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9章 怪谈世界(1/2)
暮色像一块浸了墨的绒布,沉沉地压在厉家庄园的屋顶上。苏晚推开别墅大门时,玄关的水晶灯没有亮,只有窗外的残阳透过玻璃,在地板上投下几道狭长的、昏黄的光影。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熟悉的、淡淡的消毒水味,混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腥甜,是她刻在骨子里的、挥之不去的噩梦气息。
她攥紧了手里的公文包,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包里装着探子传回的那些照片和文字,每一张都像是一把尖刀,时时刻刻剐着她的心脏。厉沉舟的“疯”是假的,他的“病”是演的,他所有的偏执和疯狂,不过是一场精心编织的骗局,目的就是把她牢牢地困在身边。这个认知像一块巨石,压得她喘不过气。她回到这里,不是妥协,而是要和他做个了断——哪怕鱼死网破,她也要从这场窒息的骗局里挣脱出来。
别墅里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声响。
“厉沉舟?”苏晚的声音在空旷的客厅里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又透着一股决绝的冷意。没有人回答她。她皱了皱眉,抬脚往里走。客厅的沙发上,还放着厉沉舟的黑色西装外套,上面沾着一点不易察觉的白色粉末,是地下室里那些生物制剂的残留。茶几上,摆着一个空了的水杯,杯壁上还留着淡淡的唇印。
他应该没有走远。
苏晚的心提了起来,她握紧了拳头,一步步朝着楼上走去。
二楼的主卧,门虚掩着。她推开门,里面空荡荡的,床上的被子叠得整整齐齐,床头柜上放着她前几天落下的发夹。衣帽间里,厉沉舟的西装挂得一丝不苟,没有丝毫凌乱的痕迹。书房里,电脑还亮着屏,上面是厉氏集团的财务报表,密密麻麻的数字看得人眼花缭乱。客房、健身房、储藏室……她一个一个房间找过去,每推开一扇门,心脏就跟着紧缩一分,可每一个房间里,都空无一人。
最后一个房间,是别墅最深处的一间杂物间,常年锁着门,里面堆着一些厉沉舟小时候的玩具和旧物。苏晚走到门口,发现门锁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撬开了,露出一道黑漆漆的门缝。
她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
这里是整栋别墅最偏僻的地方,窗户被厚厚的木板钉死,常年不见天日。厉沉舟会在这里吗?
苏晚深吸一口气,伸手推开了那扇沉重的木门。
“吱呀——”
老旧的木门发出一声刺耳的声响,像是野兽的呜咽。房间里一片漆黑,只有门缝透进来的一点微光,勉强能看到地上堆积如山的旧纸箱,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重的灰尘味和霉味,呛得她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厉沉舟,你在这里吗?”苏晚的声音在狭小的房间里回荡着,带着一丝警惕。
没有人回答。
她皱了皱眉,抬脚往里走。脚下的地板咯吱作响,像是随时都会塌陷。她的目光扫过那些堆积如山的纸箱,心里的疑惑越来越重——他真的不在这里吗?
就在她准备转身离开的那一刻,头顶突然传来一阵极轻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响动。
是衣料摩擦的声音。
苏晚的头皮瞬间炸开,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上后背。她猛地抬起头,还没来得及看清什么,后脑勺就传来一阵剧烈的、钻心的疼痛。
“砰——”
一声闷响,像是木棍狠狠砸在西瓜上的声音。
苏晚只觉得眼前一黑,天旋地转,大脑像是被塞进了一个嗡嗡作响的蜂箱,所有的意识都在瞬间被撕裂。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前踉跄了几步,重重地撞在身后的纸箱上,纸箱发出一声沉闷的呻吟,哗啦啦地倒了一片。
她挣扎着想要回头,想要看清偷袭她的人是谁,可后脑勺的疼痛像是潮水一样涌来,眼前阵阵发黑,视线模糊得像是蒙了一层厚厚的雾。温热的液体顺着她的发际线流下来,滑过她的脸颊,带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呵呵……”
一道低沉的、带着戏谑的笑声,在她头顶响起。
苏晚的身体瞬间僵住。
这个声音,她太熟悉了。是厉沉舟。
她用尽全身力气,艰难地抬起头,顺着声音的来源看去——只见杂物间的门框上方,不知何时被人凿开了一个小小的平台,厉沉舟正蹲在那个平台上,手里握着一根小臂粗的木棍,木棍的顶端还沾着一丝暗红的血迹。他穿着一身黑色的紧身衣,整个人像是融入了黑暗之中,那双眼睛在微弱的光线下,闪烁着狼崽般的、贪婪而疯狂的光芒。
他竟然一直蹲在门框上面,等着她自投罗网。
“晚晚,”厉沉舟的声音很轻,像是情人间的呢喃,却又带着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你是不是觉得,你发现了我的秘密,就可以逃离我了?”
他缓缓地从门框上跳下来,动作轻盈得像一只猫。他走到苏晚面前,蹲下身,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脸颊,指尖沾着她的血,温热的触感让他的眼底泛起一丝病态的潮红。
苏晚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看着他眼底那熟悉的、疯狂的偏执,心里涌起一股极致的绝望。她想骂他,想质问他,可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一样,只能发出一阵微弱的、嘶哑的呜咽声。
“你以为我真的会让你离开吗?”厉沉舟笑了起来,笑容里带着一丝残忍的得意,“从你闯进我世界的那一刻起,你就注定是我的。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
他伸手,轻轻擦去苏晚脸颊上的血迹,动作温柔得像是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可他的眼神,却冰冷得像是淬了毒的刀。
“那些生物制剂,那些装疯卖傻,不过是想让你留在我身边。”厉沉舟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沙哑,“可你偏偏要去查,偏偏要去捅破那层窗户纸。晚晚,你说,我该怎么惩罚你呢?”
