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八章 暖阳里的团圆与念想（1/2）
大年初六的日头，是揣着暖意爬上天的。苏门楼村的晨雾还没散尽，像一层薄纱，笼着村口的老槐树，笼着家家户户的红春联，也笼着邢家院子里飘出的饺子香。
五更天的梆子声敲过第四响时，邢成义就醒了。身旁的王红梅睡得正沉，怀里的邢志强咂着小嘴，嘴角还沾着昨晚的糖糕渣。邢成义轻手轻脚地挪下炕，生怕惊动了妻儿。灶房里，邢母已经点着了柴火，橘红色的火苗舔着锅底，锅里的水咕嘟咕嘟地冒着泡，案板上码着切好的葱姜，还有昨儿剩的白菜猪肉馅，翠的翠，红的红，看着就喜人。
“娘，咋起这么早？”邢成义搓着手凑过去，灶膛的热气扑在脸上，暖融融的。
“初六吃饺子，送穷神出门，迎贵人进门，这规矩能忘？”邢母一边擀着面皮，一边抬眼看他，“你爹去西头借三轮车了，今儿去你外婆家，一家子人，走路去得半晌。”
邢成义哦了一声，挽起袖子接过擀面杖：“娘，我来擀，您歇会儿。”
邢母把擀面杖递给他，笑着往灶膛里添了根柴火：“你擀的皮儿，比我擀的圆，红梅爱吃你擀的皮儿。”
这话刚落，里屋就传来王红梅的声音：“娘，您又拿我打趣呢。”
邢成义回头一看，王红梅抱着邢志强站在门口，邢人汐跟在她身后，头发睡得乱糟糟的，像个小毛球，正揉着眼睛打哈欠。
“汐汐醒啦？”邢成义放下擀面杖，弯腰抱起女儿，“快，跟爹去洗把脸，一会儿吃饺子，吃完咱去外婆家看外公。”
邢人汐一听“外婆家”，眼睛立马亮了，搂着邢成义的脖子蹭了蹭：“爹，外婆家有枣糕吗？我想吃外婆做的枣糕。”
邢成义的手顿了顿，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王红梅轻轻碰了碰他的胳膊，递了个眼神。邢成义立马回过神，捏了捏女儿的脸蛋：“有，外公肯定给汐汐留着枣糕呢。”
邢人汐欢呼一声，从邢成义怀里溜下来，拉着邢志强的小手就往院子里跑：“弟弟，走，洗脸去，吃饺子，去外婆家！”
看着两个孩子蹦蹦跳跳的背影，邢母叹了口气：“这孩子，还记着她外婆的枣糕呢。”
王红梅走过来，拿起案板上的面皮包着饺子：“娘，别难过，外婆在天上看着呢，看着汐汐这么乖，肯定高兴。”
邢母点了点头，抹了抹眼角：“是啊，高兴，肯定高兴。”
说话间，邢父推着三轮车进了院子，车把上还挂着两串柿饼，一兜苹果：“三轮车借来了，是东头老李家的，新换的车轱辘，跑得稳当。”
“爹，东西都备好了吗？”邢成义问。
“备好了，你外公爱喝的二锅头，大舅爱吃的花生米，都在车斗里呢。”邢父拍了拍车斗，“快吃饺子，吃完咱就走。”
饺子出锅的时候，日头已经升得老高了。白胖的饺子盛在大瓷碗里，浇上醋和蒜泥，撒上一把香菜末，香得人直咽口水。邢人汐坐在小板凳上，手里拿着个小勺子，舀起一个饺子就往嘴里送，烫得她直吸溜，却还是舍不得吐出来：“好吃，爹，这个饺子有肉，香！”
邢志强坐在王红梅怀里，小手抓着饺子皮，捏得稀烂，黏糊糊的沾了一手，王红梅哭笑不得地给他擦手：“我的小祖宗，你是吃饺子还是玩饺子呢？”
邢父邢母坐在一旁，看着孩子们闹，脸上满是笑意。邢成义夹了个最大的饺子放在邢母碗里：“娘，您多吃点，今儿走亲戚，累。”
邢母夹起饺子咬了一口，鲜美的汤汁溢出来，她眯着眼睛笑：“还是我儿疼我。”
一顿饺子吃得热热闹闹，收拾妥当，一家人就往外婆家去了。邢父骑着三轮车，车斗里铺着厚厚的棉絮，邢母抱着邢志强坐在棉絮上，王红梅牵着邢人汐，邢成义跟在车旁，推着车帮着省力。苏门楼村的土路，被踩得实实的，两旁的麦苗绿油油的，带着露水，风一吹，麦苗晃荡着，像在跟他们打招呼。
路上碰到不少走亲戚的乡亲，老远就喊：“成义，这是去外婆家啊？”
“哎，是啊，六叔，您这是去哪？”邢成义笑着回应。
“去我丈母娘家，走，一起走一段！”
一路走，一路聊，满是过年的喜庆。
外婆家在邻村的东头，离苏门楼村不算远，走了半个时辰就到了。远远地，就看见外公家的土坯房，院墙还是外婆在世时砌的，墙头上还插着几枝干枯的芦苇，院门虚掩着，能听见院子里传来大舅的咳嗽声。
邢成义加快脚步，推开门：“外公，大舅，我们来啦！”
院子里，大舅正坐在小马扎上劈柴，听见声音，抬起头，脸上露出笑意：“成义来啦？快进来，快进来！”
外公从堂屋里走出来，穿着一件深蓝色的棉袄，头发花白，背有点驼，看见邢成义一家人，浑浊的眼睛亮了亮：“来了？快进屋，外头风大。”
邢人汐松开王红梅的手，扑到外公怀里：“外公！我想你了！”
外公弯腰抱起邢人汐，脸上的皱纹笑成了一朵花：“乖囡囡，外公也想你，来，看看外公给你留的枣糕。”
说着，就抱着邢人汐往堂屋里走。堂屋里的摆设，还是外婆在世时的样子，八仙桌，太师椅，墙上挂着外婆的黑白照片，照片上的外婆，梳着整齐的发髻，穿着斜襟的褂子，笑得慈眉善目。邢成义看着照片，鼻子一酸，眼眶就红了。王红梅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角，低声说：“别难过，今儿大过年的。”
邢成义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把眼泪憋了回去。
大舅把劈好的柴搬进灶房，回头对邢成义说：“成义，你三姨和二舅也快到了，三姨夫开着车来，说是今年在城里买了学区房，厉害着呢。”
邢成义笑了笑：“三姨有本事，在城里扎根了。”
正说着，院门外传来汽车的喇叭声，三姨夫探出头来：“大哥，成义，我们来啦！”
车门打开，三姨抱着石浩轩走下来，三姨夫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石珊珊跟在后面，穿着漂亮的羽绒服，梳着马尾辫，像个小大人。
“娘，大哥，我们来啦！”三姨笑着喊，把石浩轩递给大舅，“快，叫大舅。”
石浩轩怯生生地喊了一声“大舅”，逗得大家都笑了。
石珊珊跑到邢人汐身边，从兜里掏出一块巧克力：“汐汐，给你吃，城里买的。”
邢人汐接过巧克力，眼睛亮闪闪的：“谢谢珊珊姐姐。”
两个孩子凑到一起，叽叽喳喳地聊了起来，院子里顿时热闹了不少。
没过多久，二舅也来了。二舅穿着笔挺的西装，头发梳得油光发亮，手里拎着一个公文包，一看就是在城里混得不错的样子。
“爹，大哥，成义，我来啦！”二舅嗓门洪亮，一进门就给外公鞠了一躬，“爹，新年好，祝您身体健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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