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节：备战（2/2）
玛莎的脸上带着一丝疲惫，但眼神依旧清澈坚定：“指挥官，当战士们在前线流血时，我无法安心待在后方。我不是来添乱的，是来帮忙的。”
她没有空谈鼓舞，而是立刻投入实际工作。她首先带着随行的拥有治疗能力的水洗魔法师直奔医疗帐篷，不仅亲自用带来珍贵药剂救治重伤员，更关键的是，她冷静而富有同情心的姿态，有效地安抚了恐慌的情绪。
接着，她做了一件让埃德加都没想到的事。她召集了营地里的后勤军需官、还有来自不同部队的代表，包括人类、精灵甚至少数睿石族联络员，开了一个简短的现场会议。
“我知道大家都很困难。”玛莎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抱怨和等待解决不了问题。我们现在需要的是清点、协调和共享。”
她指出，不同部队、甚至不同小队之间，可能因为沟通不畅而存在物资储备不均的情况；有些轻伤员可能占用着重伤员的资源；破损的装备或许可以拆解零件拼凑使用。
她带来的亲随中，有人精通后勤管理，有人擅长快速修复。在她的协调下，营地开始了一场高效的自救。破损的盾牌被拆下还能用的黑曜石铁板，拼凑成新的小圆盾；各部队共享了各自剩余的箭矢和炼金火药；她甚至说服了睿石族联络员，调动了附近一小队睿石族工匠，利用他们的能力快速加固了破损的营墙缺口——报酬是她承诺的双倍地表谷物，这将由她自己的渠道进行支付。
同时，她利用自己的政治资源，通过特殊渠道，紧急调运来了一批前线急需的黑暗能量防护装备和解毒剂，虽然数量不算太多，但雪中送炭，立刻配发给了最前线的哨兵和巡逻队。
她没有发布任何宏大的命令，只是解决着一个又一个具体而微小的难题。她的存在本身，就像一颗定心丸。士兵们看到一位尊贵的公主殿下不避危险，与他们同在，并且真的能带来改变，低落的士气开始肉眼可见地回升。他们私下议论：
“那位玛莎女士……是真正做事的人。”
“她说的对，我们不能自己先乱。”
当吕永商会的大批补给终于运抵时，看到的是一个虽然伤痕累累但秩序井然、士气稳定的营地，而非预想中的崩溃景象。埃德加指挥官对玛莎公主的态度彻底转变，从最初的礼节性尊重变成了由衷的敬佩和感激。
玛莎通过这次前线之行，不仅切实缓解了联军的困境，更赢得了广大官兵的真正信赖。她用实际行动证明，她并非一个空有头衔的避难公主，而是一位能在危难时刻挺身而出、具备卓越组织协调能力和政治资源的可靠盟友。
这份在前线血火中建立的威望，远比任何宫廷阴谋得来的筹码更加坚实。
持续不断的伤亡和日益诡异的敌人，每时每刻都在考验着联盟的神经。后勤压力巨大，兵员补充困难，不同种族军队间的摩擦时有发生。共同的血与火，既锤炼着凝聚力，也放大着分歧。
今天，吕永被催促着赶到了诺恩多姆的共鸣之心圣坛旁，一间守卫森严的议事厅。暗夜精灵长老格罗尼斯、外事官艾拉芮尔、睿石族的砾岩·坚心长老、辉光·磐石首席长老，以及人类联军的埃德加指挥官和玛莎公主均已在场，人人面色凝重。
“伤亡数字还在持续上升。”埃德加指着地图上几个标注为红色的区域，声音沙哑：“尤其是上周，‘黑曜石峡谷’哨站遭遇袭击，虽然打退了它们，但我们损失了整整一个小队，幸存者也多数带有黑暗能量创伤，需要长时间恢复。军心士气受到很大影响。”
格罗尼斯长老缓缓接口，精灵的面容上带着深深的忧虑：“我们派往蛛魔活动区域的侦察队，传回的消息也令人不安。它们活动的区域，充斥着……令人作呕的黑暗能量，连植物和岩石都在发生诡异的畸变。这已经不是单纯的战争了。”
砾岩·坚心长老沉重的身躯发出岩石摩擦般的叹息：“古老的石板……记载着类似的黑暗……那是试图吞噬世界的……疯狂……蛛魔……正在玩火……自焚……且会殃及池鱼。”
