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节：疯狂（2/2）
一声刺耳的金铁交鸣！圣光与幽暗能量剧烈冲突，爆发出令人牙酸的滋滋声。
“啧……还是这么敏锐，我亲爱的审判长大人。”多洛一击不中，立刻借力后跃，如同轻盈的蝙蝠般落在指挥台的栏杆上，歪着头，用那双充满疯狂与戏谑的血瞳打量着拉格拉斯：“数年不见，你挥舞这光明走狗的徽记，倒是越来越熟练了。只是不知道，午夜梦回时，你可曾听到过……谁的哭泣？”
他的声音沙哑而缥缈，如同毒蛇吐信，字字句句都精准地刺向拉格拉斯内心最深处的伤疤。
拉格拉斯身体猛地一僵，握着【破魔】的手指因过度用力而发白。她转过身，看清来者后，金色的瞳孔中瞬间燃起熊熊怒火与一丝极其复杂的、被强行压抑的痛苦。
“多洛！你这亵渎生命的异教徒！竟敢踏足圣光之地！”拉格拉斯大声呵斥。
“圣光之地？”多洛发出一阵尖锐的嗤笑，他张开手臂，仿佛在拥抱这片血腥的战场：“看看周围吧，拉格拉斯！这才是世界的真相！杀戮、绝望、疯狂！你和你那虚伪的光明神，能带来什么？无尽的战争！就像你当年对我做的那样！”
话音未落，多洛的身影再次模糊！不再是直线突进，而是化作数十道真假难辨的幽影，从四面八方同时扑向拉格拉斯！每一道幻影都带着致命的杀机。
拉格拉斯眼神一凛，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波澜。【破魔】弓瞬间张开，他甚至没有瞄准，完全凭借战斗本能和光明的指引。
“咻！咻！咻！”
连续三支破魔箭如同金色闪电般射出，并非射向幻影，而是射向他感知中多洛真正杀意最浓的三个方位！圣光爆裂，瞬间驱散了大部分幻影，逼得多洛的真身在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显现出来。
“真是……无情呢。”多洛轻笑一声，【魂啮】匕首诡异地划出一道弧线，竟然险之又险地格开了一支蕴含强大圣光的箭矢，虽然他被震得手臂发麻，幽暗能量一阵紊乱，但终究是挡下了。
多洛：“看来上次的惩罚没有让你的箭术生疏，反而更加……狠辣了。就像你刺穿我心脏的那一箭一样。”
“邪魔外道，休想乱我心智！”拉格拉斯怒吼，攻势愈发凌厉。箭矢如同连珠炮般射出，形成一张密集的圣光箭网，将多洛笼罩其中。光明能量对多洛的黑暗体质有着天然的压制，逼得他只能不断闪避、格挡，如同在刀尖上跳舞，险象环生。
但多洛的目的本就不是正面击杀。他如同最狡猾的毒蛇，利用鬼魅般的身法和语言不断骚扰、刺激拉格拉斯。
“你知道吗？我‘死’后去了很多地方。”多洛一边闪避，一边用阴冷的声音絮语：“我去了我们曾经一起看日出的悬崖，现在那里堆满了白骨；我去了我们约定要隐居的森林，现在那里被神殿建起了伐木场，树木都被砍去建造审判台了。”
拉格拉斯的箭矢出现了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
拉格拉斯大喝一声：“闭嘴！”
“哦，对了，我还去看了看你当年亲手给我立的墓碑……”多洛的声音变得更加幽怨而恶毒：“真是简陋啊……连名字都刻错了。看来你对我，从来就没有真正上心过，对吧？就像你轻易地投向那所谓的光明，轻易地献祭了我。”
“我是为了让你解脱！让你从那无尽的空虚和……”拉格拉斯的话说到一半，猛地顿住，脸色变得更加难看，她中了多洛的计，被引动了情绪。
就在他心神激荡的瞬间，多洛眼中血光一闪！他猛地掷出【魂啮】匕首，那匕首如同活物般，缠绕着凄厉的哀嚎，直射拉格拉斯面门！同时，他本人则化作一道极致的黑影，并非冲向拉格拉斯，而是猛地扑向下方的光明防线！
他的目标，从来就不只是拉格拉斯个人！
“保护圣光塔！”拉格拉斯惊怒交加，一箭射偏了匕首，但多洛已经如同瘟疫般冲入了正在苦战的神殿士兵之中。