苏晚看着他,眼泪终于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她终于明白,自己从头到尾,都不是他的对手。这个男人的心机太深,手段太狠,他甚至愿意把自己变成一个“疯子”,只为了将她牢牢地锁在身边。
她的视线越来越模糊,后脑勺的疼痛越来越剧烈,意识像是风中残烛,随时都会熄灭。
在她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秒,她听到厉沉舟在她耳边,用一种近乎温柔的语气,轻声说道:
“没关系,你就算想逃,也逃不掉了。”
“这一次,我会把你锁在我身边,锁一辈子。”
厉沉舟抱起苏晚软倒的身体,小心翼翼地像是抱着易碎的瓷器。他转身走出杂物间,反手关上了那扇沉重的木门。
门外的残阳,终于彻底沉入了地平线。
别墅里的光线,一点点暗了下去。
黑暗中,厉沉舟的嘴角,勾起一抹满足而疯狂的笑容。
猎物,终于落网了。
这场名为“爱”的囚禁,才刚刚开始。
秋夜的风卷着残叶,撞在老旧仓库的铁皮门上,发出“哐哐”的闷响,像是谁在拍打着一扇绝望的门。仓库里没有灯,只有几缕月光透过屋顶的破洞漏下来,堪堪照亮满地的灰尘和锈迹斑斑的铁架。
苏柔的手脚被粗麻绳死死地捆着,结结实实打成了一个圆滚滚的球,连一丝挣扎的余地都没有。粗糙的麻绳勒进皮肉里,疼得她浑身抽搐,嘴里却被塞了一块破布,只能发出“呜呜”的闷哼,声音里满是绝望的哭腔。
林渊站在她面前,手里攥着绳子的一端,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他今天没有穿平日里那件温文尔雅的白衬衫,而是套了一件黑色的夹克,袖口挽到小臂,露出线条冷硬的手腕。月光落在他脸上,映出他嘴角那抹近乎残忍的笑意,和之前在厉沉舟面前打快板时的伶牙俐齿判若两人。
“苏柔,”林渊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股刺骨的寒意,像是冰碴子砸在地上,“你不是很能耐吗?不是喜欢在背后嚼舌根,挑拨厉沉舟和苏晚的关系吗?怎么现在,连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苏柔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眼泪顺着眼角滚落,砸在满是灰尘的水泥地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她拼命地摇着头,喉咙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呜咽,像是在辩解,又像是在求饶。
可林渊根本不在意。
他早就看透了这个女人的嘴脸。表面上对苏晚嘘寒问暖,一口一个“姐姐”喊得亲热,背地里却总在厉沉舟面前煽风点火,说苏晚的坏话,说她心里根本没有厉沉舟,说她早就想逃离这个家。厉沉舟的偏执和疯狂,有一半是被她这张挑拨离间的嘴给逼出来的。
尤其是前几天,苏晚从厉沉舟手里逃出来,躲到肖瑶家,是苏柔偷偷给厉沉舟报的信,告诉他苏晚的藏身之处,甚至还帮着厉沉舟把苏晚从肖瑶家绑了回来。
这笔账,林渊早就想跟她算了。
“你不是喜欢搬弄是非吗?”林渊蹲下身,手指轻轻划过苏柔的脸颊,指尖的温度却让她浑身发冷,“今天,我就让你尝尝,搬弄是非的代价。”
话音落下,林渊猛地站起身,攥着绳子的手往后一拽!
“唔——!”
苏柔发出一声凄厉的闷哼,身体像是一个被拖拽的破布娃娃,在粗糙的水泥地上狠狠摩擦着。她的脸颊直接贴在满是沙砾和灰尘的地面上,尖锐的沙砾划破了她细腻的皮肤,火辣辣的疼痛瞬间席卷了她的半边脸。
血珠渗了出来,混着灰尘,在她脸上晕开一片肮脏的红。
林渊却没有停手。
他像是被点燃了怒火,又像是在发泄着这些日子以来的憋闷,双手攥着绳子,一下又一下地往后拽。苏柔的身体在地上翻滚着,摩擦着,每一次滚动,都伴随着沙砾划破皮肤的剧痛,伴随着她绝望的呜咽。
仓库里回荡着绳子摩擦地面的“刺啦”声,回荡着苏柔压抑的哭喊声,回荡着林渊粗重的呼吸声。
月光透过破洞,照亮了苏柔那张越来越惨的脸。原本白皙细腻的皮肤,此刻布满了血痕和灰尘,额头磕破了,渗出的血糊住了她的眼睛,鼻梁被磨得通红,嘴唇磕破了皮,连带着下巴,都沾满了血污和泥土。
她的头发散乱地粘在脸上,沾满了灰尘和血渍,看起来狼狈不堪,哪里还有半分平日里那副娇柔做作的样子。
“呜呜……放过我……求求你……”苏柔的声音从破布里传出来,含糊不清,却带着浓浓的绝望。她拼命地扭动着身体,想要挣脱绳子的束缚,可麻绳捆得太紧,她的挣扎只是徒劳,反而让皮肤和地面的摩擦更加剧烈,疼得她几乎要晕厥过去。
林渊的眼神越来越冷,嘴角的笑意却越来越浓。他看着苏柔在地上翻滚的样子,看着她脸上的血痕越来越多,心里没有一丝怜悯,只有一种报复的快感。
“放过你?”林渊冷笑一声,手上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你在背后挑拨离间,害苏晚受了那么多苦的时候,怎么没想过放过她?你帮着厉沉舟绑苏晚的时候,怎么没想过放过她?”