玛莎公主安静地听着，此时才轻声开口，她的声音清晰而冷静，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诸位长老，指挥官，目前的局势虽然艰难，但或许也是一个机会。蛛魔的内部显然因为这种危险的力量而陷入了混乱，它们的袭击缺乏协调性。这给了我们喘息和整合的时间。我们更需要团结一致，共享情报，统一调度资源。灯塔商会提供的新型装备和药剂效果显著，但还需要扩大产能，优先供给前线。”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吕永身上：“同时，我认为，我们必须开始考虑向更广泛的外部求援了。尤其是……面对这种超乎寻常的黑暗力量，或许某些一直以净化黑暗为己任的力量，会对此感兴趣。”
她的话没有点明，但在场所有人都明白她指的是谁——艾泽大陆真正的统治者光明神殿。神殿一旦介入，局势将变得更加复杂，但或许也是目前唯一的破局希望。
吕永沉默着，感受着议事厅内沉重的气氛。商业上的繁荣才刚刚开始，就必须面对席卷一切的战争阴云。他深吸一口气，知道已经到了必须做出抉择的时刻。他抬起头，目光变得坚定。
“埃德加指挥官，商会库存的所有‘清心夜瞳药剂’和‘高效清瘴血清’，即刻起优先供应你的前线部队。巴顿大师的工坊会全力赶制‘幽壤壁垒’盾牌，优先替换一线重装士兵的装备。”他首先对埃德加说道，随后看向几位长老：“长老们，我请求允许灯塔商会进一步扩大在安全区域的矿物采集和药剂原料收集范围，并希望睿石族能派遣更多地脉师，协助我们勘探和安全开采。我们需要更多的资源来支撑这场战争。”
他的表态，意味着灯塔商会将彻底绑上联盟的战车，投入巨大的资源。众人看向他的目光中，多了一丝认可与凝重。而在玛莎公主的重点却在吕永与灯塔商会的关系上，他竟然可以在不通知灯塔商会会长的情况下，就直接决定灯塔商会的发展方向。
会议结束后，吕永走出圣坛，抬头望向诺恩多姆那永恒的人造穹顶。光辉依旧，却仿佛笼罩上了一层无形的阴霾。他知道，更严峻的考验，即将到来。
黄昏之鬼佣兵团基地的废墟上，焦黑的残骸依旧散发着令人作呕的焦糊与黑暗能量残留的恶臭。银甲的圣殿骑士与白袍牧师们正以严谨的阵列进行着最后的净化仪式，圣洁的咏唱声与残留的黑暗气息发生着细微的碰撞，发出滋滋的声响，驱散着最后一丝阴霾。
审判长科伦达静立于一处稍高的断壁上，宽大的白色兜帽遮掩了他所有的表情，只有那双锐利如鹰隼的眼睛，扫视着已近尾声的战场。他手中握着一枚雕琢着复杂圣纹、散发着柔和白光的通讯水晶，水晶另一端连接着的，是远在神圣山脉光明圣殿深处的教皇教皇。
通讯已然接通，短暂的静默后，一个平和、苍老却蕴含着无上威严的声音通过水晶，直接回荡在科伦达的脑海深处，而非空气中。这是最高级别的保密通讯。
“科伦达审判长。”教皇的声音平稳无波：“净化已完成？”
“回禀教皇。”科伦达的声音透过面具，显得愈发低沉冰冷：“基地已肃清，黑暗源头已被圣焰净化。残余污染正在清除，预计一刻钟内完毕。”
“嗯。”教皇轻轻应了一声，似乎对此结果并不意外。短暂的沉默后，他再次开口，语气依旧平和，却带上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沉重：“此次事件，牵扯出尼斯城的不死生物，其力量根源颇为蹊跷。科伦达，你身处前线，有何看法？”
科伦达面具下的眉头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教皇没有提及吕永，没有追问对那名逃脱者的具体惩处，反而将话题引向了尼斯城的黑暗力量。这是一种默契，也是一种更隐晦的指令。
“教皇。”科伦达谨慎地回应：“尼斯城的黑暗力量确有异常，其活跃度与隐蔽性超乎寻常。背后或许有更深层的势力在操控，而非简单的死灵法师或堕落者所为。其目的，恐怕不止于一座城市。”
