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0章 驿路风霜(1/2)
马车像个破筛子,在贵州这鬼见愁的山道上颠簸。每一次剧烈的摇晃,左肩的伤口就狠狠抽搐一下,疼得我眼前发黑,只能死死咬住后槽牙,把涌到喉咙口的闷哼咽回去。血刀经那点可怜的内力,像快要干涸的溪流,在近乎堵塞的经脉里艰难蠕动,勉强封着伤口,带来的却是刺骨的阴寒和针扎似的细密痛楚,比单纯的伤口崩裂更折磨人。我背靠着一刻不停震颤的车厢板壁,闭着眼,听着外面单调得令人心烦的马蹄声、车轮碾过碎石的嘎吱声、还有那没完没了呼啸的山风,心里头却像烧开了的油锅,翻滚着各种念头。
周文彰派的这队所谓的“护送”人马,领头的王把总,一张黑脸像是被烟熏过,三棍子打不出个屁,看我的眼神没有丝毫对“功臣”的敬意,倒像是在押送一个随时会爆炸的火药桶。行程、宿营、警戒,所有事情他都一手包揽,公事公办,刻板得没有一丝人情味儿。韩栋、老耿他们十几个伤还没好利索的弟兄,骑马护在马车左右,一个个脸色铁青,紧抿着嘴唇。那面御赐的“忠勇可风”匾额,被厚布裹了一层又一层,像个见不得光的东西,放在后面辎重车上,沉默地跟着我们。这哪是荣归?分明是枷锁上身。
我心里清楚,这趟回京之路,注定步步杀机。周文彰防贼一样防着我,骆养性那边又音讯全无,态度暧昧。最要命的是贴肉藏着的那本账册,像一块烧红的烙铁,时时刻刻烫着我的胸口,提醒我它既是保命符,更是催命符。谁想要它?李崇道垮台后惶惶不可终日的余孽?还是京里那位手眼通天、代号“岱翁”的大人物,怕我活着回到京城?
车队吭哧吭哧地爬进了贵州地界,山势陡然险峻起来,官道在群山中蜿蜒,像条垂死的巨蟒。这天午后,天色阴沉得厉害,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地压下来,让人喘不过气。车队挤进一条狭窄得仅容两车并行的山谷,两侧是刀削斧劈般的峭壁,仰头只能看到一线灰蒙蒙的天。山风像憋屈了很久的怨鬼,在峡谷里疯狂冲撞、嘶吼,卷起沙石枯叶,噼里啪啦地砸在车篷上,声音刺耳。
一股强烈的不安感攫住了我。长期刀头舔血养成的本能让我浑身的肌肉都绷紧了。我悄悄将车窗推开一条细缝,冰冷的山风立刻灌了进来,同时,也带来了一丝极其微弱、但绝不容错辨的——金属轻轻刮擦岩石的细响!
“有埋伏!”我心脏猛地一缩,几乎是凭着本能,朝着车外低吼出声:“韩栋!警备!有情况!”
“咻咻咻——!”
我的警告声几乎被弩箭撕裂空气的尖啸淹没!十数支劲弩从两侧山崖的乱石后激射而出,带着死亡的寒意,精准地罩向我这辆马车!
“敌袭!” “护住千户大人!”
车外瞬间炸开了锅!王把总声嘶力竭的吼声响起:“结圆阵!举盾!快!”
标营兵到底是经受过操练的精锐,虽惊不乱,瞬间收缩队形,一面面圆盾迅速举起,堪堪将马车护在中央。箭矢密集地钉在盾牌和厚重的车壁上,发出沉闷可怕的“哆哆”声,力道之大,震得车厢都在晃动,这绝不是寻常山匪能有的装备和臂力!
韩栋、老耿他们几乎在我出声的同时就已刀出鞘,眼神瞬间变得像嗜血的狼,死死护在马车四周,凶狠地扫视着危机四伏的山崖。黑子动作稍慢了一瞬,一支弩箭“嗖”地擦着他的肩胛骨飞过,带起一溜血花,他闷哼一声,脸色一白,却看也不看伤口,反手一刀就将箭杆斩断。
不能待在车里当活靶子!我强压下伤口的剧痛和心中的躁动,将血刀经内力催谷到极致,感官在刹那间变得异常清晰,山崖上埋伏的弓手至少有二十人,分据两侧制高点,弩箭射击颇有章法,形成交叉火力,这是专业的杀手,目标明确——就是要我的命!
“王把总!派人抢占左侧高地!压制他们的弓箭手!不能让他们肆意放箭!”我隔着车壁,声音冷硬如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王把总脸上掠过一丝犹豫,但眼看箭雨没有丝毫停歇的迹象,己方完全被动,他一跺脚,嘶声吼道:“第一队!跟老子上!剁了那帮杂碎!其他人死守马车,护住杜大人!”
十余名标营骑兵在王把总的带领下,悍不畏死地举起盾牌,冒着嗖嗖飞来的箭矢,凭借马速和掩护,奋力向左侧陡峭的山坡发起冲锋。山崖上的伏击者显然没料到我们会主动反冲击,出现了一阵短暂的骚动,部分弩箭立刻转向,朝着冲锋的骑兵射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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