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初战受挫（2/2）

突然之间，两侧原本寂静的岛屿后方，响起了震耳欲聋的炮声！那不是大型战舰的重炮齐射，而是众多中小型火炮的密集轰鸣！无数炮弹呼啸着划破天空，如同冰雹般砸向清军队列的中段和后段！

“埋伏！有埋伏！”

清军桅杆上的瞭望哨发出凄厉的惊呼。

炮弹大多并非瞄准船体水线（那需要更重型的火炮和更近的距离），而是精准地射向帆缆！链弹在空中旋转飞舞，残忍地切割着帆索，撕裂巨大的船帆；霰弹如同死亡之雨，横扫甲板，清军水兵猝不及防，成片倒下，惨叫声顿时压过了炮声。

几乎同时，前方的几艘海盗快船猛地调头，船头小炮喷射出火焰和硝烟，虽然威力不大，却极具挑衅和阻滞作用。

而更可怕的是，从那些狭窄的水道岔口里，如同鬼魅般涌出了数十艘红旗帮的快船！它们体型小，吃水浅，转动灵活，根本无视那些让清军大战舰束手束脚的暗礁。

这些快船并不试图与巨舰正面炮战，而是利用其极高的机动性，如同狼群般贴近清军战舰。他们冒着清军侧舷火炮零星的、因为慌乱而准头大失的还击，逼近到极近的距离，发射火箭，甚至试图投掷火罐和钩索，进行跳帮肉搏！

海面瞬间陷入混乱。清军庞大的舰队在这片狭窄水域根本施展不开，首尾难以相顾。前面的想回头支援，后面的想前进突围，反而互相挤撞，乱作一团。大型火炮在如此近的距离和混乱的场面下，很难有效瞄准那些快速移动的小目标，甚至误伤友舰的风险极大。

而海盗们则如鱼得水。他们熟悉这里的每一处暗礁，每一条水道。他们的战术明确而高效：骚扰、分割、袭击薄弱环节。张保亲自率领几艘装备稍好的大艇，集中火力猛攻清军一艘因舵机受损而行动迟缓的大型战舰，打得它木屑横飞，火光冲天。

郑一嫂坐镇中央，冷静地观察战局，通过旗语不断调动各队。她将海盗的机动性和对地形的利用发挥到了极致。

清军水师提督在旗舰上又惊又怒，他从未经历过如此憋屈的海战。空有强大的火力，却无处倾泻；空有庞大的战舰，却动弹不得。

他声嘶力竭地下令，但命令在混乱中难以有效传达。新招募的水兵缺乏实战经验，在突如其来的打击和血腥的接舷战中惊慌失措，有的甚至跳海逃生。

战斗从午后持续到黄昏。清军多艘战舰帆缆严重受损，失去了机动能力；两艘战舰起火，浓烟滚滚；人员伤亡惨重。

而海盗们则利用暮色的掩护，在发射完最后一轮火箭后，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消失在错综复杂的岛屿和黑暗之中，只留下海面上漂浮的碎片、尸体和仍在燃烧的残骸。

清军甚至无法组织起有效的追击，残存的舰队只能狼狈地收拢队形，抢救伤者，拖着伤痕累累的船体，在一片狼藉和沮丧的气氛中，缓慢地退出这片让他们损失惨重、颜面尽失的海域。

初战，以清军新水师的惨痛挫败而告终。

消息传回广州，张百龄沉默了。他没有暴怒，只是久久地站在那幅海图前，手指最终沉重地落在万山群岛那片复杂的海域上。

这一战，砸了无数银两的新水师，用鲜血证明了一件事：海盗，绝非易与之敌。他们不是呆板的靶船，而是大海孕育出的最狡猾、最坚韧的战士。单纯依靠舰炮的堆砌和硬碰硬的决战思维，在这片变幻莫测的蓝色疆域上，代价高昂且效果有限。

挫败感弥漫在总督衙门和水师军营中。但与此同时，一种更清醒、也更务实的态度开始取代之前的盲目乐观。张百龄脑海中“剿抚并用，以抚为主”的战略，经过此役血的洗礼，其分量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和沉重。

剿，必不可少，是施加压力的铁拳。但抚，或许是更能减少代价、真正解开死结的关键。那根绞索，需要更巧妙地运用，既要保持勒紧的力度，也要准备好随时可以放松、甚至换成橄榄枝的那一端。

而在“海龙号”上，胜利的喜悦并未持续太久。郑一嫂和张保清点着缴获的物资和自身的损伤，面色凝重。他们虽然赢了这一仗，但也亲眼见识了新式战舰火炮的骇人威力（若非利用地形，正面抗衡绝无胜算），更感受到了朝廷不惜代价的决心。

“赢了今天，明天呢？”张保看着远方清军撤退的方向，低声问道。

郑一嫂没有回答，只是目光深邃地望向更加辽阔也更加未知的深海。帝国的绞索，只是第一次收紧失败，绝不会就此松开。更猛烈的风暴，还在后头。而内部分化的暗流，也在胜利的欢呼声下，悄然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