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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童时代的上海(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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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初次到上海的那年,记得是九岁(光绪十年)。时光好像是在深秋,日子记不清了。父亲到了上海半个月后,忽然上海来了一封电报,电报上除了地址之外,只有简单的几个字:“韵病危,请速来。”许多时期,因为苏州是江苏省城,也就有电报局了。但是非有急事,民间是不大打电报的,这时我们家里的惊惶,也就可想而知了。

是谁打的电报呢?原来父亲有一位好友,姓贝,字鹿岩,这位贝鹿岩先生,还是我的寄父呢。苏州风俗,孩子往往寄名给人家,或是要好的亲眷朋友那里,这个风气,不独是苏州,可称全国都流行,只是名称不同罢了。我就在周岁时候,寄名给他们的。父亲到了上海,就住在他们家里,电报末尾,注上了这个“鹿”字,我们就知道是他打来的电报了。

我们接到了电报,十分惶急。电报上叫我们去,我们是否立刻动身?以祖母的敏感,就这电报上看来,说不定父亲已经故世了。在紧张中,立时召集了一个亲戚会议,商量办法。当时舅祖吴清卿公(每次亲戚会议中,他总是当主席,他是祖母之弟,年最长)主张由他那里,派一位账房先生,陪同祖母到上海去。母亲和我姊弟两个小孩子,可以不必去。但是母亲不答应,哭了。我和姊姊见母亲哭了,我们也放声大哭。还是巽甫姑丈说:“既然要雇了船到上海去,多两个人与少两个人,没有什么大关系。不如大家去了,可以放心。不过陪同去的人,倒要一位亲切妥当的人才好。”于是推了顾文卿姑丈陪同前往,文卿姑丈也立刻答应了。

那时从苏州到上海,还没有火车,也没小火轮,更没有长途汽车,只有民船,雇一民船,自苏州到上海,要经过三天两夜。全部不用机力,只用人力移动的,顺风张帆,逆风背牵。我们那时雇了一条船,叫作“无锡快”,在这船里坐卧,倒也舒适。亲戚们还送了许多“路菜”,如酱鸭、熏鱼、火腿、皮蛋之类,饭是船上烧的,可怜祖母、母亲,心中挂念着父亲,哪里还吃得下饭?

这条民船,白天开行,夜里是要停泊的。停泊有停泊的地方,他们船家是晓得的。停泊的船,也不能是一条,往往要和别家的船停泊在一处,船家们也常有互相认识的。雇船的人也往往和人家做了“船乡邻”,互相交际,成为朋友。我们的船,第一夜停泊在正仪,第二夜停泊在黄渡,两处都有“船乡邻”。船家行船规例,在太阳落山之时,就要停船,明晨天刚一亮,便即开船启程了。

第三天下午垂暮时,船便到了上海,也是停泊在苏州河。顾文卿姑丈是来过上海的,是老上海资格了,但他是一位十分谨慎的人。当我们接到了我的寄父贝鹿岩的电报后,我们曾经有个复电给他,告诉他,我们要到上海。他的地址,我们也知道的,住在带钩桥的什么里(带钩桥,上海人呼之为打狗桥)。我们来了,先要通知他家才是;而且急急要探听父亲病状,于是顾文卿姑丈一马当先,便立刻按着地址,到贝家去了。

我们都在船中守候着,心中惴惴然,捏着一把汗,不知父亲吉凶如何?因为只在十几分钟内,便可以揭晓了。祖母只念阿弥陀佛,母亲睁大了眼睛,只望着岸上。停了一刻儿,文卿姑丈回来了,冲着祖母说道:“韵竹病已好得多了,请大家放心吧!”于是我们好像胸前的一块大石头放下去了。

我们正预备上岸的时候,我的贝鹿岩寄父来了。他每从上海到苏州来的时候,常到我家,有时还带点上海食物给我,祖母和母亲都常见他的。他叫祖母为伯母,叫母亲为嫂嫂,说笑话的时候,叫母亲为亲家母,因为是干亲家呀!他是一个小胖子,面孔圆圆的,为人和气而活泼。他见了祖母也说道:“恭喜!恭喜!韵竹兄这场病,危险非常,现在是好了,大可放心了。”祖母和母亲,惟有极力地感激他,深谢他。

自从贝家寄父一来,他便帮助我们上岸,船上岸上的人,好像他都认识似的,指挥如意。那时候,我孩子心理,觉得文卿姑丈不是老上海,而贝家寄父乃是老上海了。他请我们先上岸,坐了车子,到他家里去,由文卿姑丈领导。一切行李,都交给他,他会押运着送来,可以万无一失的。

岸上已停着一排东洋车(那时尚没有黄包车的名称,叫它东洋车,因为那种人力车,是日本流行过来的),他讲好了价钱,请我们都坐上车。这时姊姊和祖母坐一辆,我和母亲坐一辆,文卿姑丈坐一辆,便到带钩桥贝家来。贝家寄父押了行李,随后也就来了。我心中想:倘若在苏州,祖母和母亲,必然是两顶轿子,至少是两人抬了走。现在只要踏上东洋车,便拉着走了,到底是上海,何等便利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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