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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6章 惊堂(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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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腥气。浓烈的、甜腥的、带着铁锈和死亡温度的血腥气,像一层粘稠无形的膜,紧紧包裹着感官,渗透进每一次艰难的呼吸。左肩后背那处刀伤,每一次微弱的心跳,都带来一阵撕裂皮肉、刮擦骨头的锐痛,温热的液体不断从胡乱塞堵的布团边缘渗出,浸透里衣,顺着脊背冰冷地流淌。右腿彻底失去了知觉,像一根不属于自己的、沉重腐朽的木头,只能被我用尽最后一点残存的意志,拖着,在地上犁出断断续续、深浅不一的湿痕——是血,是泥,是垂死挣扎的印记。

从遇袭的小巷,到行辕那扇紧闭的后门,不过百余步的距离,却仿佛跋涉了千里黄泉。视线模糊,耳边是自己的喘息、心跳,和远处虚幻的、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市声。寒冷从骨髓深处泛起,与失血带来的虚弱内外夹击,意识在昏沉的边缘摇摇欲坠。我死死咬着舌尖,用那尖锐的痛楚,吊着最后一缕不肯散去的清明。不能倒在这里。倒在街头,就是死路一条。倒在行辕门口,或许……还有一线生机,至少,能死得明白些。

终于,粗糙冰凉的木门触手可及。我用尽最后力气,抬起颤抖的、血迹斑斑的左手,叩响了门环。声音沉闷微弱,在寂静的深巷中几乎听不见。一下,两下……就在我以为门内不会有人回应,或者那老仆早已睡死时,门轴发出一声令人牙酸的“吱呀”声,打开了一条缝。老仆那张布满皱纹、在昏黄灯笼光下显得惊骇欲绝的脸,出现在门缝后。

“大、大人?!”他倒吸一口冷气,手里的灯笼剧烈晃动。

“扶我……进去……关门……”我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身体再也支撑不住,向前一倾。

老仆慌忙丢掉灯笼,用他干瘦却出奇有力的手臂,勉强架住了我下滑的身体。他显然被我这副浴血的模样吓坏了,但长久底层挣扎养成的、对“上官”本能的畏惧和顺从,让他没有惊呼,也没有多问,只是咬着牙,用尽全力,将我半拖半拽地弄进了门,又迅速将沉重的后门闩死。

行辕后院一片死寂,只有那几竿青竹在夜风中发出细微的呜咽。老仆将我搀扶到书房门口,我已几乎虚脱,全靠他支撑。

“去……打热水……干净的布……快……”我喘息着吩咐,声音低哑得几乎听不见。

老仆连连点头,将我小心靠在门框上,转身踉跄着跑向厨房方向。

我扶着门框,喘息片刻,积蓄起一丝微薄的气力,推开书房门,挪了进去。没有点灯,黑暗是最好的掩护。我摸索到榻边,再也支撑不住,重重摔倒在冰冷的木板上。撞击牵动了左肩后的伤口,一阵几乎令人晕厥的剧痛传来,我闷哼一声,眼前彻底黑了几息。

不知过了多久,老仆端着一盆冒着热气的清水和几块干净的粗布,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看到我瘫在榻上,气息微弱,他吓得手一抖,水盆差点打翻。

“大人……您、您这伤……”

“闭嘴。”我打断他,声音冰冷,“把水放下,布给我。然后,出去,守在门外。任何人来,就说我旧伤发作,已然歇下,不见客。明白吗?”