【魂啮】匕首在多洛的操控下如同死亡的旋风，它所过之处，士兵们的圣光护盾如同纸糊般被撕裂，生命能量被瞬间吸干，变成干瘪的尸体。多洛本人更是如同鬼魅，专门刺杀那些维持法阵的牧师和指挥的军官！
整个防线，因为多洛这突如其来的、来自内部的疯狂袭击，瞬间陷入了巨大的混乱！原本井然有序的圣光链条出现了断裂，火力输出骤然减弱。
一直在疯狂进攻的黑暗原住民们，虽然不明所以，但他们绝不会放过任何机会！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他们发出了更加狂野的咆哮，趁着这短暂的混乱，发起了前所未有的凶猛冲击！数处防线瞬间告急，眼看就要被那黑色的人潮突破！
“稳住！光明神指引我们！”拉格拉斯目眦欲裂，疯狂开弓射杀冲上来的黑暗士兵，却无法立刻挽回全线崩坏的趋势。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纯粹而浩瀚的圣光，突然从遥远的圣山方向降临！它并非一道光柱，而仿佛是整个天空都化为了光明的海洋！一股无上的、威严的、充满神圣压迫感的意志笼罩了整个战场。
所有黑暗原住民，包括疯狂的多洛，都感到行动猛地一滞，仿佛陷入了粘稠的光明琥珀中！而那些神殿战士则感到精神一振，消耗的圣光飞速恢复！
一个平静却蕴含着无尽威严的声音，仿佛直接在每个人灵魂深处响起：“渎神者，接受净化吧。”
一只完全由圣光构成的巨大手掌，仿佛从天堂探下，径直拍向了正在制造混乱的多洛！
多洛脸色剧变，他能感受到那光芒中蕴含的、足以彻底湮灭他的恐怖力量！那是教皇的力量！
他毫不犹豫，尖叫一声，周身爆发出浓郁如实质的黑雾，【魂啮】匕首召回身前，化作一个狰狞的骷髅护盾。
“轰！！！”
圣光巨掌拍下，黑雾瞬间被蒸发大半，骷髅护盾发出不堪重负的碎裂声！多洛如同被重锤击中，喷出一口黑色的血液，身体像断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重重砸在远处的地面上，气息瞬间萎靡了下去。
但他终究是S阶的强者，保命能力极强。他怨毒地看了一眼光明的源头，又瞥了一眼正在奋力稳定防线的拉格拉斯，发出一声不甘的尖啸，身体彻底融入阴影，瞬间远遁，消失得无影无踪。
教皇的干预只是一瞬，那浩瀚的圣光很快退去，仿佛从未出现。但战场上的混乱已经被平息，防线重新稳固下来。然而，所有人都心有余悸，刚才只差一点，防线就可能彻底崩溃。
拉格拉斯喘着粗气，看着多洛消失的方向，又看向圣山，眼中充满了复杂：有对教皇出手的感激，有对防线险些失守的后怕，有对多洛的滔天恨意，更有那被深深埋藏、却再次被勾起的、千年都无法愈合的剧痛。
……
妖精森林，琴之翼佣兵团总部。
“拉格拉斯还在那条破防线守着，跟一群黑皮红眼的疯子打得不可开交。教皇老儿的力量确实可怕，我差点回不来。”多洛舔了舔嘴角残留的血迹，语气依旧带着惯有的癫狂，但眼神深处却有一丝忌惮。
琴之翼团长哈卡，终于收起了他那副玩世不恭的表情，难得严肃了一回。
“很好。”团长的手指轻轻敲打着扶手：“幽壤界……黑暗之门，看来神殿的力量彻底被这两个地方给拖住了。这是我们千载难逢的机会。”
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总部的大厅，投向了广袤的艾泽大陆，以及更遥远的拉德大陆、欧斯大陆、伊泽大陆。
“这片大陆，安静得太久了……是时候，迎接新的秩序了。”团长的声音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决断：“通知所有人，启动弑神计划。”
军师拉斐尔想要劝阻哈卡不要轻易做出决定，但最终还是忍住了，他知道现在确实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世界上唯一一个S级佣兵团，创造过无数奇迹的S级佣兵团，这台沉寂已久的庞大机器，终于开始全面运转，趁着神殿无暇他顾的绝佳时机，将它的触角伸向了世界的各个角落，一场巨大的风暴，正在悄然酝酿。
