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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7章 试探(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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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这是一个机会。一个试探王焕,同时也进一步了解赵老吏处境的、极其微弱的机会。

如何试探?直接去问王焕药是治什么的,或者打听赵老吏的情况,都太过直白鲁莽。需要一个更自然、更迂回的方式。

我想起了王焕那天提到的“看看库档”。他一个理刑百户,被闲置后安排“看看库档”,这本就蹊跷。而赵老吏是架阁库的老人,对库中旧档了如指掌。王焕要“看库档”,必然绕不开赵老吏。他们之间,是否有过接触?赵老吏的“风寒”,与王焕要“看”的库档,有无关联?

第二天,雨势稍歇,转为阴天。我估摸着王焕可能又会出来打水或透气,便在午后,再次“散步”到廊下。这一次,我没有走远,就在自己厢房门外不远处的廊柱旁,缓缓活动着腿脚,目光“无意”地投向院中那几棵在湿冷空气中越发显得沉郁的樟树。

果然,过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东厢那扇门再次开了。王焕走了出来,手里依旧提着那个茶壶。他看到我,脚步顿了一下,脸上露出一丝略显勉强的笑容,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便要继续往灶间走。

“王百户。”我出声叫住了他,脸上带着一丝歉然的笑意,“冒昧打扰。前日听沈书办提及,赵老吏染了风寒,告假在家。我这儿还有些前些日子张医官开的、祛风散寒的丸药,效果尚可。我腿伤畏寒,用不上这许多。王百户与赵老想必相熟,若不嫌弃,可否代我转赠一些给赵老?也算是我的一点心意。”

我没有直接问赵老吏的情况,也没有提及任何关于库档或旧案的话题,而是以一个“同僚关怀”的、合情合理的借口,将话题引到赵老吏身上,并提供了一个看似单纯的、赠送药品的由头。同时,我故意点出“与赵老想必相熟”,既是一种推测,也是一种轻微的试探,看看王焕如何反应。

王焕显然没料到我会突然提起赵老吏,还提出赠药。他提着茶壶的手几不可察地紧了一下,脸上那勉强的笑容也凝固了片刻,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似是惊讶,似是警惕,又似有一丝难以言喻的……了然?

“这个……”他犹豫了一下,似乎在飞快地权衡,随即摇头道,“杜经历好意,卑职心领,也代赵老谢过。只是……赵老性子有些孤拐,等闲不肯受人恩惠。且他既已请了医士,想必药石俱全。杜经历的药,还是留着自己备用为好。您这腿伤,也需仔细将养。”

他拒绝了,理由充分,且将话题转回到了我的腿伤上,这是一种婉转的回避和结束话题的信号。

“王百户说的是,倒是我唐突了。”我从善如流,不再坚持,脸上露出理解的神色,“只是想着赵老一把年纪,独居在衙,染了病痛,怕是无人照应。既然有医士料理,那便好。”

我顺着他的话表示理解,但“独居在衙”、“无人照应”这几个词,我稍稍加重了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同为“困守”者的感慨。

王焕听出来了。他深深看了我一眼,那目光不再像之前那样完全是疏离和审视,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仿佛在确认什么东西的意味。他沉默了两息,才缓缓道:“杜经历有心了。赵老在衙门几十年,自有他的生存之道。有些事……旁人操心也无用。”

“生存之道……”我低声重复了一遍这个词,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近乎自嘲的弧度,“是啊,在这衙门里,各有各的‘生存之道’。王百户,你说是不是?”

王焕没有回答。他只是提着茶壶,对我再次点了点头,这次,那点头的幅度似乎比之前稍微深了那么一丝丝。然后,他不再停留,转身,迈着比来时略显沉重的步子,走向了灶间。

我站在廊下,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右腿的阴痛似乎都被胸中那翻涌的思绪暂时压了下去。

试探结束了。没有获得任何明确的信息,但王焕的反应,却比任何直白的回答,都透露了更多。

他知道赵老吏的“风寒”不简单。他与我一样,对赵老吏的处境有所感知,甚至可能知道更多内情。他拒绝转赠药品,既是一种自我保护,恐怕也是不想将我这个“外人”牵扯进去,或者,不想让我通过这种方式与赵老吏产生更直接的联系。而他最后那句“旁人操心也无用”和那深深的一眼,更像是一种无言的警告,和一丝……极淡的、近乎同病相怜的共鸣。

赵老吏的“风寒”,王焕的“陈年烂账”,沈墨的“送药”,还有那本指向“永昌布号”的杂录……这几条线,似乎正在我眼前,以一种极其隐晦的方式,慢慢缠绕、靠近。

而我,这个被困在网中央的“伤号经历”,或许可以借着这“同病相怜”的微弱共鸣,和这份“旁人操心也无用”的无奈共识,试着去触碰一下,这几根丝线交缠的结点。

当然,必须更慢,更小心,像在结冰的湖面上行走。

雨后的寒风穿过院落,带着刺骨的湿意。我缓缓转身,扶着廊柱,挪回那间阴冷寂静的厢房。

窗外的樟树,在风中轻轻摇曳,抖落叶片上积聚的雨水。

山雨未歇,暗流更急。而我这枚深陷棋局的棋子,似乎终于,隐约看到了棋盘上,另外几枚棋子的模糊轮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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