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三章 初一夜里年话道诛仙（2/2）

炕头的邢人汐似懂非懂，被爹的语气染得有点委屈，往邢成义腿边蹭了蹭，小声“哼唧”了两声。王红梅赶紧拍了拍女儿，又轻轻晃着怀里的邢志强，柔声说：“汐丫头乖，咱听爹接着讲，不委屈。”邢成义摸了摸小丫头的脸蛋，缓了缓情绪，接着讲第二次的生机。“鬼厉醒了之后，没放弃，后来听说，有个叫周一仙的能人，他孙女周小环有逆天的收魂术，先前耗着阳寿救过两个人，一个叫金瓶儿，一个叫野狗道人。鬼厉一听，心里又燃起了希望，立马就去找小环姑娘。”

“那小环姑娘心善，也对鬼厉有几分情意，听闻碧瑶的事儿，心里满是不忍，正要问碧瑶魂魄的情况，想拼一把救她，周一仙突然就跳出来了。”邢成义说起周一仙，语气里多了点复杂，“周一仙故意扯着鬼厉说，你煞气重，别吓着我孙女，硬把鬼厉支走了。转头就狠狠训小环，说你知道救碧瑶要耗多少阳寿？前两次救凡人就折了二十年，碧瑶三魂只剩一缕，魂碎都十年了，比先前救的那俩人难百倍，你去救，轻则魂飞魄散，重则当场殒命！”

“这周一仙心里门清啊。”王红梅搭了句腔，眼神里透着明白，“他是护孙女，宁可让鬼厉恨他，也不能让孙女送死。”邢成义点头应着：“可不是嘛！小环的收魂术是逆天改命，天道不容，大巫师就是前车之鉴。周一仙宁可负天下人，也要护住唯一的孙女。小环姑娘虽不甘，却懂爷爷的苦心，终究没再提救人的事儿。这一次的生机，就这么硬生生被掐断了，鬼厉的希望，又一次落了空，那种空落落的疼，比挨顿打还难受。”

这会儿，怀里的邢志强轻轻哼唧了一声，王红梅赶紧放缓了拍打的节奏，指尖轻轻挠了挠儿子的小脸蛋，小家伙又安稳下来，小嘴咂了两下，睡得更香了。邢人汐也有点犯困，眼皮儿耷拉着，却还是攥着邢成义的裤脚，不肯闭眼，要接着听。邢成义笑了笑，声音放得更柔，讲起了第三次的机会，也是最后一次机会。“后来啊，小白姑娘被鬼厉的痴情打动，没撒手不管，接着帮他找法子。她跑到南疆祭坛，在犬神神像后头，找着了古巫族失传的完整招魂术，连夜就赶回狐岐山，兴冲冲地跟鬼厉说，这次一定能成，碧瑶肯定能醒。”

“可偏就赶上天时不济！”邢成义的声音陡然沉下去，满是造化弄人的无奈，“那会儿鬼王的四灵血阵彻底大成，魔气冲霄汉，修罗之力反噬过来，整座狐岐山都开始剧烈摇晃，山石滚落，地动山摇，跟咱庄上早年遇着的地震似的，房子都晃得要塌。鬼厉疯了似的往寒冰石室冲，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要护着碧瑶。可等他冲到石室，石室顶已经塌了大半，石台碎得稀烂，原本躺着碧瑶的地方，空空如也！”

“合欢铃没了踪影，碧瑶的肉身也彻底没了。”他的声音涩得发哑，“鬼厉在碎石堆里扒来扒去，手指都磨破了，流着血，最后就摸着一块染着淡淡寒气的绿衣角——那是当年碧瑶挡诛仙剑时，被剑气划破的衣角啊。小白拿着招魂术法诀，看着崩塌的狐岐山，只剩苦笑。没了肉身，就算魂魄聚齐了，也没处可依，这是碧瑶最后一次复活的机会，就随着狐岐山的烟尘，彻底烟消云散了。”

屋子里静了好一会儿，只有邢志强轻浅的呼吸声，还有窗外偶尔飘过的夜风。王红梅的眼角已经红了，悄悄抹了把泪，把怀里的儿子抱得更紧，叹道：“真是苦了这俩孩子，苦了鬼厉了。”邢成义端起茶碗，一口喝干了凉茶，才接着说那扎心的收尾：“后来啊，鬼厉又变回了张小凡，不再是那个一身煞气的鬼王宗护法。他带着那块绿衣角，回了自己的老家草庙村，把衣角挂在屋檐下。风一吹，衣角就飘啊飘，像极了当年那个穿绿衣裳的碧瑶姑娘，笑着喊他张小凡。可那个鲜灵灵的姑娘，再也回不来了。”

邢人汐这会儿彻底困了，脑袋往邢成义腿上一靠，小眼皮儿彻底闭上，呼吸慢慢匀了。邢成义轻轻挪了挪腿，生怕吵醒她，又看向王红梅怀里的邢志强，小家伙睡得正香，小脸蛋红扑扑的。王红梅柔声道：“故事讲完了？揪心的很，不过也让人记着，这情分最是重不过。”邢成义点点头，伸手把炕边的油灯捻暗了些，光晕变得更柔，暖融融裹着满炕人。

“是啊，情分重千斤。”邢成义的声音轻得像耳语，“咱一家子平平安安，和和睦睦的，比啥都强。往后咱柏树谷堆村的日子，只会越过越暖。”王红梅笑了，往他身边凑了凑，没再说话。窗外的月光更柔了，院角老柏树的枝桠静悄悄的，屋里的暖意在烟火气里漾着，伴着两个孩子的安稳呼吸，大年初一的夜，暖得让人心里发甜，方才故事里的揪心，也都被这烟火温情，悄悄熨帖了。

邢成义轻轻抽回被邢人汐攥着的裤脚，又给小丫头掖了掖盖在腿上的小棉毯，王红梅也拢了拢邢志强的棉抱被，夫妻俩对视一眼，眼里都是过日子的安稳暖意。油灯的光晕里，满是柏树谷堆村庄稼人独有的温情，静悄悄的夜，就这么伴着梦里的甜，慢慢往深里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