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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9章 血痕(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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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九章:血痕

阿六的脸,那双凝固着惊恐和痛苦、涣散无光的眼睛,还有那蜷缩在枯叶泥污中、冰冷僵硬的瘦小身躯,像一道烙红的铁钎,狠狠凿进脑海,日夜灼烧,片刻不得安宁。闭上眼,是那张脸;睁开眼,是那片染血的碎布,和掌心残留的、仿佛永远也洗不掉的、粘腻冰冷的触感。血腥气,混合着竹林里腐烂落叶和泥土的味道,顽固地盘踞在鼻腔深处,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重新经历那个寒冷彻骨、杀意弥漫的夜晚。

行辕死寂依旧。老仆的脚步声,送饭时的碗碟轻响,甚至窗外风吹竹叶的沙沙声,都成了折磨神经的锐器。白日里,在南城兵马司衙门,面对王指挥使那虚伪的热情和满屋的陈腐卷宗,我像个抽离了魂魄的泥胎,目光涣散,耳中嗡嗡作响,那些关于“白莲余孽”、“街面盗案”的絮叨,如同隔着一层厚重的水传来,模糊而遥远。只有腰间那口寒铁绣春刀,随着身体的些微动作,刀鞘轻轻碰触腿侧,传来冰冷坚硬的触感,才让我意识到自己还“存在”着,还在这个需要戴上面具、扮演角色的、令人作呕的舞台上。

焦灼。一种冰冷的、带着血腥味的焦灼,在胸腔里左冲右突,找不到出口。像一头被困在铁笼里的受伤猛兽,獠牙毕露,却只能徒劳地啃噬着冰冷的栏杆。对阿六的愧疚,对凶手的愤怒,对自身无力与迟缓的痛恨,对蕙兰处境的担忧,对南京这潭深不见底浑水的戒备……种种情绪交织、撕扯,几乎要将所剩无几的理智撕裂。

不能乱。不能倒。阿六的血还没干,仇还没报。线索就在那片碎布上,就在这南京城的某个角落。但我该怎么做?像个没头苍蝇一样,拿着那片布,去问每一个码头扛活的力夫,去查每一艘船?去逼问每一个脸上有疤的江湖人?那无异于自寻死路,打草惊蛇。

我需要冷静。需要思考。需要……力量。至少,是足以支撑我在这杀机四伏之地活下去、并撕开一道口子的力量。

可如何冷静?如何思考?纷乱的思绪如同暴风中的枯叶,根本无法凝聚。只有身体深处,那被阿六之死彻底点燃的、混杂着杀戮欲念和毁灭冲动的暴戾之火,在熊熊燃烧,灼烧得五脏六腑都在刺痛。

必须做点什么。必须将这股几乎要冲破躯壳的、混乱而危险的力量,引导出去。否则,不等找到凶手,我自己先要疯了。

夜深。寅时。最黑暗寒冷的时刻。

我像一具被无形的线操纵的木偶,从床上起身。没有点灯,在绝对的黑暗中,摸索着换上那身吸汗的黑色短打。右腿的旧伤在寒冷和心绪激荡下,僵硬刺痛,但我几乎感觉不到,或者说,那痛楚成了某种真实存在的锚,让我知道自己还没彻底失控。

推开后门,踏入那片熟悉而冰冷的天井。寒风如刀,瞬间穿透单薄的衣衫,却扑不灭心头那团邪火。没有星光,只有高墙切割出的、一小片沉郁的墨黑天空。那几竿青竹在风中瑟瑟发抖,发出细微的、如同呜咽般的声响。

我没有去拿那口连鞘的寒铁绣春刀。今夜,不需要它。或者,是觉得它还不够“快”,不够“狠”,不够……贴近那股在血脉中奔涌的、原始的、只想撕裂和毁灭的冲动。

我缓缓抬起右手,五指虚握,仿佛握住了一柄无形无质、却比任何金属都更锋利、更嗜血的刀。没有起手式,没有预热。脑海中,毫无预兆地,如同被一道血色闪电劈开,浮现出一招招、一式式,诡谲、狠辣、刁钻、充满了阴戾杀意的刀法轨迹。是血刀经的刀法。不是依靠内力催动、化出漫天血影、鬼哭神嚎的那种。而是剥离了所有内力特效,只剩下最本质的、动作本身的轨迹。如何出刀最快,角度最刁,变招最诡,如何以最小的幅度,爆发出最强的切割力,如何利用身体每一个关节的扭曲、旋转,将刀锋送到最意想不到、也最致命的位置。

