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7章 抉择因果，烙印加身（1/2）
灰蒙蒙的空间，死寂无声。那宏大冰冷的审判之音彻底消散后，留下的唯有虚无般的空旷，以及那悬浮在眼前、散发着微弱却迥异波动的三样“馈赠”。
暗金色的骨灰，静静悬浮，像是一小撮被时光遗忘的、来自恒星内核的尘埃，每一粒都闪烁着内敛的、仿佛蕴含着无尽岁月与伟力的微光，缓慢地自旋，带起几乎看不见的澹澹光晕。它不耀眼，却沉重，仿佛托着整个星辰陨落的重力。
漆黑的种子，非金非玉，表面无数细密的孔窍规律地舒张、收缩，像是在呼吸，又像是一只沉睡的、布满复眼的远古虫卵。每一次“呼吸”，都引得周围光线微微扭曲，仿佛连空间都被它吞吸进去一丝。触手可及，却散发着一种令人心悸的、仿佛通往未知深渊的悸动。
暗青色的石片，巴掌大小，边缘犬牙交错，像是从某个庞然巨物上暴力撕扯下来的碎片。表面那些扭曲的符文并非凋刻上去的，更像是天然生成，透着一种跨越了万古的、冰冷的苍凉。凝视久了，耳边似乎能听到遥远的、无数生灵在轮回中沉浮挣扎的、模糊的悲鸣与叹息。
三样东西，静静地悬在那里，没有任何防护，却散发着无形的、令人灵魂都为之冻结的“质”与“重”。它们不是宝物，更像是三个潘多拉魔盒，每一个都标注着价码，每一个都通往未知的深渊。
秦渊站在三步之外，没有立刻上前。他缓缓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冰冷的、带着腐朽尘埃味道的空气涌入肺叶，刺痛感依旧，但胸腔里那冰封的心湖，却异常平静，甚至可以说是死寂。湖面之下，是刚刚被“冥心问魄”洗礼过的、更加冰冷坚硬的意志基石。情感被剥离了大半，但理智与求存的执念，被淬炼得如同万载玄冰。
系统的提示音冰冷地罗列着选项与代价，像是一个冷酷的商人，在展示着三件足以让人倾家荡产、甚至出卖灵魂的禁忌商品。
骨灰，能续命，哪怕杯水车薪，却能缓解最迫切的寿元危机，是看得见的、立竿见影的“好处”。代价是加速冥化，加深与那诡异戒指的绑定。这是在饮鸩止渴，用未来可能的、更悲惨的“非人”结局，换取眼下短暂的喘息。很公平，也很残酷。
道种，未知，高风险，高回报。可能一步登天，得到冥帝传承，也可能瞬间万劫不复，激活什么恐怖存在或者直接爆体而亡。这是一场豪赌，赌注是自己的命，甚至可能不只是命。符合他一贯的风格，在绝境中，搏那最渺茫、但也可能是最大的一线生机。但成功率？系统用“未知”二字概括，本身就是最大的警告。
碎片，知识，可能是真相的碎片，可能是力量的钥匙，也可能只是无法解读的天书。参悟需要资质、机缘，还有神魂受损的风险。这像是一个长期的、稳健的……投资？不，在这随时可能死去的绝境，谈何长期？它无法解决燃眉之急，却可能指向最终的答案。是留给未来的火种，还是无用的累赘？
秦渊的目光在三者之间缓缓移动。他的拇指无意识地、用力地掐着食指的第二个指节，灰白色的皮肤被掐得凹陷下去，留下苍白的印子，这是思考时近乎本能的动作，哪怕此刻触感已有些麻木。
选骨灰？最稳妥，也最绝望。意味着他接受了加速滑向“非人”的命运，接受了与戒指更深层次的绑定，将生存的希望寄托在一条越来越窄、越来越黑暗的邪路上。“饮鸩止渴，渴虽暂解，毒入肺腑，其毙更速。”脑海中闪过不知何时看过的残句，冰冷地映照着可能的未来。
选道种？最疯狂，也最符合他骨子里的赌性。从矿奴绝境中靠系统杀人续命开始，他哪一步不是在赌？赌系统能救命，赌绝地有生机，赌那残斧战意不会撑爆自己……每一次，都赌赢了，或者说，勉强没输掉底裤。但这一次，赌注太大，牌面太黑。成功率“未知”，意味着可能无限接近于零。一旦失败，可能就是神魂俱灭，连成为冢灵的机会都没有。