尼斯城这边，在教皇的亲自授权下，审判长科伦达展现出了惊人的效率。短短半个月内，一支规模空前、装备精良、散发着纯粹圣洁气息的神殿军团便在尼斯城完成了集结。数以千计的圣殿骑士、烈日先驱、光敏祭司组成了整齐的方阵，金色的铠甲和纯白的袍服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冲天的圣光能量让整座城市都笼罩在一股肃穆而强大的氛围中。
在尼斯城主莫瑞根的大力协调和灯塔商会的物资支持下，这支强大的军团以“援助盟友，净化黑暗”的名义，通过吕永和暗夜精灵共同维持的、相对稳定的通道，浩浩荡荡地开赴幽壤界。
他们的到来，立刻改变了幽壤界的战局。
光明力量对黑暗能量的天然克制效果立竿见影。以往需要数名人类联军士兵付出生命代价才能击杀的蛛魔战士，在圣殿骑士的【圣光斩击】下往往一击毙命；那些令人头疼的、能释放恐惧光环和腐蚀术法的蛛魔祭司，其法术在光敏祭司的【群体驱散】和【神圣壁垒】面前效果大减；烈日先驱们凝聚的【灼热光辉】更是能成片地净化低阶蛛魔和黑暗生物。
战损比发生了惊人逆转。在圣殿小队支援的区域，人类联军的伤亡率下降了百分之七十以上！原本节节败退、苦苦支撑的防线，不仅迅速稳定下来，甚至开始向前反推。士兵们士气大振，看着那些不可一世的黑暗生物在圣光下哀嚎湮灭，一种久违的希望和勇气重新回到他们心中。圣殿军团如同一柄烧红的利刃，切入幽壤界的黑暗之中，所向披靡。
然而，巨大的生存压力也迫使蛛魔族走向了更极端的疯狂。它们加快了向上古之神献祭的进程，甚至开始大规模献祭本族的平民和老弱病残，以换取更强大、更恐怖的黑暗赐福。这种竭泽而渔的疯狂行为，虽然短期内获得了力量，却也加速了蛛魔社会的崩溃，并催生出了一批可怕扭曲的精英怪物。
当“黑曜石通道”失守的消息传回联军指挥部时，带来的不仅是战略上的挫败，更是一种弥漫开的、源自未知恐怖的寒意。残存的士兵被撤下来时，许多人精神已然崩溃，眼神空洞，嘴里反复念叨着无法理解的词汇。
一位断了一条胳膊的老兵，在被医疗祭司处理伤口时，身体仍在不住地颤抖，他对前来询问战况的军官嘶哑地述说着，声音里充满了后怕：“怪物……根本不是以前那些蜘蛛怪……一个……一个像影子一样的家伙，就……就从墙角的影子里突然钻出来！卡洛斯队长……他连喊都没喊出来，喉咙就被割开了……那家伙的刀子绿油油的，碰到的盔甲都滋滋冒烟……然后它又像烟一样消失了……”
另一个年轻士兵则仿佛陷入了噩梦，双手死死抓着头盔：“还有……还有一个大家伙……比攻城锤还大！它的壳……黑得发亮，根本打不穿！它一跺脚，地就裂开，好几个人掉下去……它随手抓起一块巨石……就像扔石子一样……把我们的弩炮砸碎了……我们射过去的箭……就跟挠痒痒一样……”
最令人不安的是一位侥幸生还的初级法师，他眼神涣散，喃喃自语：“不对……都不对……我们没看到敌人……我们看到了……看到了死去的战友在向我们求救……看到了家乡被兽人烧毁……我明明知道是假的……但就是忍不住……忍不住想走过去……等我清醒过来……身边的人……都在自相残杀……或者……自己走到了悬崖边……有个……有个透明的、像幽灵一样的蜘蛛……在远处对着我们笑……”
这些支离破碎的叙述，拼凑出了新型精英蛛魔的恐怖轮廓，也让指挥部意识到，战争的形态已经发生了可怕的变化。
数日后，联军决心夺回具有战略意义的“黑曜石通道”。这一次，一支完整的圣殿小队被加强到了主攻部队中。
战斗初期，依旧惨烈。蛛魔的抵抗异常疯狂。突然，大地震动，一只被最新命名为的【暴虐碎岩者】的精英级蛛魔再次出现，咆哮着撞向人类的重盾阵线，眼看就要再次上演溃败的悲剧。
“坚守阵地！圣光与我们同在！”为首的圣殿骑士，巴顿，一声怒吼，猛地将镶嵌着圣徽的巨盾顿在地上！
【信仰壁垒】！
