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1章 五年后(1/2)
尚枣极其缓慢地,再一次,睁开了眼睛。
视线起初有些模糊,渐渐清晰。
映入眼帘的,是素青色的细棉布床帐,帐子边缘绣着简单的兰草纹样。
视线下移,是一张近在咫尺的妇人脸庞。
年纪约莫四十出头,五官清秀,但此刻脂粉被眼泪糊得一塌糊涂,眼睛红肿,头发也有些散乱,正用一种混合着狂喜、探究、担忧和无穷后怕的复杂目光,死死地、贪婪地凝视着自己。
不属于她的记忆碎片,伴随着这具身体的微弱脉动,如同解冻的溪流,缓缓涌入她的意识,同时也被那强大的、属于“夏晚”的灵魂迅速接收、整理。
尚枣。湖州小地主尚金亮的嫡长女,年十三。
母亲王氏,正房夫人,性格有些泼辣但护短。
父亲尚金亮,颇有田产,有些重男轻女,更宠爱年轻貌美的刘姨娘。
刘姨娘生有一女一子:庶女尚苹(苹果的苹),年十二半;庶子尚蕉(香蕉的蕉),年八岁。
她还有一个同母所出的哥哥,尚荔(荔枝的荔),年十六,正在外地有名的书院求学。
而自己(尚枣),据说是因为与庶妹尚苹在后花园假山附近“玩耍”,不慎“失足”从石上跌落,后脑磕碰,昏迷了一天一夜,气息微弱,连请来的郎中都摇头叹气,暗示准备后事···
夏晚感受着后脑传来的闷痛,以及这具年轻躯体传来的虚弱无力,意识却异常清晰。
前世的现代片段,穿越成为夏挽后的算计挣扎、生育之痛、乃至最后万箭穿身的冰冷与背叛,全都完好无损地烙印在她的灵魂深处,鲜明而沉重。
尤其是贤太后那张在阳光下冰冷得意的脸,和闻治最后那崩溃痛苦的神情,形成了最尖锐的对比,刺痛着她。
一种荒谬绝伦、又带着宿命般讽刺的情绪涌上心头。
她默默消化着这新的身份和处境,内心忍不住翻腾。
【又活了···这次是个十三岁的小丫头,地主家的女儿。
尚枣?尚早?呵,跟我之前的‘夏挽’(下晚)倒是对仗工整!
老天爷,您这是玩文字游戏上瘾了?
还是觉得我上辈子‘下晚’死得太晚,这辈子让我‘尚早’点重新开始?】
一想到尚家这一辈的名字,夏晚(尚枣)就忍不住眼角抽搐。
尚枣(枣),尚荔(荔枝),尚苹(苹果),尚蕉(香蕉)···这尚家老爷是跟水果摊有仇吗?还是祖上开果脯铺子的?
每次想到这一串名字,她都有种扶额长叹的冲动。
不会起名真的可以不起!这品味,简直令人发指!难怪只是个地主。
但此刻,更强烈的情绪,是深埋心底、无法磨灭的恨意与冰冷。
贤太后···那个高高在上、视人命如草芥、轻描淡写就夺去她性命的女人!
那份被算计、被牺牲、被像垃圾一样清除的屈辱与不甘,如同毒藤,在她灵魂深处疯狂滋生。
她活下来了,以另一种方式。
那么,有些账,是不是也该换一种方式,慢慢算了?
还有闻治···那个男人最后的悲痛,是真的吗?当初想要假死结果成了真死。
若是真的,那她的死,岂不是成了他心中的一根刺?这根刺,会不会···也有它的用处?
夏晚(尚枣)垂下眼睫,掩去眸中一闪而过的冰冷幽光。
既然老天爷给了她第二次机会,那些欠了她的,她总要···一点点讨回来。
首先,得先适应这个“尚枣”的身份,在这个小地主家里活下去,并且,活得更好。
······
时光如白驹过隙,悄然而逝。
转眼间,草长莺飞,春意盎然,已是景德十九年的暮春。
湖州,尚家宅邸内,一处窗明几净、陈设清雅的闺房中。
一位身姿窈窕、容颜昳丽的少女,正对着一面打磨光亮的黄铜菱花镜,仔细地将一枚点翠镶珍珠的蜻蜓发簪,斜插入乌黑如云的发髻间。
镜中映出的面容,约莫十七八岁年纪,肌肤胜雪,眉目如画,一双杏眼神采奕奕,清澈中却偶有深潭般的沉静掠过,顾盼间自带一股不同于寻常闺阁少女的沉稳气度。
正是占据了尚枣身躯、已在此生活了五年的夏晚。
五载光阴,足以让她完美地融入这具皮囊,扮演好“尚家嫡长女”的角色。
她读书习字,女红中馈,待人接物,无不妥帖周到,甚至偶尔显露的远超年龄的见识与手腕,也让父母暗自惊异,只当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开了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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