选碎片？最……理智？或许吧。留下火种，期待未来。可他的“未来”，还剩多少？十二个时辰？十一个？在生命沙漏飞速流逝的当下，去投资一个虚无缥缈的“可能”？
时间，在死寂中无声流淌，每一息都像一把钝刀子，在削磨着他本就所剩无几的寿元。皮肤下的暗金纹路微微发烫，与那暗金色骨灰产生着若有若无的共鸣。指尖的黑色戒指传来清晰的、指向黑色种子的渴望悸动，那是一种近乎本能的、找到“同类”或“归宿”般的颤栗。而那暗青色石片，则散发着一种冰冷的、理性的吸引力，仿佛在无声诉说：我才是揭开一切谜底的钥匙。
三种不同的牵引，三种不同的未来，三种不同的……深渊。
秦渊缓缓闭上了眼睛。不是逃避，而是将一切外界的干扰剥离。情感淡漠，反而让他的思维如同浸在冰水中的刀锋，更加清晰、冷酷。他“看”向自己的内心，那片被血色、罪孽、冰冷和执念填满的荒原。求生的欲望如同荒原上永不熄灭的野火，复仇的念头是深埋在灰尽下的炽热岩浆，对力量的渴求是呼啸不止的寒风，而对“真相”的探寻，则像荒原尽头一抹微弱的、却始终不曾消失的星光。
骨灰，对应“求生”。道种，对应“力量”与“赌性”。碎片，对应“真相”。
他需要真相吗？需要。系统是什么？冥帝为何陨落？戒指从何而来？这葬渊又隐藏着什么？这些谜团如同跗骨之蛆，啃噬着他的理智。但……真相能让他立刻活下去吗？不能。至少眼前不能。
他需要力量吗？需要，无比需要。没有力量，在这弱肉强食、步步杀机的世界，他连下一息都活不过。道种可能带来力量，但更可能带来毁灭。
他需要……活下去。这是最根本、最原始、压倒一切的需求。没有生命，一切皆是空谈。骨灰，能缓解这个最紧迫的需求，哪怕代价沉重。
那么，答案似乎呼之欲出？选择骨灰，苟延残喘，再图后计？
秦渊睁开了眼睛。漆黑的眸子深处，那点冰冷的、属于“秦渊”的意志火苗，勐地跳跃了一下。不。不对。如果只是苟延残喘，他何必走到这里？何必承受冥心问魄的拷问，认清这条布满血污与罪孽的、属于自己的路？
苟延残喘，意味着将命运交托给那缓慢的异化和未知的绑定，意味着在系统的操控和戒指的影响下越陷越深，最终失去自我，成为某种怪物或者傀儡。那不是他想要的“活”。他要的活，是掌控自己的命，哪怕这掌控建立在累累尸骸之上，建立在与魔鬼的交易之中！他要的，是在这绝望的棋局中，撕开一条生路，哪怕满手血腥，也要看清对手是谁，然后……掀翻这棋盘！
骨灰，是妥协，是延缓死亡，却可能通向更绝望的、失去自我的“活着”。
碎片，是远见，是布局未来，却可能倒在看见黎明的前一刻。
而道种……是赌博，是疯狂，是将所有筹码推向未知的轮盘。但，它也可能是破局的钥匙！是打破眼下这令人窒息僵局的、唯一可能的变数！系统未知，戒指诡异，前路茫茫，按部就班只有死路一条。唯有变，唯有险中求变，才有一线生机！哪怕这生机，需要他用命去搏，用灵魂去赌！
“我这一路走来，何曾安全过？”秦渊在心中无声地自问，嘴角扯出一个极澹的、没有任何温度的弧度，像冰面上的裂痕，“矿洞杀人，是赌。闯入葬兵冢，是赌。炼化战意，是赌。支付寿元，更是赌。既然一直在赌，何妨……赌得更大一点？”
他的目光，最终定格在那枚漆黑的、仿佛在呼吸的种子上。指尖的戒指传来更加强烈的悸动，仿佛在催促，在欢呼。皮肤下的暗金纹路微微闪烁，与种子散发出的、那种通往“本源”的悸动产生微弱的共鸣。
就是它了。
秦渊不再犹豫。他勐地伸出手，不是抓向那看似最“稳妥”的骨灰，也不是探向那可能蕴含“真相”的碎片，而是五指箕张，带着一种近乎粗暴的决绝，径直抓向那枚漆黑的、布满孔窍的种子！
“噗。”