绳子被拽得笔直,苏柔的身体又在地上滚了一圈,脸颊狠狠撞在一块凸起的石头上,疼得她眼前发黑,几乎要失去意识。她能感觉到,脸上的皮肤像是被生生撕裂了一样,火辣辣的疼,血顺着脸颊往下流,滴在地上,汇成了一小滩暗红色的血渍。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苏柔的呜咽声越来越微弱,眼泪和血水混在一起,模糊了她的视线,“我再也不敢了……求求你……别再拽了……”
林渊终于停了手。
他喘着粗气,看着躺在地上,像一滩烂泥一样的苏柔,看着她那张被磨得面目全非的脸,眼神里的怒火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漠然。
他松开手里的绳子,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声音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记住今天的教训。下次再敢动苏晚一根手指头,我会让你比现在更惨。”
说完,林渊转身就走,没有再看苏柔一眼。
仓库的铁皮门被他“哐当”一声带上,隔绝了外面的月光,也隔绝了苏柔的哭声。
黑暗瞬间吞噬了整个仓库。
苏柔躺在冰冷的水泥地上,浑身都在疼,尤其是脸颊,疼得像是火烧。她的嘴里还塞着破布,只能发出断断续续的呜咽,眼泪不停地流,却怎么也洗不掉脸上的血污和灰尘。
她蜷缩在地上,像一只被遗弃的流浪狗,绝望而无助。
秋夜的风,从门缝里钻进来,带着刺骨的寒意,吹得她浑身发抖。
她不知道自己在这里躺了多久,不知道林渊会不会回来,更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命走出这个仓库。
黑暗中,只有她压抑的哭声,和风吹过铁皮的呜咽声,交织在一起,像是一首绝望的悲歌。
而她那张被磨烂的脸,在黑暗里,显得格外狰狞。
这场闹剧,终究是以她的狼狈收场。
只是,她不知道,这场闹剧的背后,还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算计和疯狂。
就像苏晚和厉沉舟的纠缠一样,永远没有尽头。
厉沉舟抱着苏晚软倒的身体刚走出杂物间,指尖还沾着她后脑勺渗出的温热血迹,眼底翻涌着得逞的疯狂与病态的温柔。他低头看着怀中人苍白的脸,嘴角的弧度越扬越高,脚步沉稳地朝着地下室的方向走——那里有他精心准备的囚笼,足以将苏晚困到天荒地老。
就在他抬脚跨下第一级台阶的瞬间,怀中的人突然动了。
苏晚的手指猛地攥紧,原本涣散的瞳孔骤然收缩,像是蓄满了力气的猎豹。她没有丝毫犹豫,腰身猛地一拧,整个人如同离弦之箭般从厉沉舟的怀里弹了起来。厉沉舟猝不及防,怀里一空,下意识地伸手去抓,却只捞到一片虚空。
苏晚的动作快得惊人,双脚刚沾地,身体便借着惯性向后急退,紧接着一个漂亮的后翻滚,腰背发力,双腿如同蓄势待发的弹簧,狠狠朝着厉沉舟的下巴踹去。
“砰——”
一声闷响,清脆得像是骨头碎裂的声音。
厉沉舟只觉得下巴传来一阵剧痛,像是被重锤狠狠砸中,下颌骨瞬间脱臼,嘴巴不受控制地张开,疼得他眼前发黑,浑身的力气都像是被抽干了。他踉跄着后退几步,重重地撞在楼梯扶手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手里的木棍“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滚到了角落。
苏晚稳稳地落在地上,拍了拍手掌上的灰尘,眼神里没有丝毫的恐惧,只剩下一片冰冷的锐利。刚才的昏厥是她装的,后脑勺的疼痛是真的,但还没到失去意识的地步——她不过是在隐忍,在等待反击的时机。
厉沉舟捂着脱臼的下巴,疼得说不出话,只能发出一阵含糊不清的“嗬嗬”声,眼底的疯狂瞬间被错愕和愤怒取代。他死死地盯着苏晚,像是不敢相信这个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女人,竟然敢反抗他。
苏晚看着他狼狈不堪的样子,突然笑了起来。
她后退几步,走到客厅空旷的地方,脚下踩着凌乱的光影,突然抬起手,做出了一个俏皮的起势动作。
“库里库里库里库里——”
苏晚的声音清亮,带着一丝戏谑的笑意,打破了别墅里死寂的氛围。她的脚步轻快地跳动起来,身体随着节奏摇摆,手臂在空中划出灵动的弧线,像是一只挣脱了束缚的蝴蝶。
“啦啦啦啦啦啦啦——”
她的歌声清脆悦耳,和着脚步落地的声响,形成了一种奇异的韵律。她的舞姿算不上专业,却充满了自由的活力,每一个转身,每一次跳跃,都像是在宣告着她的反抗。
厉沉舟捂着下巴,看着在客厅里跳舞的苏晚,气得浑身发抖。他想冲上去抓住她,可下巴的剧痛让他连站都站不稳,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在自己面前,跳着轻快的舞,唱着欢快的歌。
苏晚越跳越尽兴,她的裙摆随着动作飞扬,发丝拂过脸颊,眼底闪烁着从未有过的光芒。她想起了自己被囚禁的日日夜夜,想起了那些被蟑螂和疯狂填满的噩梦,想起了厉沉舟那些装疯卖傻的骗局。此刻的每一个舞步,都像是在踩碎那些不堪的过往。
“库里库里——”她转了个圈,朝着厉沉舟的方向挥了挥手,笑容里带着一丝挑衅。
“啦啦啦啦——”她又跳了几步,脚下的木地板发出轻微的响动,像是在为她伴奏。
别墅里的灯光不知何时亮了起来,水晶灯的光芒洒在苏晚的身上,给她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她的舞姿越来越舒展,歌声越来越响亮,像是一道刺破黑暗的光,照亮了这座充满了压抑和疯狂的牢笼。
