积如山。
矛盾直接由一次“不公正”的装备分配引发。朱赤为了尽快形成示范效应,将一批费尽心力从军委会争取来、加上系统有限度“优化”后产出的精良武器——包括数十挺崭新的捷克式轻机枪、数门德制pAK-37战防炮和一批质量上乘的中正式步枪——优先配发给了方先觉的试点团和王铭章的加强营。这本是朱赤打造“钢刀”与“暗火”的关键步骤,但在胡师长及其亲信看来,这无异于将肥肉喂给了“杂牌”和“外来户”,而亏待了他们这些“正牌子”的中央军主力。
“欺人太甚!”师部里,胡师长将一份战区的补给清单狠狠拍在桌上,震得茶杯乱跳,“他朱赤才当几天司令长官?就敢如此明目张胆地厚此薄彼!我师乃战区中坚,每逢恶战,哪次不是冲在最前,损失最大?如今补充装备,倒要先紧着那些来路不明的试验部队?这是要寒了全军将士的心!是要拆我第九战区的台!”
副师长在一旁煽风点火:“师座所言极是。他朱赤不就是靠着武汉那点运气,加上会揣摩上意,才爬上这位子吗?论资历、论战功、论跟脚,哪样比得上师座您?我看他这所谓‘天炉战法’,就是纸上谈兵,哗众取宠!把好装备给了那些部队,打不出样子,徒增笑柄;若是真打好了,岂不是更显得我们这些老部队无能?其心可诛!”
“更可气的是,”参谋长阴恻恻地补充,“他搞的那套什么《整训纲要》,吹毛求疵,折腾士兵。还派什么‘教导队’指手画脚,分明是要掺沙子,夺我们的权!了,到时候鬼子真来了,拿什么挡?”
胡师长脸色铁青,在屋内踱了几步,猛地停下:“他不是要我们上报自查结果吗?给他报!就报我师上下齐心,积极整训,但部队久战疲惫,亟需休整,且装备老旧,弹药不足,恐难承担过于前出的阻击任务。请他朱长官体恤下情,要么调拨足额装备,要么……就另请高明,让我师负责些‘稳妥’的防区!”他这是以消极备战相要挟,更是对朱赤权威的公然试探。
几乎与此同时,一股污浊的暗流借着这不满的缝隙,悄然渗入。日军特务机关在武汉战役后,从未停止对第九战区,特别是对新任指挥官朱赤的渗透与破坏。他们敏锐地捕捉到了战区内部的人心波动。几天内,一些来历不明、内容恶毒的谣言开始在部分中下层军官和士兵中悄悄流传:
“知道为什么紧着补充那俩部队吗?那是朱长官的私兵!将来要当卫队用的!”
“什么‘天炉’,听着好听,就是把我们这些杂牌往前线送死,消耗鬼子,好让他嫡系保存实力!”
“听说了吗?上边对朱赤在武汉最后撤退时的表现很不满,这次让他守长沙,就是给个机会戴罪立功,守不住……哼。”
“鬼子这次来的可都是最精锐的师团,咱们这点家底,拼光了也守不住,何必呢?留着青山在……”
谣言如同毒雾,无形无质,却侵蚀着刚刚有所凝聚的军心。更危险的是,结合内部不满,一次经过精心策划的实质性破坏行动,正在暗中展开。目标直指第九战区刚刚开始搭建、还十分脆弱的野战电话通讯枢纽——位于战区纵深相对隐蔽处的一个团级通讯站。这里是连接湘北前线几个主要集团军与长官部的关键节点之一,一旦被毁,朱赤试图建立的协同指挥网络将出现巨大缺口。
行动者既有日谍收买、安插的汉奸特务,也有个别因对整肃不满而被拉拢、腐蚀的基层通讯兵。他们计划在夜间利用哨兵换岗间隙,引爆预先埋设的炸药,同时切断多条主干线路。
这一切,并非毫无征兆。系统基于对异常无线电信号(日谍联络)的微弱捕捉、结合部分内部人员忠诚度数据的异常波动(胡师长及其少数亲信的系统评估标黄),以及汇总到情报部门的零星反常线索,向朱赤发出了模糊但不容忽视的【多重风险预警】。
“内部不稳,外谍渗透,目标可能指向指挥或通讯关键节点。”系统的提示冰冷而简洁。
朱赤接到预警时,正在与薛岳、吴逸志推演日军可能的主攻路线。他盯着脑海中那闪烁的警示,面色沉静如寒潭,但眼底已有雷霆凝聚。他意识到,这已不仅仅是一次简单的装备分配纠纷或寻常的间谍破坏,而是一场对他领导权威、对“天炉战法”能否顺利实施的立体化挑战。内部的“暗箭”与外面的“篱笆”(日谍破坏),必须同时解决,且要快、要狠、要立威!
他首先召见了军统派驻第九战区的负责人,一个姓徐的少将。两人在密室里谈了一个小时。朱赤没有虚与委蛇,直接摊牌:“徐站长,我知道你们有你们的任务和系统。但现在,鬼子特务的手已经伸到我们指挥系统的喉咙了。我要你帮我做两件事:第一,把你们掌握的、关于日谍在湘北活动,特别是近期可能策划破坏的情报,尽可能共享;第二,我需要借助你们在某些方面的‘专业能力’,帮我盯住几个人,查几条线。作为交换,战区在反谍和内部安全方面,会给予你们最大配合,功劳簿上,也绝不会少了你们一笔。但有一条,行动必须在我的绝对控制之下,不能打草惊蛇,更不能搅乱了我的整体部署!”
徐站长是个精明人,深知与这位手握实权、正值上升期的年轻司令长官合作的价值远大于掣肘。他略作沉吟,便点头应允:“朱长官快人快语,徐某佩服。保境安民,清除日谍,本就是我辈职责。只要于抗战大局有利,我站定当全力配合长官。情报可以共享,人手也可以借用,但具体行动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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