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章 旧宅里的回声（2/2）

“他走的那天，也是这样一个深秋的早晨。”婉娘的虚影坐在矮柜旁，指尖轻轻拂过嫁衣的领口，那里绣着一朵含苞待放的玉兰花，“他说，等打赢了仗，就回来用八抬大轿娶我，让我穿着这件嫁衣，做全城最风光的新娘。”她的声音里带着笑意，眼底却泛起了淡淡的水汽，“我信他，所以我每天都绣一点，把对他的思念都绣进针脚里。”

林夏看着她指尖下的绣纹，每一针每一线都细密工整，鸳鸯的羽毛层次分明，莲花的花瓣饱满鲜活，不难想象绣娘当年倾注了多少心血。“这件嫁衣，绣了多久？”她轻声问道。

“整整三年。”婉娘的声音低了些，“他走后的第三年，我终于绣完了最后一针，可当天就收到了他战死的消息。”她的身影轻轻晃动了一下，像是被风吹得不稳，“我不信，我总觉得他会回来，会推开这扇门，笑着叫我的名字。”

阿柚在一旁轻轻叹息，“她难产去世后，魂魄一直守在这里，日复一日地抚摸这件嫁衣，对着空无一人的门口说话。时间久了，她的执念越来越深，连带着这栋房子的气场都变得凝滞。”林夏想起小时候每次靠近老宅，都会莫名觉得心慌，原来竟是婉娘的执念在作祟。

“可他没有骗你。”林夏忽然开口，声音带着一丝哽咽，“他在战场上，一定也每天都想着你，想着这件还没来得及穿上的嫁衣。”婉娘的虚影猛地抬起头，模糊的面容上露出一丝急切，“真的吗？他真的没有忘记我？”

林夏用力点头，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画面——那是她小时候，阿柚曾给她看过一张藏在老宅抽屉里的旧信纸，纸页泛黄，字迹潦草，末尾写着“此生未能娶婉娘为妻，憾矣”。当时她年纪小，不懂其中深意，如今想来，那一定是婉娘心上人留下的绝笔。

她起身走到书桌前，掀开蒙着的白布，在抽屉里翻找起来。灰尘呛得她直咳嗽，手指被抽屉边缘的木刺划破，渗出一丝血珠。阿柚想上前帮忙，却被林夏笑着拦住，“我自己来，这是我能为她做的事。”

终于，在最底层的抽屉里，她找到了那封折叠整齐的信纸。纸页已经脆薄，上面的字迹因为受潮有些模糊，但依稀能辨认出内容。林夏小心翼翼地展开信纸，轻声念了出来：“婉娘吾爱，见字如面。战地苦寒，却因念及你绣嫁衣的模样，心中便暖。今战事胶着，恐难归矣……若吾身死，勿念，愿你寻得良人，平安顺遂……”

念到最后一句，林夏的声音再也忍不住颤抖。婉娘的虚影飘到她身边，透明的手指轻轻抚过信纸，像是在触碰爱人的温度。“他果然……没有忘记我。”她的声音里带着释然，又藏着深深的遗憾，“可我，怎么可能忘记他呢？”

阿柚看着婉娘的身影，轻声说道：“执念生于爱，而非怨。你守在这里这么多年，不是为了等一个结果，而是为了给自己一个交代。如今心愿已了，该放下了。”婉娘的虚影沉默了许久，目光缓缓扫过这间充满回忆的旧宅，最后落在那件大红的嫁衣上。

“是啊，该放下了。”她转过身，对着林夏深深鞠了一躬，“谢谢你，孩子，也谢谢你，阿柚。若不是你们，我恐怕还要在这里困很久很久。”她的身影渐渐变得透明，周身泛起了淡淡的金光，“这件嫁衣，就留给你吧。它承载了我一生的爱恋，也该有个新的归宿。”

林夏看着婉娘的身影慢慢消散在月光里，眼眶湿润。阿柚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她没有消失，只是化作了更自由的存在。那些真挚的爱，从来都不会真正消逝。”林夏低头看着手中的信纸，又看了看矮柜里的嫁衣，忽然觉得心里暖暖的。

夜风渐渐平息，月光透过窗棂，将房间照得明亮。林夏小心翼翼地将信纸折好，放进贴身的口袋里，又拿起那件嫁衣，轻轻拍掉上面的灰尘。嫁衣的布料依旧柔软，绣纹在月光下栩栩如生，仿佛还带着当年绣娘指尖的温度。

“我们把它带回家吧。”林夏抬头对阿柚说，眼底带着笑意，“不是作为执念的寄托，而是作为一段深情的纪念。”阿柚点点头，透明的身影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温柔，“好，我们一起带它回家。”

关上旧宅的木门时，林夏回头望了一眼。月光下，老宅的轮廓安静而祥和，再也没有了往日的凝滞气息。仿佛婉娘的离去，带走了所有的孤独与遗憾，只留下了一段关于爱与等待的传说，藏在槐树叶的沙沙声里，藏在那封泛黄的信纸和那件大红的嫁衣中。

走在回家的路上，林夏抱着嫁衣，阿柚静静地陪在她身边。晚风拂过，带来了远处桂花的香气，温柔而治愈。林夏低头看着怀中的嫁衣，忽然明白，阿柚陪她长大，是为了让她学会爱与陪伴；而婉娘的故事，是为了让她懂得，每一段真挚的感情，都值得被铭记，即便结局留有遗憾，也依然闪耀着温暖的光芒。

“阿柚，”林夏轻声说，“谢谢你一直陪着我。”阿柚的身影靠近了些，声音温柔得像月光，“我会一直陪着你，直到你不再需要我的那天。”月光洒在两人身上，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像是跨越了时光的陪伴，永远不会落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