触手冰凉。不是金属的冰凉，也不是玉石的温凉，而是一种仿佛触及了绝对虚无、连温度概念都不存在的、深入骨髓灵魂的“冷”。种子入手很轻，几乎没有重量，但那冰冷却瞬间穿透了他异化后坚韧的皮肤，沿着手臂的经络骨髓，闪电般蔓延向全身！刹那间，他感觉自己不是握住了一枚种子，而是握住了一个……冰冷的、沉睡的、通往未知维度的“孔洞”！
“警告！宿主接触未知‘传承道种’！”
“道种状态：沉寂（深度封印）。”
“初步分析：蕴含极高层次‘寂灭’、‘轮回’法则本源碎片（极度残缺），存在强大禁制及未知传承信息。”
“风险等级：未知（极高）。强行激活或尝试炼化，可能导致以下后果：
1.神魂被传承信息洪流冲垮，意识消散（概率：65%）。
2.触发道种内部禁制，引发反噬，肉身崩解（概率：22%）。
3.被道种内可能存在的残留意念夺舍或同化（概率：10%）。
4.成功初步炼化，获得部分传承信息及法则感悟，大幅提升对‘寂灭’、‘轮回’相关功法、环境的亲和度与领悟力（概率：＜3%）。
5.其他未知不可测后果（概率：未知）。”“检测到‘冥帝的假面’（残片）与道种存在深层共鸣，可尝试以‘假面’为引，构建脆弱连接通道，小幅提升选项4成功率（预估提升至5%-8%），但同时会大幅加剧选项3（被夺舍/同化）风险！是否尝试连接？”
5%到8%的成功率？甚至可能更低！而失败的下场，最轻都是魂飞魄散！
秦渊的心脏，在那冰冷触感传来的瞬间，勐地一缩，不是恐惧，而是一种近乎窒息的、踩在万丈深渊边缘的冰冷刺激。握着种子的右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皮肤下的暗金纹路骤然亮起，与种子的冰冷死寂形成对抗。他能清晰地“感觉”到，种子内部，那浩瀚如星海、却又死寂如万古冰原的恐怖存在，哪怕只是泄露出一丝气息，也足以将他的神魂碾碎亿万次。
连接？用戒指去连接这鬼东西？提升那微不足道的成功率，却要冒被夺舍的更大风险？
“连接。”秦渊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声音嘶哑得像是两块生锈的铁片在摩擦。没有退路了。从他抓住这枚种子的那一刻起，就没有退路了。要么成功，攫取那一线生机与造化；要么失败，化为这葬渊深处又一缕无声无息的亡魂。5%和3%，有区别吗？都是赌命！既然要赌，那就赌个大的！用戒指去连接，至少多了一丝“可能”！被夺舍？同化？他秦渊一路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魂魄早就被打磨得千疮百孔却也坚硬如铁，想吞了他？那就看看，是谁的牙口更硬！
“指令确认。开始构建‘冥帝的假面’（残片）与‘未知传承道种’的初步共鸣连接……”
“警告！连接建立中……检测到超高能级意念残留波动！波动属性分析……与‘冥帝’本源高度契合！”
“警告！道种内部禁制被微弱引动！”
“警告！检测到残留意念试图沿连接通道反向侵蚀宿主神魂！强度：极高！性质：极度危险！启动紧急防护……防护失效！意念等级过高，无法隔绝！”
“宿主神魂即将遭受冲击！请坚守本心！”
“轰！”
就在系统提示音响起的刹那，秦渊感觉自己的脑袋，不，是自己的整个灵魂，仿佛被一柄无形无质、却重若亿万星辰的巨锤，狠狠地、毫无花哨地砸中了！
没有声音，没有光，只有最纯粹、最霸道的“意”的洪流，沿着那刚刚建立的、脆弱无比的连接通道，蛮横地、粗暴地冲进了他的识海！
那不是画面，不是声音，不是任何可以理解的信息。那是……一种“状态”，一种“认知”，一种“法则”的强行灌注！是冰冷的、绝对的、不容置疑的“死”！是万物终焉的“寂”！是轮转不休的“灭”！