厉沉舟的脸色越来越青,他终于忍无可忍,不顾下巴的剧痛,朝着苏晚冲了过去。他的脚步踉跄,像是一头被激怒的野兽,眼里布满了血丝。
苏晚早就察觉到了他的动作,她灵活地侧身避开,继续跳着舞,歌声更加响亮:“库里库里库里库里,啦啦啦啦啦啦啦——”
厉沉舟扑了个空,重重地摔在地上,疼得他龇牙咧嘴。他抬起头,看着在他面前翩翩起舞的苏晚,眼底的愤怒终于变成了绝望。
他发现,自己好像从来都没有真正困住过她。
苏晚的舞还在继续,她的歌声回荡在别墅的每一个角落,像是在宣告着这场闹剧的落幕。窗外的月光透过玻璃洒进来,落在她的身上,温柔而明亮。
她知道,这只是她反抗的第一步。
她不会再被厉沉舟囚禁,不会再被他的疯狂裹挟。
从今天起,她要做自己的王。
苏晚跳完最后一个舞步,稳稳地落在地上,对着厉沉舟鞠了一躬,笑容灿烂:“表演结束,谢谢你的观看。”
厉沉舟躺在地上,捂着脱臼的下巴,看着苏晚明亮的笑容,终于明白,自己精心编织的牢笼,终究还是被她挣脱了。
别墅里的灯光依旧明亮,可厉沉舟的心里,却一片黑暗。
他知道,他输了。
彻彻底底地输了。
仓库里的灰尘还在漂浮,月光透过屋顶的破洞,在满地狼藉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苏柔瘫在冰冷的水泥地上,手脚还被粗麻绳捆成一团,脸颊上的伤口火辣辣地疼,血痂混着灰尘,糊得她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她的喉咙里还卡着那块破布,只能发出断断续续的“呜呜”声,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呛人的灰尘味。
仓库的铁门“哐当”一声被推开,刺眼的光线涌进来,让苏柔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她听到了林渊的脚步声,还有一个熟悉的、让她心头一颤的声音——是苏晚。
苏柔的身体猛地绷紧了,她拼命地扭动着,想要抬头去看,可脸颊贴在粗糙的地面上,稍微一动,就是钻心的疼。她只能透过眼缝,看到两道身影朝着自己走来,林渊的脚步沉稳,苏晚的脚步却带着一丝犹豫和慌乱。
“苏柔,你看谁来了?”林渊的声音带着一丝戏谑的笑意,他停下脚步,伸手拽住苏晚的手腕,将她拉到苏柔面前。
苏晚的脸色惨白,她看着趴在地上、狼狈不堪的苏柔,看着她脸上的血污和灰尘,看着她被捆得严严实实的手脚,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疼得她喘不过气。“林渊,你……你把她怎么样了?”她的声音颤抖着,想要挣脱林渊的手,却被他攥得更紧。
“没怎么样,”林渊低头,看着苏柔那双充满恨意和绝望的眼睛,嘴角的笑意更浓了,“只是让她尝尝,挑拨离间的滋味。”
苏柔看着苏晚,眼睛里瞬间涌满了泪水。她拼命地摇着头,喉咙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呜咽,像是在控诉,又像是在求饶。她想说,苏晚你快救我,想说林渊是个疯子,想说自己错了,再也不敢了。
可破布堵着她的嘴,她什么也说不出来。
林渊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低头凑到苏晚耳边,声音低得只有两个人能听见:“她不是喜欢看你和厉沉舟闹得鸡飞狗跳吗?那今天,就让她看点更刺激的。”
苏晚的身体猛地一颤,她还没来得及反应,林渊的手就已经扣住了她的后脑勺,温热的唇,毫无预兆地覆了上来。
这个吻来得猝不及防,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道。苏晚的眼睛瞬间睁大了,瞳孔里映出林渊近在咫尺的脸,还有不远处,苏柔那张扭曲的、充满绝望的脸。她的脑子一片空白,身体僵硬得像块石头,连挣扎都忘了。
林渊的吻带着一股浓烈的侵略性,他的指尖嵌进苏晚的发丝里,力道大得像是要将她揉进骨血里。他甚至故意侧过头,让苏柔能看得更清楚,看着他和苏晚紧贴在一起的唇,看着苏晚那双充满错愕和慌乱的眼睛。
“唔——!”
苏柔的身体剧烈地挣扎起来,她像是疯了一样,在地上翻滚着,粗麻绳摩擦着皮肉,勒出更深的红痕。她的眼睛死死地盯着眼前的一幕,看着自己的姐姐和林渊在她面前激吻,看着苏晚那张苍白的脸,看着林渊嘴角那抹嘲讽的笑意。
她的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嘶吼,破布被口水浸湿,声音却依旧含糊不清,只有那两个字,透过喉咙的震动,隐约能分辨出来——“不要……不要……”
那声音里充满了绝望和崩溃,像是一把刀子,狠狠扎在空气里。
仓库里静得可怕,只有苏柔压抑的嘶吼声,和林渊与苏晚之间,若有若无的呼吸声。
月光落在苏柔的脸上,照亮了她眼角的泪水,还有脸上那片狰狞的血污。她的眼神里充满了恨意,恨林渊的残忍,恨苏晚的“背叛”,更恨自己的愚蠢和活该。
她想起自己以前,是怎么在厉沉舟面前搬弄是非,怎么说苏晚的坏话,怎么看着苏晚被厉沉舟折磨,却在一旁幸灾乐祸。她以为自己是赢家,以为自己能掌控一切,可到头来,却落得这样一个狼狈不堪的下场。
林渊终于松开了苏晚,他的指尖轻轻擦过苏晚红肿的唇瓣,眼神里带着一丝玩味的笑意。他转头看向苏柔,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嘲讽:“看到了吗?这就是你心心念念的好姐姐。你不是喜欢挑拨吗?现在,满意了?”
