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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8章 串联的线索(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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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初七,霜降。

紫禁城的清晨蒙着一层薄霜,乾清宫东暖阁的地龙却已经烧得暖烘烘的。

清漓坐在铺了厚软垫的圈椅里,身上搭着条薄毯——怀孕七个月的身子越来越沉,久坐已经成了负担。但她今日必须主持这场小范围的御前会议。

与会者不多,都是核心:皇夫王宴之坐在她身侧,面前摊开几张画满标记的海图;新任兵部尚书罗镇岳是个五十余岁的老将,坐姿笔挺如松;户部侍郎岑子瑜抱着他那标志性的蓝皮账册;暗卫统领黎川则如往常一样站在窗边阴影里,若不细看几乎察觉不到。

“人都到齐了。”清漓缓缓开口,声音在安静的暖阁里格外清晰,“今日只议一事:把近来各处的情报,放到一张棋盘上看。”

她看向黎川:“先从你开始。”

黎川从阴影中走出半步,声音平稳无波:“三件事。第一,砒霜案毒源追踪至江南‘庆余堂’,但关键人证已死,线索中断。第二,平南王巡视路线泄露,查明是通政司译字官张焕收受贿赂所为,银子来自扬州林氏票号。张焕昨夜已在住所‘自缢’。”

“灭口?”王宴之轻声道。

“是。但臣在其书册夹层中发现了这个。”黎川从袖中取出一张折叠的桑皮纸,展开后是一串复杂的数字和符号,“初步破译,是某种账目代号,指向几笔跨境资金流动。”

岑子瑜立刻抬头:“给我看看。”

他接过纸,从怀里掏出个小巧的铜制算盘——只有巴掌大,但珠子精细。手指飞快拨动,嘴里念念有词:“扬州林氏票号……隆庆四年三月,兑付琉球平户港鹰洋五万……同年八月,汇马尼拉西班牙银行汇票三万……隆庆五年正月……”

算了约半盏茶功夫,岑子瑜抬起头,眼中闪着精光:“这不是普通贸易款。五万鹰洋在琉球足以购置两艘中型武装商船;三万汇票在马尼拉,按去年汇率,可购入硝石二百担,或雇佣一支三百人的私兵一年。”

暖阁里安静了一瞬。

“第二件事呢?”清漓问。

“恒河方面。”黎川继续,“暗卫回报,司徒清霖控制的硝石矿产量稳定,每月出产约四百担。其中三百担按朝廷要求运往云南、四川火药局,剩余一百担……”他顿了顿,“司徒清霖上报是‘就地售卖,换取军需物资’。但暗卫追踪发现,这批硝石并未进入本地市场,而是由一队伪装成商旅的人马秘密运往西海岸的果阿港。”

果阿——葡萄牙在印度的殖民地。

王宴之的手指在海图上划过:“果阿有葡萄牙人的深水港,船只可直航马尼拉,甚至绕过好望角去美洲。”

“第三件,”黎川最后说,“美洲陈长风总督急报,不明船只已确认身份——是荷兰东印度公司的武装探险船。对方首次遭遇后并未远离,反而在新齐港以南八十里处建立临时据点,似在勘探地形。”

三条线,三个方向。

清漓闭上眼睛,指尖轻轻按着太阳穴。孕期的疲惫感如潮水般涌来,但更沉重的是那种棋盘上棋子开始自行移动的警觉。

“罗尚书,”她睁开眼,“兵部怎么看?”

罗镇岳是行伍出身,说话直接:“陛下,老臣以为,这三件事该合起来看。南洋恶魔岛要造火药,缺硝石;恒河有硝石,正悄悄往外运;江南有人出钱,打通关节。这不是巧合,是有人在穿针引线。”

“目标呢?”

“让咱们首尾不能相顾。”老将军声音粗粝,“您在美洲拓土,他们就去美洲插钉子;您在南洋立港,他们就在南洋建火药厂;您想肃清江南,他们就拿平南王说事——这是要把咱们的力,一寸寸拆散了使。”

岑子瑜此时插话,手指还在那小巧算盘上拨弄:“从账上看,这个‘穿针引线’的人,财力不弱。臣粗略估算,光目前查到的跨境资金,就不下二十万两。江南能有这个实力的家族,屈指可数。”

“徐家已灭,琅琊王氏已绑在朝廷身上。”王宴之沉吟,“剩下林家、谢家、顾家……”

“林家是太后娘家,谢家早在江南之乱时就献出七成家产表忠心,顾家……”岑子瑜翻动账册,“顾家主要产业是丝绸和漕运,海外关系多在倭国和朝鲜,与西洋人往来不多。”

“所以可能不是一家,是几家残余凑在一起。”清漓缓缓道,“像当年对付徐家时那样,结成暗处的联盟。”

她看向黎川:“恒河那边,司徒清霖本人态度如何?”

这个问题很关键。司徒清霖——那个替身——虽然被流放恒河,但清漓从未完全放松对他的监控。一方面,此人确实有治政之才,在恒河那种复杂之地竟能站稳脚跟,建立政权;另一方面,他过往的背叛行径,让清漓始终留着一手。

派去“协助”他的一千人中,有三百是精锐暗卫,明为辅助,实为监视。

黎川回答:“暗卫回报,司徒清霖对硝石外运一事似不知情。他主要精力放在整编土邦军队、推广农耕、以及……传播他那套‘梵天转世’的教义上。矿务具体操作,由一个叫‘阿难陀’的梵僧负责。此人是司徒清霖亲信,但近半年来行为异常,频繁接触果阿来的葡萄牙商人。”

“梵僧……”王宴之若有所思,“司徒清霖在恒河立国,靠的就是这套宗教手段。若他手下核心人物被收买……”

“那他就是被架空的傀儡,或者……”清漓顿了顿,“他在演戏。”

暖阁里再次陷入沉默。

窗外传来乌鸦的叫声,凄厉而突兀。

良久,清漓开口,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

“四条线,我们一条条理。”

“第一,恒河。”她看向黎川,“让你的人查两件事:一,司徒清霖是否知情,是否有不臣之心;二,那个阿难陀和硝石运输链的每一个环节。若司徒清霖无辜,就助他清理门户;若他有异心……”她眼神冷了下来,“朕给过他机会。不珍惜,就不必留了。”

黎川躬身:“臣明白。暗卫已准备行动,可随时切断运输链,或夺取矿场控制权。”

“第二,南洋。”清漓转向王宴之,“给司徒清羽发密电:准许他进一步侦察恶魔岛,摸清防御细节、人员分布、尤其是华工关押位置。同时,让他设法接触葡萄牙驻马六甲的代表——葡萄牙人和西班牙人是世仇,敌人的敌人,或许能成为暂时的朋友。”

王宴之点头:“葡萄牙人对西班牙在南洋的扩张一直不满,可以尝试。”

“第三,江南和京师。”清漓的目光扫过岑子瑜和黎川,“继续查,但要更隐蔽。资金流向、人员往来、信鸽路线……朕要的是铁证,不是怀疑。特别是那个林家——”她顿了顿,“先不要惊动太后。查清楚,是林家个别人所为,还是整个家族卷了进去。”

岑子瑜和黎川同时应诺。

“第四,平南王。”清漓最后说,语气柔和了些,“发最高密级急信给父王,告知他可能面临的危险。另派一队暗卫精锐南下,携新式击发短铳和电报机,加强护卫。告诉父王,必要时可先斩后奏,缅边那些不安分的土司……该清理就清理。”

罗镇岳闻言,眼中闪过赞许:“陛下圣明。南疆稳,则西南稳;西南稳,则江南不敢妄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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