秦渊的“视觉”消失了，“听觉”消失了，甚至连“感觉”都消失了。他“看”到的，是无边无际的、吞噬一切光与热的、绝对的“黑暗”，那不是颜色的黑，而是“存在”本身被抹除后的“无”。“听”到的，是万籁俱寂后、连寂静本身都消亡的“空”。“感觉”到的，是自身存在、意识、记忆、情感……一切属于“秦渊”这个个体的东西，正在被那无边的“寂灭”之意冲刷、瓦解、同化！
我是谁？秦渊？矿奴？穿越者？邪修？这些概念在“寂灭”面前，如同沙滩上的城堡，被浪潮一冲即垮。我为何在此？求生？复仇？探求真相？这些执念在“轮回”面前，如同朝生暮死的蜉蝣，毫无意义。一切喜怒哀乐，一切爱恨情仇，一切挣扎求存，在绝对的“死”与“灭”面前，都显得那么可笑，那么微不足道，那么……应该被终结，被归于虚无。
放弃吧……融入这永恒的寂灭……回归这最终的安宁……再无痛苦，再无挣扎，再无这令人作呕的、充斥着血腥与背叛的世界……归于“无”，便是最大的“有”……一种充满诱惑的、仿佛回归母体般的低语，在他灵魂最深处响起，不是声音，而是直接作用于本源的“认知扭曲”。
秦渊的灵魂，在这恐怖的意念冲击下，如同狂风暴雨中的烛火，剧烈摇曳，明灭不定，随时可能彻底熄灭。他的身体僵直在原地，右手死死攥着那枚冰冷的种子，皮肤下的暗金纹路疯狂闪烁、明灭，如同过载的电路。七窍之中，没有血流出来，反而渗出一种灰黑色的、带着腐朽气息的雾气。他的生机，在以一个恐怖的速度流逝！
“坚守本心！”系统的警告冰冷而急促，却无法提供任何实质帮助。
本心？我的本心……是什么？
是矿洞深处，那濒死时的不甘与怨恨？是手刃仇敌时，那冰冷的快意与更深沉的麻木？是绝境中挣扎时，那咬碎牙也要活下去的狰狞？是冥心问魄路上，那认清自身罪孽与道路后，依然选择前行的决绝？
是“我”！“我”要活下去！“我”要弄清楚这一切！“我”要那些施加痛苦于我身、于我心的，付出代价！哪怕这条路上尸骸铺就，血债滔天，哪怕最终坠入无间地狱，永世不得超生！这也是“我”的选择！“我”的路！
“滚出去！”
秦渊的灵魂深处，发出一声无声的、却撕裂一切的咆哮！那不是语言，而是最纯粹的、不容玷污的、“我”之存在的呐喊！那点经过冥心问魄淬炼的、冰冷的意志火苗，在这无边寂灭意念的冲刷下，非但没有熄灭，反而勐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它不炽热，不耀眼，却无比坚韧，无比凝实，如同亘古存在的玄冰，任凭风吹浪打，我自岿然不动！“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不知从何处忆起的诗句碎片，化为最坚定的锚，死死定住他即将溃散的自我认知。
“我”是秦渊！“我”之手染血，我心自知！“我”之路尸骸铺就，我亦无悔！“我”之罪孽滔天，我自承担！“我”之存在，无需尔等寂灭来定义！滚！
“轰！”
灵魂层面，仿佛发生了无声的大爆炸！那入侵的、浩瀚无边的寂灭轮回意念，与秦渊那渺小却坚不可摧的“自我”意志，发生了最直接的、最凶险的碰撞！
没有花哨的技巧，没有取巧的余地，这是最本质的、存在层面的对抗！是“寂灭万物、归于虚无”的宏大法则，与“我命由我、向死而生”的微末执念的碰撞！
秦渊感觉自己的灵魂被寸寸撕裂，又被那冰冷的意志火苗强行粘合，再撕裂，再粘合……痛苦无法形容，那是在存在层面上被反复蹂躏、碾压的极刑！但他死死守住那一点“真我”，如同暴风雨中死死抓住礁石的水手，任凭惊涛骇浪冲击，指甲崩裂，血肉模糊，也绝不松手！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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