苏晚的脸涨得通红,她猛地推开林渊,踉跄着后退了两步,抬手擦着自己的嘴唇,眼神里充满了羞愤和难堪。“林渊,你混蛋!”她的声音带着哭腔,泪水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
她不是自愿的,她根本来不及反抗。
可在苏柔眼里,这一切都像是一场精心策划的羞辱。
苏柔趴在地上,看着苏晚那张满是泪痕的脸,看着林渊那张得意的脸,喉咙里的“不要”变成了绝望的呜咽。她的脸颊疼得麻木了,心里的疼却像是潮水一样,汹涌而出。
她知道,林渊做这一切,都是为了膈应她,为了报复她。
而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
仓库里的风,从破洞钻进来,卷起地上的灰尘,迷了苏柔的眼睛。她的视线渐渐模糊,最后,只能看到苏晚和林渊的身影,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这场闹剧,以她的狼狈开场,又以她的崩溃落幕。
而苏晚站在原地,看着趴在地上、状若疯癫的苏柔,看着一脸冷漠的林渊,心里的委屈和愤怒,像是火山一样,快要喷发出来。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卷入这场疯狂的漩涡里的。
她只知道,从这一刻起,有些东西,再也回不去了。
月光渐渐被乌云遮住,仓库里陷入一片更深的黑暗。
苏柔的呜咽声越来越微弱,最后,只剩下一片死寂。
黑暗中,林渊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
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他要让苏柔知道,伤害苏晚的代价,到底有多痛。
水晶灯的光芒刺得人眼睛发疼,客厅里散落着摔碎的饭团残渣和干涸的蟑螂翅膀,空气里还飘着一丝挥之不去的腥甜。厉沉舟瘫在地上,下巴脱臼的剧痛让他连蜷缩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狼狈地仰躺着,黑色的衬衫被冷汗浸透,黏腻地贴在身上。
苏晚站在他面前,手里攥着那根小臂粗的木树枝——正是刚才厉沉舟用来偷袭她的那根,此刻在她手里,像是一柄复仇的武器。树枝的顶端还沾着她后脑勺的血迹,那点暗红,像是点燃她所有隐忍和愤怒的火星。
她看着地上瘫软如泥的厉沉舟,看着他那双曾经盛满疯狂和偏执,此刻只剩下恐惧和哀求的眼睛,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别打了……别打了……”厉沉舟的下巴脱臼,说话含糊不清,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哭腔,像是被遗弃的孩子,“我是你丈夫……厉沉舟啊……”
他试图伸出手去抓苏晚的裤脚,可手指刚碰到布料,就被苏晚一脚踹开。那一脚不算重,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道,将他最后的希望踹得粉碎。
苏晚没有说话,只是举起手里的木树枝,朝着厉沉舟的腿上,狠狠砸了下去。
“啪——”
沉闷的声响,在空旷的客厅里回荡,清晰得令人头皮发麻。
厉沉舟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身体不受控制地抽搐起来,额头上的青筋暴起,冷汗顺着脸颊滑落,滴在地板上,晕开一小片水渍。
“你疯了……苏晚你疯了……”厉沉舟的声音更加含糊,眼底的恐惧越来越浓。
苏晚像是没听见他的话,手里的树枝再次扬起,又一次狠狠落下,这一次,砸在了他的肩膀上。
“我在给你驱邪呢。”苏晚终于开口了,声音平静得可怕,像是在说着一件稀松平常的小事,“你别叫唤。”
驱邪。
这两个字,像是一把尖刀,狠狠扎进厉沉舟的心脏。
他想起了苏晚拿着成千上万的饭团砸他的样子,想起了她听信肖瑶的话,以为他被鬼附身的样子。那时候,他还觉得可笑,觉得苏晚愚蠢,觉得自己的计划天衣无缝。可现在,当苏晚拿着树枝,一遍又一遍地砸在他身上,嘴里说着“驱邪”的时候,他才明白,这两个字里,藏着怎样的恨意。
苏晚的动作很稳,一棍子一棍子,不疾不徐,每一次落下,都精准地砸在他的皮肉上,避开了要害,却足以带来钻心的疼痛。她像是在发泄,又像是在报复,更像是在完成一场迟来的审判。
她想起了自己被囚禁的日日夜夜,想起了那些被蟑螂爬满全身的恐惧,想起了那盘炒得金黄的蟑螂,想起了他拿着拳击手套威胁她的样子,想起了他那些装疯卖傻的骗局,想起了他那句“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
每一个画面,都像是一根刺,扎在她的心上,而此刻,她手里的树枝,就是拔去那些刺的武器。
“别打了……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厉沉舟的哭声越来越大,含糊不清的求饶声,像是一首绝望的哀歌,“我再也不骗你了……再也不装疯了……我把所有的秘密都告诉你……你别打了……”
苏晚的动作没有停。
树枝落在他的背上,落在他的胳膊上,落在他的腿上。那些曾经被他用来威胁苏晚的力气,此刻全都化作了他自己的痛苦。他蜷缩在地上,像一只被打断了腿的野兽,只能发出一声声凄厉的哀嚎,却再也没有反抗的力气。
“驱邪要彻底一点。”苏晚的声音依旧平静,眼底却闪烁着一丝猩红的光芒,“不然,那些脏东西,还会缠着你。”
她嘴里的“脏东西”,是鬼吗?