“更深层的势力……”教皇的声音仿佛在沉吟：“东方禁忌之地的战事即将开启，圣光需要凝聚所有的力量，不容有失。任何后方的隐患，尤其是可能与……某些古老阴影有所牵连的隐患，都必须被扼杀在萌芽之中。科伦达，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科伦达心中一凛。教皇提到了“东方禁忌之地”和“古老阴影”，这绝非随口之言。这是在暗示尼斯城的黑暗可能与神殿即将面对的主要敌人存在某种联系，或者至少，绝不能让其干扰到主战场的筹备。所谓“彻底查清”，其真正的份量，远不止于一座尼斯城。
“谨遵教皇圣谕。”科伦达沉声应道，语气没有丝毫犹豫：“我会留在尼斯城，彻查此事，确保后方稳固，绝不容任何黑暗玷污圣光的征程。”
他没有问具体要查到什么程度，也没有问权限范围，审判长的职责本就包括临机决断。
“很好。”教皇的声音透出一丝难以察觉的满意：“光明神与你同在。”
就在通讯即将结束的瞬间，一名神殿斥候骑士急匆匆地穿过净化场地，甚至来不及行礼，便将一份用特殊魔法加密、封面印有幽壤界联军紧急纹章的信函，呈到了科伦达面前。
“审判长阁下！幽壤界急报！”
科伦达目光一凝，对水晶另一端道：“教皇，请稍候。”
他接过信函，指尖圣光一闪，破除了加密。迅速浏览之下，即便是他这般心如铁石之人，面具下的眼神也骤然变得锐利起来。
信中是来自幽壤界人类联军和暗夜精灵官方的联合求援信。信中详细描述了上古蛛魔一族的惊人异变：它们如何堕落腐化，拥抱黑暗力量，变得疯狂而强大；如何举行亵渎仪式，召唤不可名状的赐福，导致内部混乱失控，袭击频繁；以及最令人不安的——它们正在收集大量禁忌材料，疑似建造用于解封远古邪恶存在的上古祭坛！信中强调，局势已极度危急，单凭现有联盟力量难以应对，恳请光明神殿看在净化黑暗、守护秩序的份上，即刻派遣援军。
科伦达快速将信中要点向教皇教皇汇报，他的声音依旧冷静，但语速稍快了几分。
通讯水晶那端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仿佛教皇也在消化这突如其来的重大变故。片刻后，那平和而威严的声音再次响起，却带上了前所未有的决断力：
“黑暗……竟已蔓延至地底深处，试图撬动远古的封印……形势比预想的更为严峻。”教皇缓缓说道：“科伦达，你的任务变更了。”
“请教皇示下。”
“尼斯城的调查继续，但优先级调整。幽壤界的黑暗腐化，必须被优先彻底净化！那些堕落的蛛魔，以及它们试图唤醒的东西，是比任何城市阴影都更迫在眉睫的威胁。它们若成功，将动摇整个世界的根基。”
科伦达立刻领会：“明白。我将即刻着手组建远征军，进入幽壤界，根除黑暗源头。”
“动用你的权限。”教皇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以净化幽壤界黑暗危机之名，命令魔法王国境内，所有神殿分部、圣堂、修道院，将其战略储备、圣水、驱魔符文、以及可调动的圣殿骑士、烈日先驱、铸光者、光明祭司以及圣魔导师，优先向尼斯城区域集结！”
“谨遵圣命！”科伦达肃然应道。
他知道，这道命令意味着神殿这台庞大的战争机器，将开始为一场深入地下世界的大型远征而全力运转。尼斯城，将成为圣光力量进入幽壤界的桥头堡。
通讯切断，科伦达屹立在断壁之上，俯瞰着即将完成净化的战场，目光却已投向远方，仿佛穿透了层层岩壁，看到了那幽暗地域中正在滋长的庞大黑暗。他冰冷的眼眸中，反射着圣殿骑士们身上闪烁的圣洁光芒。
狮鹫王国北部边境军区，主帅大帐内，空气凝重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唯有牛油火把燃烧时发出的噼啪声，以及金属甲叶偶尔摩擦的细响，打破这片令人窒息的沉默。
邓秦，这位年轻的狮鹫王国元帅，身披暗沉的金狮纹战甲，如同一尊冰冷的雕像，矗立在巨大的军事沙盘前。他的目光锐利如鹰隼，死死锁定了沙盘上那座巍峨耸立、被无数代表兽族的狰狞兽头旗层层拱卫的要塞模型——天葬要塞。