这些招式,原本需要配合血刀经独特的阴寒内力,才能发挥出真正的威力,甚至产生惑乱心神、侵蚀气血的诡异效果。如今内力全失,这些招式只剩下空壳,如同被剔除了血肉的骷髅骨架,看似凌厉,实则脆弱。在真正的行家眼里,恐怕破绽百出。

但此刻,我顾不得了。我只想动。只想将脑海中那些翻腾的、带着血色和惨叫的画面,那些关于死亡、背叛、追杀的冰冷记忆,还有胸腔里那团几乎要爆开的邪火,通过这具身体,通过这些曾经浸透鲜血的招式,狠狠地、不顾一切地,发泄出去!

我动了。

没有内力灌注,没有呼啸的刀风。只有身体在黑暗中,以一种近乎扭曲、却又带着某种诡异流畅感的姿态,骤然启动!右脚猛蹬地面,不顾膝弯后疤痕传来的、几乎要撕裂的剧痛,身形如鬼魅般向左前方急掠!同时,虚握的右手,沿着一条极其刁钻、自下而上的弧线,猛地“撩”出!模拟的,正是血刀经中一式阴险的“血河倒卷”,专攻敌人下阴、小腹,角度歹毒,速度奇快。

动作因缺乏内力支撑和筋骨强度,显得虚浮,发力也不够透。但那股子不顾一切、只求致命的狠辣意念,却仿佛透过这虚握的“刀”,在冰冷的空气中,划出了一道无形的、带着血腥气的痕迹。

“撩”势未尽,腰身已违反常理地猛拧,借助旋转之力,虚握的右手划出一道诡异的半圆,由“撩”变“抹”,横切向想象中的“敌喉”!这是“血影分光”的简化,原本该是数道真假难辨的血色刀光同时迸发,惑敌耳目,一击毙命。如今只剩下一道苍白无力的轨迹,但那份直取要害、务求一击断绝生机的决绝,却分毫未减。

“抹”过之后,脚下步伐错乱而迅疾地连踩,不是任何正规步法,而是血刀经中配合刀法、用于近身缠斗、闪转腾挪的“血踪步”。步伐诡谲飘忽,方向难测,常常在不可能的角度突然折转、突进。我右腿旧伤在如此急促诡异的步法变换下,痛得像是有无数钢针在骨头里搅动,几次踉跄,几乎摔倒。但我不管,只是将痛楚也化为力量,驱动着身体,继续在这片狭小的、黑暗的天井里,疯狂地移动、转折、扑击!

“刺”、“点”、“削”、“带”、“挂”、“绞”……一招招、一式式,脱胎于血刀经、却又因内力全失而变得怪异、笨拙、甚至可笑的刀法,从我手中倾泻而出。没有刀,只有虚握的拳,和模拟刀锋轨迹的手臂。动作越来越快,越来越乱,全然不顾招式间的衔接是否流畅,发力是否正确,是否留下了巨大的破绽。我只是凭着记忆中那些深入骨髓的杀戮本能,和胸腔里那股快要爆炸的邪火,疯狂地挥舞、劈砍、突刺!

汗水瞬间涌出,浸透了单薄的衣衫,在寒风中迅速变得冰冷。右腿的旧伤早已痛得麻木,只剩下一种灼热的、仿佛要烧起来的胀痛。肋下、左肩的旧创也被牵动,传来阵阵尖锐的刺痛。呼吸粗重如拉破的风箱,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血腥味,每一次呼气都喷出大团白雾。眼前阵阵发黑,金星乱冒。

但我停不下来。仿佛一停下,阿六那张惊恐的脸,那片染血的碎布,还有内心深处那无边的愧疚、愤怒和杀意,就会立刻将我吞噬、撕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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