不是。
是他的偏执,是他的疯狂,是他的自私,是他那些令人作呕的占有欲。
是他亲手将她拖入地狱的那些罪孽。
厉沉舟的哀嚎声越来越小,渐渐变成了微弱的呜咽。他的意识开始模糊,身体的疼痛像是潮水一样涌来,淹没了他的理智。他看着苏晚的脸,那张曾经满是温柔和爱意的脸,此刻只剩下冰冷的决绝。他终于明白,自己错了,错得离谱。
他以为自己是掌控一切的猎人,却没想到,自己才是那个落入陷阱的猎物。
他以为苏晚是他掌心里的提线木偶,却没想到,她会挣脱丝线,反手将他推入深渊。
苏晚终于停下了动作。
她手里的木树枝,已经断成了两截。她的手臂微微发酸,掌心因为用力而磨出了血泡。她看着地上奄奄一息的厉沉舟,看着他浑身是伤,狼狈不堪的样子,心里没有一丝怜悯,只有一片冰冷的平静。
厉沉舟躺在地上,微微睁着眼睛,视线模糊地看着苏晚。他想说话,却只能发出一阵微弱的“嗬嗬”声。
苏晚蹲下身,看着他,声音轻得像是一阵风:“厉沉舟,这场闹剧,该结束了。”
她站起身,转身朝着门口走去。
阳光透过落地窗,洒在她的身上,给她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她的脚步很稳,没有一丝犹豫。
客厅里,只剩下厉沉舟微弱的呜咽声,还有那些散落的狼藉。
水晶灯的光芒,依旧明亮。
可这座别墅里的噩梦,终于在这一刻,落下了帷幕。
残阳的余晖把超市的玻璃门染成了一片暖橘色,晚风卷着街边的落叶,沙沙地拍打着橱窗。林渊揣着口袋里的零钱,脚步有些沉。仓库里苏柔那张血肉模糊的脸,还有她最后那声绝望的呜咽,像根针一样扎在他的太阳穴上。刚才那股报复的快感褪去后,剩下的只有一片空落落的烦躁。他承认,自己刚才太极端了。麻绳勒得太紧,拖拽的力道太狠,那张娇生惯养的脸,被磨得连亲妈都认不出来了。
“犒劳犒劳她……”林渊低声念叨着,嘴角扯出一抹自嘲的笑。他知道苏柔现在什么都咽不下去,也知道自己这种想法有多荒谬。可他就是不想让她再吊着一口气,在那个冰冷的仓库里,疼得活不成死不了。他走进超市,径直朝着最里面的货架走去——那里摆着各种农药,标签上的字迹刺眼得很。
他的目光扫过一排排瓶子,最后停在了那瓶印着“敌敌畏”三个字的绿色包装上。玻璃瓶身冰凉,握在手里沉甸甸的。就这个吧,他想,干净利落,也省得她再遭罪。
林渊刚把瓶子放进购物篮,身后就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带着点沙哑的疲惫:“这么巧啊。”
林渊的身体猛地一僵,缓缓转过身。
超市的暖光灯下,厉沉舟就站在他身后几步远的地方。他穿着一件皱巴巴的黑色外套,头发凌乱,眼底带着浓重的青黑,手里也提着一个购物篮,里面躺着一瓶一模一样的敌敌畏。
刚才那句话,几乎是两人同时说出口的。
空气瞬间安静下来,只有超市里播放的轻音乐,在两人之间尴尬地流淌着。
厉沉舟看着林渊手里的敌敌畏,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篮子里的那瓶,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他今天清醒了,抱着苏晚哭了好久,看着她手腕上的红痕,看着她眼里的恐惧,心里的愧疚像潮水一样涌上来。他知道,自己疯起来的时候,有多可怕。他一次次地伤害苏晚,一次次地把她逼到绝境。他怕了,怕自己下次再失控,真的会一刀宰了她。也怕苏晚终究会忍无可忍,彻底离开他。
“你买这个干什么?”厉沉舟先开了口,声音沙哑得厉害。
林渊扯了扯嘴角,笑容里带着几分嘲讽,几分无奈:“还能干什么?给苏柔‘犒劳犒劳’。”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厉沉舟手里的瓶子上,反问,“你呢?你买这个,又是为了什么?”
厉沉舟的眼神黯淡下去,他低头看着那瓶敌敌畏,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凉的瓶身。“我……”他张了张嘴,声音里带着一丝绝望,“我怕我下次再发疯,会杀了苏晚。”
这句话说得很轻,却像一块石头,砸在林渊的心上。
他看着厉沉舟眼底的痛苦和挣扎,突然觉得,眼前这个男人,其实也挺可怜的。他不是天生的疯子,他只是爱得太偏执,太疯狂,把自己和苏晚,都逼到了绝路上。
“你想清楚了?”林渊问,语气里少了几分嘲讽,多了几分认真。
厉沉舟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眼神里满是茫然:“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不能再伤害她了。如果……如果我控制不住自己,不如……”
不如什么,他没说下去。可林渊懂了。
要么,是他喝了这瓶敌敌畏,彻底解脱。要么,是他用这瓶敌敌畏,了断了那个让他疯魔的根源。
林渊看着手里的敌敌畏,又看了看厉沉舟,突然觉得很荒谬。两个男人,一个为了报复后的愧疚,一个为了爱到极致的恐惧,竟然在超市的农药货架前,买了同一种毒药,撞见了彼此最狼狈的一面。
“呵。”林渊低笑一声,笑声里带着几分苦涩,“还真是巧。”
厉沉舟也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是啊,真巧。”
超市的广播里,传来导购员温柔的声音,提醒着顾客超市即将关门。暖光灯的光线,落在两人手里的敌敌畏上,泛着冷冽的光。
“你打算什么时候给她?”厉沉舟问,指的是苏柔。
林渊耸了耸肩:“不知道。等她疼够了吧。”他顿了顿,补充道,“或者,等我想通了,到底要不要做这个刽子手。”
厉沉舟沉默了。他知道,林渊和苏柔之间,也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纠葛。苏柔喜欢挑拨离间,可她对林渊,似乎也有着几分说不清的情愫。
“你呢?”林渊反问,“你打算什么时候用?”
厉沉舟的眼神飘向窗外,落在远处的公寓楼上。那里,苏晚还在等他回去。“我不知道。”他说,“也许,等我下次想发疯的时候。也许,等苏晚彻底原谅我的时候。”
两人又陷入了沉默。
超市里的顾客越来越少,收银员开始收拾东西,灯光也显得有些昏沉。
林渊看着厉沉舟,突然觉得,他们两个,都是困在牢笼里的囚徒。一个困在报复和愧疚的牢笼里,一个困在偏执和爱的牢笼里。而手里的这瓶敌敌畏,像是一把钥匙,又像是一把锁。
“走吧,”林渊率先打破了沉默,提起购物篮,“超市要关门了。”
厉沉舟点了点头,也提起了自己的购物篮。
两人并肩朝着收银台走去,脚步都很沉。手里的敌敌畏,在购物篮里轻轻碰撞着,发出清脆的声响,像是在提醒着他们,这场疯狂的闹剧,还远远没有结束。
收银台的阿姨看着两人篮子里的敌敌畏,眼神里闪过一丝疑惑,却也没多问,只是默默地扫码结账。
走出超市的时候,夜色已经彻底笼罩了大地。路灯亮了起来,昏黄的光,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再见。”林渊说。
“再见。”厉沉舟回应。
两人朝着不同的方向走去,手里都提着一瓶敌敌畏。
晚风卷着落叶,吹过他们的衣角。
林渊的背影,朝着仓库的方向。那里,苏柔还在等着他的“犒劳”。
厉沉舟的背影,朝着公寓的方向。那里,苏晚还在等着他回去。
两瓶敌敌畏,在夜色里泛着冷光。
它们像是两个定时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在这场荒诞的纠缠里,炸开一片血肉模糊的结局。
而此刻,两个男人的心里,都藏着一个无解的谜题。
是救赎,还是毁灭?