一道耀眼的金色光墙瞬间展开，硬生生挡住了碎岩者山崩地裂般的冲锋！光墙剧烈摇曳，巴顿骑士脚下的岩石寸寸龟裂，嘴角溢出一丝鲜血，但他寸步未退！
“净化它！”巴顿咆哮。
他身后的三名烈日先驱早已蓄势待发，三人手中的战锤或法杖同时闪耀起刺目的白光！
【裁决之光】！
三道凝聚到极致、蕴含着纯粹净化之力的圣光射线，如同神之矛，精准地轰击在碎岩者之前被老兵提及的、相对脆弱的膝关节和肩胛连接处！
“嗷！！！”
碎岩者发出痛苦的嘶嚎，坚不可摧的黑曜石甲壳在圣光的灼烧下竟然发出脆响，裂开缝隙，露出打断，庞大的身躯踉跄着向后仰去。
就在此时，一道诡异的阴影悄无声息地绕后，目标是正在维持治疗的光明祭司！
但圣殿小队配合无比默契。那名光明祭司似乎早有预感，法杖轻点，一个瞬发的【纯净之光】以自身为中心绽放！虽然无法完全逼出潜行的刺客，却让它的动作瞬间一滞，显露出了模糊的轮廓！
“保护祭司！”巴顿骑士无法抽身，大吼道。
附近的人类联军士兵虽然恐惧，但看到圣殿小队顶住了最大威胁，士气大振！数名手持利斧的野蛮人雇佣兵怒吼着扑向那显形的轮廓，用身体和战斧阻挡了【影遁屠戮者】的致命一击，虽然付出了生命的代价，却为队友创造了机会。
一名烈日先驱迅速调转目标，一记【圣光惩戒】轰向阴影，逼得它再次遁入黑暗。
而那名光敏祭司则毫不停歇，迅速为巴顿骑士施加【圣光术】，稳定他的伤势，同时一个范围【驱散魔法】洒出，恰好瓦解了远处【缚魂织梦者】试图对前线士兵施加的大范围恐惧幻术！
抓住圣殿小队创造的机会，人类联军的军官们大声呼喝，士兵们鼓起勇气，弓弩手集中火力射击碎岩者甲壳裂缝处，重步兵们则组成枪阵，一步步挤压其他普通蛛魔的活动空间。
最终，在圣殿小队完美扛住核心压力、并逐一化解精英威胁后，人类联军依靠数量优势和无畏的勇气，终于将这只【暴虐碎岩者】及其护卫彻底歼灭，成功夺回了黑曜石通道。
这场胜利，淋漓尽致地展现了圣光对黑暗的压制，也证明了人类联军在得到有效支援后依旧是不可或缺的中坚力量。
在联军与蛛魔苦战之时，蛛魔社会的深处，景象早已如同地狱。曾经宏伟的地下城市，如今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和绝望气息。社会的结构已然濒临崩溃，传统的阶层和秩序在生存的压力和对力量的贪婪下荡然无存。
大量的普通蛛魔平民被蛛魔护卫们从巢穴中驱赶出来，用镣铐锁链串在一起，如同牲畜般被押送往城市中心那不断扩大的、用血肉和黑石垒砌的恐怖祭坛。他们眼中充满了麻木的恐惧，知道等待自己的命运是什么——成为献给上古之神的祭品，以换取那虚无缥缈的“族群未来”和强大力量。
悲鸣和哭泣声在甬道中回荡，却被祭司们冷酷的鞭挞和呵斥所淹没。
不仅是生命，数百年积累的财富、珍贵的矿物、蕴含能量的水晶，所有的一切都被疯狂地搜刮出来，运往祭坛。这些物资被某种黑暗仪式转化为精纯的负能量，如同燃料般，加速灌注进封印核心，试图强行冲垮最后的障碍。
整个蛛魔社会就像一艘正在撞向冰山的巨轮，所有人都在疯狂地给锅炉加煤，只为了那最后的、同归于尽的冲刺。
然而，高压之下，并非所有蛛魔都甘心接受这疯狂的命运。一支隐藏在蛛网之下的小规模抵抗力量，在绝望中悄然形成。他们主要由一些失去亲人的战士、对现行统治感到绝望的学者以及少数仍保有理智的低阶祭司组成。他们无力正面反抗蛛魔女王的权威，只能像老鼠一样在阴暗的通道里活动，尽可能多地破坏后勤补给线，偷偷释放即将被献祭的同胞，并小心翼翼地记录着祭坛的守卫换班规律和能量流动模式。
他们深知自身力量的渺小，所做的一切可能都是徒劳。但他们依然坚持着，怀着一丝微弱的希望，期盼着外界能够注意到这里的异常，期盼着能有奇迹发生，阻止这通往终极毁灭的疯狂行径。他们自己都不知道，他们零星收集、拼死传递出去的零星信息，或许将成为那支即将到来的突击队，穿透黑暗迷雾的唯一指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