老仆被我眼中那濒死野兽般的凶光慑住,连连点头,放下东西,逃也似的退了出去,带上了门。

书房重归黑暗。我挣扎着,用还能动的右手,撕开左肩后背浸透鲜血、粘连皮肉的衣物。冰冷的空气刺激着伤口,带来新一轮的锐痛。我咬住一块布团,拿起另一块沾了温热清水的粗布,颤抖着,开始清理伤口。

触手一片黏腻温热。刀口很深,斜刺入肩胛骨下方的肌肉,几乎触及肋骨。边缘皮肉翻卷,随着我的动作,仍有鲜血汩汩涌出。没有伤及主要血管和内脏,是不幸中的万幸,但失血已太多。我咬紧牙关,用布团蘸着温水,一点点擦去周围的血污。每一下擦拭,都像在伤口上撒盐,痛得我浑身冷汗如浆,眼前金星乱冒。但我没有停,只是动作更慢,更稳,仿佛在对待一件与己无关的器物。

清理完毕,我将剩下的干净布条叠厚,死死按在伤口上,然后用牙齿配合右手,用撕下的布条,从胸前到背后,艰难地、一圈圈缠绕,死死勒紧。勒到几乎无法呼吸,勒到伤处的疼痛变得麻木。做完这一切,我已虚脱,瘫在榻上,像一条被抛上岸的鱼,只剩下胸膛微弱的起伏。右腿依旧毫无知觉,冰冷僵硬。

寒冷,深入骨髓的寒冷,伴随着失血后的眩晕和虚弱,如同潮水般阵阵袭来。我知道,这样简单的处理,远远不够。伤口需要上药,需要缝合,否则感染溃烂,仍是死路一条。而且,这场袭杀,动静不小。三条人命横尸小巷,天亮之后,必然震动南城。我这个刚刚下令搜查“船锚”、随即遇袭重伤的“副使”,会成为漩涡的中心。

徐镇业……那位看似平静、实则深不可测的南京锦衣卫指挥使,会如何反应?是震怒于在他治下发生刺杀朝廷命官的恶性事件,觉得颜面扫地?还是会觉得我这个“麻烦”终于惹出了大祸,急于撇清关系,甚至……落井下石?

还有王振山,江老鬼,以及他们背后可能存在的“船锚”……这一击不成,是就此偃旗息鼓,还是会有更猛烈、更隐蔽的后手?

思绪纷乱,却被身体的极度虚弱和疼痛切割得支离破碎。我强迫自己停止思考,集中全部精神,尝试导引体内那几乎感觉不到的、微弱的内息。气息在干涸破损的经脉中艰难游走,带来针扎般的刺痛,却也带来一丝极其微弱的、聊胜于无的暖意,勉强对抗着那无孔不入的寒冷和昏沉。

我就这样,在黑暗、寒冷、剧痛和虚弱的煎熬中,半昏半醒地捱着。不知过了多久,窗外天色似乎透出了一线灰白。远处隐约传来了鸡鸣,和更夫遥远而模糊的、报五更的梆子声。

天,快亮了。

就在我以为能勉强撑到天亮,再设法暗中寻医时,行辕前院,骤然传来一阵急促而沉重的拍门声!力道之大,仿佛要将那不甚牢固的门板拍碎!紧接着,是几声粗野的、带着明显官腔的呼喝:

“开门!快开门!指挥使大人驾到!”

指挥使?徐镇业?他来了?这么快?!

我的心猛地一沉。不是因为恐惧,而是一种冰冷的了然。该来的,终究来了。而且,来势汹汹。

前院传来老仆惊慌失措的应答声,和门栓被拉开的“哐当”声。杂沓而沉重的脚步声迅速穿过庭院,直奔后院而来!不止一人!听脚步声,至少有五六人,步履沉稳有力,绝非寻常衙役。

书房的门,几乎是被粗暴地踹开的!

“砰!”

门板撞在墙上,发出巨响。清晨清冷的天光,混杂着灯笼刺目的光芒,猛地涌入这间充满血腥和药味的黑暗书房。光影晃动间,几个人影堵在门口。

当先一人,正是南京锦衣卫指挥使徐镇业!他依旧穿着那身绯色云雁补子常服,但显然来得匆忙,外罩的披风都未曾系好,面色阴沉如水,双目之中寒光凛冽,往日那份沉静的威仪,此刻化作一种几乎凝成实质的、令人窒息的怒意。他站在门口,目光如电,瞬间扫过凌乱的书房,最后,死死钉在我血迹斑斑、瘫卧榻上、脸色惨白如纸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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