没有人知道答案。
只有夜色,沉默地笼罩着一切。
暮色把天边染成一片浑浊的橘红,苏晚走出那栋浸满了疯狂与戾气的别墅时,晚风裹着街边梧桐的枯叶,刮得她脸颊生疼。她的手里攥着一个皱巴巴的烟盒,是刚才在别墅门口的便利店随手买的,烟盒上的锡纸都被她捏得变了形。小臂上还残留着挥打树枝时的酸胀感,指尖沾着一点未干的血迹,不知道是她的,还是厉沉舟的。
她漫无目的地走到街边的路灯下,昏黄的光线把她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她蹲下身,撕开烟盒,把里面的十几根烟一股脑地倒了出来。烟支在掌心码得整整齐齐,滤嘴泛着廉价的白色。苏晚盯着那些烟,眼底没有任何情绪,只有一片被掏空的麻木。
这些日子的压抑、恐惧、愤怒,像是堵在胸口的一块巨石,压得她喘不过气。她需要发泄,需要一种能把五脏六腑都烧透的灼热,来驱散那些刻在骨子里的噩梦。
苏晚深吸一口气,抬手把那十几根烟,一根根塞进了嘴里。滤嘴抵着唇齿,烟草的涩味瞬间弥漫开来。她掏出打火机,“咔嚓”一声,火苗窜起一簇幽蓝的光。她凑过去,手腕微微颤抖着,将火苗凑到那些烟的顶端。
“嗤——”
烟头瞬间燃起,火星明灭,一股浓烈的烟味混杂着焦油的苦涩,猛地冲进鼻腔。苏晚狠狠吸了一口,烟雾顺着喉咙往下滑,灼得她气管一阵发疼,她却像是毫无知觉,依旧大口大口地吸着。
十几根烟同时燃烧,青烟滚滚,很快就把她整个人笼罩了起来。路灯的光线穿过烟雾,变得朦胧而扭曲,像是隔了一层毛玻璃。路过的行人投来异样的目光,有人窃窃私语,有人加快脚步,可苏晚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听不见。她只知道,那些呛人的烟雾,像是能把她心里的那些脏东西——厉沉舟的疯笑、炒蟑螂的腥甜、地下室的培养皿、还有那句“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全都裹挟着,吐出去。
烟丝燃烧的速度很快,灰烬簌簌地往下掉,落在她的头发上、肩膀上,烫出一个个细小的黑点。她的嘴唇被熏得发黑,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不是因为难过,而是被烟呛得生理性流泪。
她就那样蹲在路灯下,任由那些烟在嘴里燃烧、殆尽,直到最后一口烟被她狠狠吐出,喉咙里像是被砂纸磨过一样,又干又疼。
烟蒂被她随手扔在地上,用脚狠狠碾灭。她站起身,只觉得喉咙里干得像是要冒火,连咽口水都觉得疼。她摸了摸口袋,空空如也,连半瓶水都没有。
渴。
像是有无数只蚂蚁在啃噬着她的喉咙,灼烧着她的五脏六腑。
苏晚转身,朝着自己的公寓走去。那是她在和厉沉舟纠缠之前,就买下来的房子,干净、整洁,没有一丝厉沉舟的气息,是她为数不多的避风港。
她掏出钥匙,插进锁孔,“咔嚓”一声拧开。玄关的灯没开,屋里一片漆黑,只有窗外的月光透进来,勾勒出家具的轮廓。
“厉沉舟?”苏晚下意识地喊了一声,随即又自嘲地笑了笑。那个瘫在别墅地板上,连求饶都含糊不清的男人,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她换了鞋,径直走向厨房,想找瓶冰水。路过客厅的时候,她的脚步顿住了。
客厅的沙发上,空荡荡的。
茶几上,她早上出门时放着的水杯,还在原地。
阳台的窗帘,纹丝不动。
一切都和她离开时一模一样。
可苏晚的心脏,却猛地一沉。
不对劲。
太安静了。
安静得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暗处窥伺着她。
她皱起眉,反手打开了玄关的灯。暖黄色的光线瞬间洒满客厅,她的目光扫过每一个角落——沙发、茶几、电视柜、阳台……
没有厉沉舟的影子。
他真的不在。
苏晚松了口气,转身走向厨房。可刚走两步,她的目光突然落在了鞋柜上。
鞋柜上,放着一个东西。
一个她无比熟悉的东西。
那是一只油光锃亮的蟑螂。
被一根细铁丝串着,钉在鞋柜的正中央。
蟑螂的身体已经干瘪,六条腿僵硬地蜷缩着,触须耷拉着,像是一个无声的警告。
苏晚的瞳孔骤然收缩,浑身的血液像是瞬间凝固了。
这只蟑螂……是她那天在别墅里,看到厉沉舟炒的那一盘里的。她记得清清楚楚,这只蟑螂的左后腿,缺了一小截。
他怎么会找到这里?
他不是瘫在地上,连站都站不起来了吗?
