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8章 晨起(1/2)
清晨五点四十五分,我的手机闹钟准时响起。
我从被窝里伸出手按掉闹钟,房间里一片昏暗,只有窗帘缝隙透进一点城市凌晨的灰蓝色光线。
租的这间公寓在省城老城区,一室一厅,面积不大但干净。厨房是开放式的,从床上能看见灶台冰冷的金属表面。我躺在床上有那么几秒钟的恍惚——在瑞士的酒店住了十几天,突然回到自己这张硬板床上,居然有点陌生。
手机屏幕又亮了一下,是陈默的消息:
“早。我六点半到店里,带早饭。”
我回了句“好”,起身洗漱。冷水扑在脸上,彻底清醒了。
镜子里的自己眼下有淡淡的乌青,是时差还没完全倒过来。我用毛巾擦干脸,看向镜子里那个穿着旧T恤、头发乱糟糟的女人。我换好衣服出门时,天刚蒙蒙亮。老城区的巷子很安静,只有几个环卫工人在扫地,唰——唰——有节奏的声音在清晨的空气里传得很远。早餐摊还没完全支起来,但炸油条的香味已经飘出来了,混着豆浆煮沸的甜香。
我深吸一口气。这是省城的早晨,和青川镇不同——青川镇的早晨有更浓的露水气,有后山竹林被风吹动的沙沙声,有邻居家开门时木门轴吱呀的响声。而这里,是城市醒来前那种蓄势待发的宁静。
走到“老林菜馆”门口时,才六点二十。卷帘门还关着,但侧门虚掩着——昨晚最后走的人没锁死。我推门进去,店里一片漆黑,只有安全出口指示牌泛着幽幽的绿光。
我摸到开关,啪嗒一声,暖黄色的灯光瞬间充满前厅。
桌椅整齐,地板刚拖过还泛着水光,收银台擦得一尘不染。空气里有淡淡的消毒水味,混着昨天残留的、若有若无的饭菜香。我穿过前厅,推开后厨的门。
这里的味道更复杂:油脂冷却后的腻香,各种香料混合的余韵,还有铁锅、砧板、不锈钢台面这些金属器具特有的、冷冰冰的气味。
我打开灯,后厨瞬间亮如白昼。灶台擦得锃亮,刀具整齐地挂在刀架上,调料瓶按高矮排列在置物架上。一切都井井有条——这是陈默定下的规矩,打烊后必须收拾到这个程度。
我走到自己的工位前,手不自觉地摸了摸那把用了三年的切片刀。刀柄被磨得光滑,刀刃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来这么早?”
陈默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我回头。他站在后厨门口,手里拎着两个塑料袋,身上穿着简单的灰色T恤和工装裤,头发还有点湿,像是刚洗过澡。
“睡不着。”我说,“你带什么了?”
“巷口那家的包子,还有豆浆。”他把塑料袋放在不锈钢台面上,“猪肉白菜馅和豆沙馅。豆浆是无糖的,糖包另给。”
很陈默式的早餐——考虑周全,选择明确。
我们就在后厨的备餐台边站着吃。包子还温着,面皮松软,馅料饱满。豆浆装在塑料杯里,插着吸管。清晨的后厨安静得能听见咀嚼的声音。
“吴律师那边有消息吗?”我问,咬了一口包子。
陈默摇摇头,咽下嘴里的食物才开口:“他昨晚发消息说今天上午会给初步方案。另外,他通过朋友查了查‘琥珀’——公开信息基本没有,但在某些圈子里,这个名字似乎和几个国际性的美食文化遗产保护组织有关联。”
“保护组织?”我皱眉,“那山田优子……”
“可能是两码事。”陈默喝了口豆浆,“吴律师建议我们先别主动接触,观察一下。”
我点点头。包子的热气扑在脸上,让人感觉踏实。
吃完早饭,六点五十。后厨的时钟滴答走着,离早市备菜还有十分钟。陈默开始检查冰柜里的存货,我在水槽边洗手,温热的水流过手指——这双手拿过米其林餐厅的甜品勺,拿过瑞士峰会上的展示盘,但最熟悉的,还是握住菜刀、握住锅铲的触感。
“今天什么安排?”我问,用纸巾擦干手。
“上午供应商来送货,你要不要一起看看?”陈默合上冰柜门,“新一批的辣椒到了,据说是贵州今年的头茬。”
“好。”我顿了顿,“后院那间屋子……”
“我约了工人下午来看。”陈默走到我身边,也打开水龙头洗手,“先把屋顶和电路的问题解决了。墙面和内部装修,我们可以自己慢慢弄。”
他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洗手时腕部的动作干净利落。我忽然想起在瑞士,就是这双手,在雪崩后的避难所里,稳地握住刀,把有限的食材切成均匀的薄片。
“陈默。”我开口。
“嗯?”
“如果……我是说如果,‘琥珀’真的来找我们,你打算怎么办?”
水声停了。陈默关上水龙头,抽了张纸擦手,动作很慢。
“那就看他们想干什么。”他说,声音平静,“如果是合作,谈条件。如果是威胁,报警。如果是……”他顿了顿,“如果是像清水澈那样,只是传递信息,那就收下信息,然后继续做我们的事。”
“这么简单?”
“本来就不复杂。”陈默把纸团扔进垃圾桶,转身看我,“林薇,我们开的是餐馆,不是侦探社。我们的首要任务是做好菜,服务好客人,养活员工。其他的,都是次要的。”
他说得那么理所当然,好像天塌下来,只要灶台不塌,就不算大事。
我看着他,忽然笑了:“你真是……”
“真是什么?”
“真是陈默。”我说。
陈默的嘴角弯了弯,那是一个很淡的、几乎看不见的笑。但眼睛里的光,很稳。
前厅传来卷帘门被拉起的声音——赵哥来了。接着是苏琪咋咋呼呼的招呼声,火哥粗声粗气的回应,阿强沉默的脚步声。
一天开始了。
上午九点,供应商准时到了。
不是往常那个小货车,而是一辆崭新的冷链车,车身上印着“云贵直供·生态食材”的字样。司机是个皮肤黝黑的中年男人,副驾驶上还坐着一个戴眼镜的年轻人。
“林老板,陈老板。”司机跳下车,笑容满面,“这批货绝对好!贵州大山里出来的,今早刚到的省城。”
陈默已经走过去,打开车厢后门。冷气扑面而来,里面整整齐齐码着泡沫箱。年轻人从副驾驶下来,手里拿着货单,说话带点口音:
“这是今年头茬的皱皮辣椒,辣度中等但香气足。这是新一代的子弹头,适合做红油。还有这个——”他打开其中一个箱子,“这是我们试种的新品种,暂时没命名,特点是辣度持久但不上火。”
陈默拿起一个辣椒,放在鼻尖闻了闻,又掰开一点,看了看里面的籽。
“产地证明有吗?”他问。
“有有有!”年轻人赶紧从包里掏出一沓文件,“检疫证明、有机认证、产地溯源二维码,全齐!”
我接过文件翻了翻,手续确实齐全。但价格也比市场价高了将近三成。
“价格能谈吗?”我问。
司机和年轻人对视一眼,司机搓着手:“林老板,这个……实话跟您说,我们这货走的是高端路线,本来不供普通餐馆的。是周教授特意打招呼,我们才……”
“周屿?”我挑眉。
“对对,周教授。”年轻人点头,“他说你们店对食材要求高,正好可以试试我们的新品种,给点反馈。”
原来如此。我看向陈默,他还在仔细检查那些辣椒,一个一个看过去,偶尔闻一闻,掰开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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