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二章 大年初一·瑞雪丰年拜新岁（1/2）
阳光渐渐穿透薄云，洒在苏门楼村的土路上，昨夜积下的炮仗碎屑被雪水浸得湿漉漉的，红的、黄的、绿的，像撒了一地的碎锦。屋檐上的冰棱开始滴答滴答往下滴水，落在石阶上，溅起小小的水花，混着空气里还没散尽的火药香，成了大年初一最鲜活的晨曲。
邢成义领着妻儿从爷爷家出来，刚走到巷口，就撞见史健涛领着本家的几个后生往回走。史家爷爷的院门还敞着，里面传来老人们的说笑声，香案上的红烛燃得正旺，檀木匣子装着的族谱，据说还是清末民初传下来的，边角都磨出了毛边，却被打理得干干净净。“成义，刚从老爷子那儿出来？”史健涛笑着拱手，手里还攥着爷爷塞给他的糖块，“老爷子今个儿高兴，又给我们讲了一遍祖上闯关东的故事，说咱史家能在苏门楼扎根，靠的就是‘勤’和‘诚’这两个字。”
邢成义也拱手回礼，邢人汐躲在他身后，偷偷瞄着史健涛手里的糖块，被王红梅轻轻捏了捏脸蛋。“可不是嘛，我家老爷子也念叨呢，说今年收成好，多亏了村里修的那口机井。”邢成义说着，往史家院里瞥了一眼，看见几个后生正围着香案看族谱，史健涛的堂弟史健明还伸手想去摸，被老爷子轻轻拍了一下手背：“小子，这族谱是咱史家的根，可不能随便碰。”
正说着，巷子里传来自行车的铃铛声，叮铃叮铃，脆生生的。廖光辉骑着车从邻村回来，车后座的点心匣子用红绳捆着，上面还沾了点雪沫子。他跳下车，拍了拍身上的雪，笑着喊：“成义、健涛，新年好！”廖光辉的额头上渗着细汗，脸颊冻得通红，“可算把廖家庄的头磕完了，族里的老爷子拉着我聊了半个钟头，非要教我认廖家的辈分，说我是‘光’字辈，往下是‘宗’字辈，可不能乱了规矩。”
他说着，从兜里掏出一把糖，分给邢人汐和跟在史健涛身后的小娃子，“这是廖家庄族里发的喜糖，甜着呢。”邢人汐接过糖，剥了一块塞进嘴里，眉眼弯成了月牙：“谢谢廖叔叔，真甜！”
这时，申晓光和王明哲也从村长家的方向过来了。王家的族谱就供在村长堂屋的香案上，村长是王明哲的本家大伯，按辈分，王明哲还得喊他一声“叔公”。“村长家今儿个热闹，”申晓光搓着手，哈出一团白气，“本家的子弟来了二十多口，磕头都得排队。叔公还领着我们拜了族谱，说咱王家在苏门楼住了三百年，从来都是‘和邻里，守本分’，这话得一辈辈传下去。”
王明哲在一旁补充：“可不是嘛，拜完族谱，叔公还给每人发了一本印着族规的小册子，上面写着‘尊老爱幼’‘勤俭持家’，我都收好了，回头给我儿子看看，让他也知道知道老规矩。”
几个人站在巷口聊得热络，村里的路上，拜年的人越来越多。男人们穿着崭新的中山装或夹克衫，手里拎着用红纸包着的点心匣子，碰见熟人就拱手作揖，“新年好”“阖家欢乐”的问候声此起彼伏；女人们则在家门口招呼客人，手里端着瓜子盘，看见路过的孩子，就抓一把糖塞过去，笑得眉眼弯弯；孩子们最是快活，穿着新棉袄，兜里揣着鞭炮，三五成群地追着跑，手里的香火头一明一暗，时不时“啪”地响一声，吓得路边的大黄狗汪汪叫，却也引得孩子们笑得更欢。
荣宁宁和廖怀微、申世颖凑在村头的老槐树下放炮。荣宁宁的爹在外地打工，过年没回来，他跟着奶奶过，兜里的鞭炮是史健涛给的；廖怀微胆子小，不敢点炮，只敢捂着耳朵躲在树后看；申世颖是个机灵鬼，手里攥着香火，小心翼翼地凑到炮捻子上，一点着就赶紧跑开，“啪”的一声响过，他就拍着手笑：“看我的，响不响！”
邢人汐看见了，也吵着要去放炮。邢成义拗不过她，只好从兜里掏出几个小炮仗，牵着她的手走到老槐树下。申世颖看见邢人汐，赶紧递过一根香火：“汐汐妹妹，来，我教你点炮！”邢人汐却摇摇头，把炮仗放在地上，用香火远远地一点，就拽着邢成义的手往回跑，小短腿倒腾得飞快，炮仗响的时候，她捂着耳朵咯咯笑，脸上的酒窝像盛了蜜。
王红梅抱着邢志强站在一旁，看着孩子们闹，嘴角的笑意就没停过。邢志强穿着红棉袄，小脸蛋冻得通红，眼睛却亮晶晶的，盯着地上炸开的炮仗碎屑，嘴里咿咿呀呀地喊着，小手还拍个不停，像是在给孩子们的热闹鼓掌。
日头渐渐升到头顶，村里的炊烟又袅袅升起，各家各户的灶房里，都飘出了饭菜的香气。邢母在家门口望了好几回，看见邢成义领着妻儿回来，赶紧迎上去：“快进屋，锅里炖着的排骨都快烂了，就等你们回来开饭。”
邢成义刚进院，就听见院门外有人喊：“成义在家吗？”抬头一看，是廖光辉和史健涛，两人手里都拎着点心匣子，身后还跟着申晓光和王明哲。“你们怎么来了？”邢成义赶紧迎出去，“快进屋坐，我妈刚炖好排骨。”
史健涛笑着摆手：“拜年哪有空手的道理？”他把点心匣子放在门墩上，“这是我爷爷让我带来的，自家做的桃酥，尝尝鲜。”廖光辉也把手里的匣子递过来：“这是廖家庄的年糕，甜糯得很，给嫂子和孩子们尝尝。”
几个人进了屋，堂屋里的八仙桌上，已经摆上了几碟小菜：油炸花生米、凉拌藕片、腌萝卜条，还有邢母炸的丸子。邢母端着一盆热气腾腾的排骨从灶房出来，香味瞬间弥漫了整个屋子。“都是自家人，别客气，”她笑着给众人让座，“刚炖好的排骨，趁热吃。”
邢成义拿出珍藏的米酒，给每人倒了一碗。米酒是自家酿的，酒精度数不高，带着淡淡的米香。几个人围坐在八仙桌旁，端起酒杯碰了一下，“新年好”的祝福声落进酒碗里，漾起一圈圈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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