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3章 谁在喝水,谁才算活过(1/2)
天还没亮透,御膳房后院的青石板上已站满了人。
苏锦黎立在中间,手中托着三枚锈蚀的铁钥,像捧着三块从河底捞出的沉铁。
她没多说,只将瓷盘往石桌上一放,声音不高不低:“昨夜有人送来的,附言——‘水脉有眼,七窍通盲’。”
人群静了一瞬。
锅社的老把式们互相交换眼神。
这七个闸口是京城命脉,掌控全城供水,历来由工部与内务府共管,民间连近都近不得。
如今一把锈钥匙,一句谜语般的话,谁信?
但赵九斤信。
他接过钥匙,粗粝的手指摩挲着那弯成钩状的铁条,忽然咧嘴一笑:“我认得这个。”他指向其中一枚,“早年修渠时,每道闸都配过应急手钥,后来全收走了,说是‘防民乱启’。可有一批铸废了,刻的是反纹,没人要,就扔给了匠户当废铁换酒喝。”
他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块残片,比对纹路,严丝合缝。
“是真的。”他抬头,眼里有了火,“咱们不是闯禁地,是拿回本来该有的东西。”
苏锦黎点头:“你带队,按图去第一闸口。别动手强开,先试钥匙。若不成,也别硬来。”
赵九斤却没走。
他扛起扁担,从担子里取出一口黑黢黢的大锅——那是百姓家里最寻常的灶上物,锅底还沾着昨夜熬粥的焦痕。
“我不跟他们讲理。”他嗓门粗,“我只告诉他们,人渴了,就得喝水。”
一行人直奔城西。
第一闸口藏在一片荒柳之后,两座岗楼夹着铁门,门上挂着铜锁,红绸缠绕,写着“天律封禁”四个字。
两名守卒横枪拦路:“奉令值守,闲人退避!”
赵九斤不答话,只把锅往地上一放,哐当一声响。
然后他挑水、生火、架锅,动作利落得像在自家院子里。
井水是从附近村中打的,清亮见底。
锅烧开时,白汽腾起,水声咕嘟,香气虽淡,却是活生生的热气。
不过片刻,周边动静就来了。
先是几个早起洗衣的妇人探头,接着是挑粪归来的农夫驻足观望。
有人低声问:“煮粥?分吗?”
赵九斤舀起一勺,往空中一扬,水汽散成雾:“今天不分,明天也不一定分。但我告诉你,这水,是从你们脚下那口井打的,不是宫里赐的,也不是官府卖的。”
人群渐渐围拢。
“我们也渴了!”一个孩子喊。
“我家灶台三天没水了!”一个老汉颤声接话。
越来越多的人提桶拎盆而来,站在寒风里,眼睛盯着那口锅,也盯着那扇紧闭的闸门。
守卒脸色变了。
他们接到的命令是“不准放行”,可没人教他们怎么面对一群只想喝水的百姓。
他们不敢动武,也不敢退让,只能缩进岗楼,死死盯着外面。
赵九斤这才走到闸门前,将钥匙插入锁孔。
轻轻一转。
咔——
一声钝响,不算清脆,却让所有人屏住了呼吸。
锁开了。
但他没推门。
水流声却已隐隐传来,像是被堵住喉咙的人终于咳出一口气。
“水还在流。”他回头,对身后的人说,“但他们不想让我们知道它能流得多畅。”
消息传回王府时,萧澈正靠在榻上,手里翻着一本旧医案。
顾春和垂手立于帘外,听见他淡淡问:“若陛下某日亲至民议堂,开口索粥,当如何应?”
她怔了一下。
这不是政令,也不是密谋,而是一个近乎荒诞的假设——皇帝,会来讨饭?
但她很快明白了这话的分量。
她低头思忖片刻,答:“不可拒,亦不可速予。当令其候三炷香,见百人分食毕,方可赐半碗。”
帘内许久无声。
然后,是一声极轻的“嗯”。
“你要他学会等。”萧澈闭眼,语气平静,“有些人一生都在等一口饭吃,他若不懂这滋味,就不会懂这天下为何要变。”
当夜,他命人取细盐三斤,撒于皇帝每日晨巡必经之路的石缝之间。
次日清晨,龙辇经过,御马忽然频频低头,舔舐地面。
驾车太监惊疑不定,连拉缰绳。
皇帝掀帘而出,皱眉问:“怎么回事?”
“许是露重……”太监勉强答。
就在这时,陆砚快步上前,跪地奏报:“昨夜雨水咸涩,百姓挑水皆言味苦。属下已令人查验,恐井脉受污,源头或在西段水渠。”
皇帝脸色微变:“朕的水,也不干净了?”
陆砚低头,不答,却更显沉重。
同一时间,他依着那夜小吏留下的提示,沿东廊水渠潜行,穿过废弃排水道,抵达地下机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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