苏晚的心脏狂跳起来,她猛地回头,看向客厅的窗户。窗户关得严严实实,可窗玻璃上,却印着一个模糊的手印。
一个带着血迹的手印。
苏晚的目光,顺着手印往下移。
地板上,有一串浅浅的脚印。
脚印从窗户延伸到鞋柜,又从鞋柜延伸到……她的卧室门口。
脚印上,沾着淡淡的血迹,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熟悉的腥甜气味。
苏晚的后背瞬间爬满了冷汗,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直冲头顶。
她终于明白过来。
厉沉舟根本就没有瘫到站不起来。
他刚才的求饶,刚才的狼狈,全都是装的。
就像他装疯卖傻一样,装得一模一样。
苏晚的呼吸瞬间变得急促,她甚至能听到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像是要撞碎胸腔。她猛地转过头,看向卧室的门。
门是虚掩着的。
门缝里,透出一丝微弱的光。
还有一道极轻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呼吸声。
苏晚的身体僵得像一块石头,连指尖都在发抖。她看着那扇虚掩的门,仿佛能看到门后,厉沉舟正蹲在黑暗里,用那双疯狂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她。
他根本就没有输。
他只是在等。
等她放松警惕,等她回到这个自以为安全的避风港。
苏晚的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呜咽,她不敢再看那扇门,不敢再停留一秒。她猛地转过身,朝着玄关冲去,鞋子都来不及换,抓起钥匙,连门都顾不上关,就跌跌撞撞地冲出了公寓。
楼道里的声控灯被她的脚步声惊醒,一盏接一盏地亮起来,照亮了她仓皇逃窜的背影。她拼命地跑着,像是身后有无数只蟑螂在追赶,像是厉沉舟的手,正抓着她的脚踝。
晚风刮得她脸颊生疼,嘴里的烟味还没散尽,喉咙里的干渴和恐惧交织在一起,让她几乎窒息。她跑出公寓楼,跑到街边,看着马路上飞驰而过的汽车,看着远处闪烁的霓虹,却觉得自己像是掉进了一个巨大的、无边无际的噩梦。
她回头望去,那栋公寓楼静静地矗立在暮色里,卧室的窗户里,那丝微弱的光,像是一只眼睛,在黑暗中,死死地盯着她。
苏晚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眼泪终于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
她以为自己赢了。
她以为那场噩梦终于结束了。
可她错了。
厉沉舟就像一只打不死的蟑螂,只要有一丝缝隙,就会钻出来,死死地缠上她。
这场名为厉沉舟的噩梦,从来都没有结束。
它只是换了一个地方,继续上演。
苏晚捂着嘴,不敢哭出声,只能任由眼泪顺着脸颊滑落。她站在冰冷的晚风里,看着那栋公寓楼,突然觉得,自己这辈子,可能都逃不掉了。
夜色像化不开的浓墨,沉甸甸地压在城市的上空。林渊提着那瓶敌敌畏,脚步沉重地走进自己的公寓。600平的空间空旷得有些离谱,水晶吊灯的光线洒下来,却驱散不了空气中那股淡淡的阴冷。他随手将购物袋放在玄关的柜台上,指尖还残留着敌敌畏玻璃瓶的冰凉触感。仓库里苏柔那张血肉模糊的脸,还有超市里和厉沉舟撞见的错愕,像两团乱麻,在他的脑子里搅得生疼。
他扯了扯领带,松开衬衫的领口,正准备去倒杯水,眼角的余光却瞥见了客厅落地窗的方向,有一道细长的黑影,正贴着地板,悄无声息地穿梭。
那黑影通体黝黑,带着一点暗褐色的斑驳纹路,身形蜿蜒曲折,移动的姿态像极了一条蛇。
林渊的脚步猛地顿住,眉头瞬间皱紧。
他的公寓安保措施做得极好,门窗从不会留缝,怎么会有蛇钻进来?
是物业的疏忽?还是哪个不长眼的东西,故意把蛇放进来找麻烦?
林渊的眼神冷了下来,他放轻脚步,像一头蓄势待发的猎豹,蹑手蹑脚地跟了上去。他没有开灯,只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月光,紧紧盯着那道黑影。黑影移动的速度不算快,却带着一种诡异的顺滑,它贴着墙角,一路朝着公寓深处的储藏室爬去。
储藏室里堆放着他不常用的东西,光线昏暗,常年锁着门。可此刻,那扇门却虚掩着,留了一道缝隙,黑影就顺着那道缝隙,钻了进去。
林渊的心跳莫名地加快了几分,他握紧了拳头,悄无声息地走到储藏室门口,缓缓推开了那扇门。
门轴发出一声轻微的“吱呀”声,在这空旷的公寓里,显得格外刺耳。
储藏室里没有灯,只有月光透过狭小的窗户,洒下一片惨白的光。林渊的目光,死死地锁定在房间中央的地板上——那里,正蠕动着一个“东西”。
起初,他以为那真的是一条蛇。可当他的眼睛适应了黑暗,看清那“东西”的全貌时,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了头顶,让他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那不是蛇。
那是苏柔。
是那个被他五花大绑,在仓库的水泥地上磨烂了脸,哭着喊着求饶的苏柔。
此刻的她,哪里还有半分往日里娇柔做作的模样?
她的胳膊和腿,竟然全都消失了,原本该是四肢的地方,只剩下光滑的、覆盖着暗褐色鳞片的皮肤。她的身体被拉长了数倍,像一条成年的蟒蛇,通体黝黑,纹路斑驳,在地板上蜿蜒蠕动着。月光落在她的身上,鳞片反射出冷冽的光,看得人头皮发麻。
更惊悚的是,她的脸。
那张原本被磨得血肉模糊的脸,此刻竟然变得异常诡异。皮肤泛着一种青灰色的光泽,眼睛变成了竖瞳,像蛇眼一样,在黑暗里闪烁着冰冷的光。她的嘴巴微微张开,一条细长的、分叉的舌头,正像蛇的信子一样,不停地吐出来,舔舐着嘴角,发出“嘶嘶”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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