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3章 初探(1/2)
“神工坊”血的教训,如同一记沉重的警钟,让寒川的统治阶层和技术精英们从对技术效能的一味追求中惊醒,开始将“安全生产”和“生命尊严”置于前所未有的高度。相关的法令、监管与文化构建逐步展开,生产一线的混乱与风险得到了有效遏制。然而,就在这种对“如何安全地使用技术”的反思尚未完全沉淀之际,一些更为深邃、更为棘手的问题,伴随着寒川科技触角的不断延伸,悄然浮出水面。这些问题,不再关乎技术操作的“对错”,而是直指技术应用的“应为与不应为”,即科技伦理的边界。
这一全新的挑战,最初以两种截然不同、却同样令人不安的形式,呈现在林牧之面前。
第一件事,关乎生命的代价与抉择,由华棠紧急禀报。随着磺胺类药物在军中和民间的广泛应用,其强大的疗效拯救了无数生命,但一种可怕的副作用也开始显现——部分伤员在重复使用后,出现了严重的过敏反应,甚至因此丧命。更令人揪心的抉择出现在军医院:当一批重伤员同时送达,而磺胺药粉储备有限时,医官应优先给谁用药?是伤势最重者?还是年轻有望生还者?或是军官与士兵是否应有别?这种 “救命药”反而催生的“生死抉择” ,让以救死扶伤为天职的华棠深感痛苦与迷茫。她向林牧之呈上一份沉甸甸的奏章,问道:“主公,药石本为活人,然当其不得不择人而救时,其用之‘善’何在?科技之力,若失控于人道,其与刀剑何异?”
第二件事,则触及自然的平衡与干预的限度,由王玄策忧心忡忡地提出。农部为追求粮食增产,大力推广由格物院培育的“寒川一号”新稻种。此稻种抗病强、产量高,但需大量水源和特定肥料,且生长周期固定,挤占了其他作物的空间。一些地区盲目改种,导致传统作物多样性丧失,当地农户对单一稻种产生依赖,一旦遇到特殊气候或病虫害,可能面临绝收风险。更有农部官员提出“激进”方案:为开垦更多稻田,建议大规模排干一片具有重要生态调节作用的沼泽湿地。王玄策质问:“主公,追求一物之丰产,若以万物之凋零为代价,此乃进步,抑或劫难? 我辈是否有权为眼前之利,而肆意更改天地生成之格局?”
这两件事,像两根尖锐的刺,扎入了林牧之及其核心谋士们的心中。它们不再是可以靠更严格的规程或更精良的设备所能解决的“技术性”问题,而是上升到了 “价值判断”和 “责任伦理” 的层面。禽滑略在面对华棠的诘问时,也陷入了沉思:他毕生致力于造出更强大的武器守护寒川,但若此武器落入敌手或使用不当,造成的杀戮是否违背了初衷?科技的力量,仿佛一柄无鞘的双刃剑,在展现其斩断困境的锋芒时,也显露出可能伤及自身的危险。
一场关于 “科技为何而用?其边界何在?” 的深刻辩论,在观星阁内悄然展开。与以往讨论具体技术路径或安全措施不同,此次辩论的氛围更加凝重,涉及哲学、道德与治国理念的碰撞。
以禽滑略、部分工造司官员及军械司代表为首的 “工具理性派” 认为:科技本身并无善恶,其价值在于效用。 磺胺药能多救一人便是善,新稻种能多产一石粮便是功。至于用药选择、生态影响,乃是使用者的管理问题,不应归咎于技术本身,更不能因此束缚科技发展的手脚。他们的观点尖锐而务实:“若因噎废食,则寒川永无强盛之日!”
而以华棠、王玄策、以及部分格物院注重生态研究的学者为代表的 “人本自然派” 则坚持:科技的发展必须有其伦理底线和生态红线。 不能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必须考虑其长远的、综合的后果以及对人本关怀和自然和谐的潜在冲击。华棠痛切陈词:“医者父母心,岂能视人命为可权衡之数字?” 王玄策则警示:“竭泽而渔,岂是长久之计?我等岂能成为子孙后代眼中的罪人?”
双方争持不下,都将目光投向了沉思不语的林牧之。此时的林牧之,内心正经历着巨大的波澜。他比任何人都渴望寒川的强大,但也比任何人都清楚,一个只知追求力量而失去道德准绳和自然敬畏的邦国,终将走向疯狂与毁灭。他想起了古籍中所言:“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推及科技,便是“君子强国,用之有德”。
良久,林牧之缓缓抬起头,目光扫过众人,声音沉稳而蕴含着力量:
“诸公之论,皆有其理。然,朕以为,尔等所争,实则一体之两面,不可偏废。”
“滑略所言极是,科技乃强国之器,岂可自缚手脚? 然,华棠、玄策之虑,更是深谋远虑,关乎国运根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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