自由王国沦陷区的土地在沙盘上呈现出刺眼的焦黑色，而那座要塞，就像一颗顽固的毒瘤，深深嵌入人族疆域的腹地，阻隔着光复的所有希望。一年多来，他率领军团东征西讨，收复失地，将兽族的主力一步步逼退至此。然而，面对这座号称“永不陷落”的雄关，以及其背后来自兽人故乡拉德大陆似乎无穷无尽的兵源，任何强攻的念头都伴随着令人绝望的伤亡数字。他手中的兵力是有限的，每消耗一分，狮鹫王国的未来便黯淡一分。
他的指尖无意识地划过沙盘上代表险峻山脉的起伏轮廓，眉头紧锁，在心中反复推演着一个个进攻方案，又一次次将其否定。
代价……太大了。
就在这时，帐外传来一阵极其急促却又刻意压低的脚步声，牛皮帐帘被猛地掀开！他的心腹情报官，一位面色精悍、眼神锐利的年轻人，甚至来不及行礼，便快步冲到邓秦面前，呼吸粗重，脸上混合着长途奔波的疲惫与一种难以抑制的激动。
“元帅！急报！来自……‘幽影’！”情报官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像一块巨石投入死水，他双手因为急切而颤抖着，呈上一枚细长的、密封着特殊紫黑色魔法印记的铜管。
邓秦的心猛地一沉，随即骤然加速。
“幽影”——这是邓秦联合吕永打造出来的最隐秘、最锋利的一把匕首，最近一年的表现足以证明，其传递的消息往往能瞬间改变战略天平。
他一把抓过铜管，指间微一用力，那复杂的魔法封印应声而碎。他抽出里面卷着的、薄如蝉翼却坚韧异常的特殊信纸。
目光如电，快速扫过上面用密文书写的信息。刹那间，邓秦那向来波澜不惊、冷峻如冰的面容上，肌肉微微绷紧，瞳孔骤然收缩，随即迸发出一种近乎灼热的光芒！那是一种极度危险的猎手终于发现了猎物致命破绽时的眼神！
目光如电，快速扫过上面用密文书写的信息。信上的字迹仿佛带着地底的寒意，清晰地勾勒出一幅令人震惊的图景：光明神殿这尊庞然大物正在剧烈地调动起来——那位以冷酷无情著称的审判长科伦达，竟亲自率领着规模空前的神殿精锐，包括八个圣殿骑士小队、大批神职人员、以及三名最高战力的代表圣魔导师，并非针对任何地表王国，而是极其反常地秘密集结于尼斯城区域。更令人难以置信的是，这支强大的力量正通过数条不为人知的古老通道，大举开赴那深邃、黑暗的幽壤界！其原因，信中指出，是幽壤界的局势已彻底失控，上古蛛魔的堕落与疯狂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它们拥抱的黑暗力量构成了灭绝性的威胁，迫使当地的联军与那个新发现的睿石族不得不向神殿发出绝望的求援。这绝非一次普通的干涉，神殿的反应剧烈程度表明，它几乎抽干了在西面区域所有可机动的核心力量。未来数月，甚至更久，神殿的意志和它的剑锋，都将被牢牢拖拽在那片无尽黑暗的地下战场上，陷入一场漫长而残酷的战争泥潭，再无余力关注地表的风云变幻。
“幽壤界……吕永……”邓秦的指尖猛地攥紧，信纸在他手中微微变形。他瞬间将所有的线索串联起来。吕永早就通知过他有关于幽壤界的信息，吕永在幽壤界有所图谋，却万万没想到，这个家伙竟然能掀起如此巨大的风浪，甚至间接撬动了神殿这尊盘踞大陆数百年的庞然大物！
但这突如其来的巨变，对他而言，简直是天赐的、不容错过的战机！
神殿！这个始终高悬于四大王国之上，以“守护秩序”为名，行干涉制约之实的超然势力，其强大的军事力量，尤其是那些驻守在各地，令人望而生畏的圣殿骑士小队，一直是邓秦推行其战略时最深层的顾忌。他一直在小心翼翼地避免与神殿发生直接冲突，担心引来毁灭性的打击。
而现在，这把一直悬在他头顶的利剑，被吕永在幽壤界点燃的熊熊战火吸引了过去，并且深深地陷进了那片黑暗泥潭之中！
机会！千载难逢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